《丁丁的女皇生涯》一只薄荷猫

7、第六章

　　丁丁瞪大了眼，有些惊讶看着大兴帝，道：“父皇今日要送什么人给我？”
　　大兴帝微微一笑，道：“林素，岳馨宜，你们两个上前来吧。”
　　从女眷那一桌上站起来两位女子，双双走上前来。左边的女子身段高挑，皮肤白皙，瓜子脸，杏眼柳眉，虽然显得有些娇弱，但却不失灵秀之气；右边的那个身材微丰，不若左边那个美丽，然则气质清雅，仪态沉稳。
　　大兴帝指着左边的女子道：“这是林素，林太傅的孙女，自幼便有才女之名，在太学的坤部里可是风云人物。”
　　林素上前一步，下拜道：“臣林素参见定安公主。”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婉转。
　　丁丁看了一眼大兴帝，站起身来走到林素面前，亲自将她扶起：“林卿不必多礼。”
　　大兴帝又指着右边那个道：“这是岳馨宜，景和二十八年女子科考的状元，在太常寺已经待了四年了。”
　　岳馨宜下拜，又是如刚才一样的流程。
　　大兴帝看着丁丁道：“这两位都是我大兴女子当中的佼佼者，今天朕就把她们二人赐给你，做你身边的女官，你可要好好地用她们。”他目光灼然，仿佛要望到她的心里去。
　　丁丁抿唇，扫视了一眼席间，只见所有人都注目于她，她却辨不清那些眼神里真正的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大兴帝的御案之前，端端正正地拜了下去：“孩儿谢父皇赏赐，必不负父皇所托！”
　　“好，不愧是大兴的公主，朕的女儿！”大兴帝朗声说道，欣慰地笑了起来。
　　此时何岳也站起身来，道：“陛下，公主钟灵毓秀，威仪天成，今日得了林岳二位大人，更是如虎添翼，实是陛下之福，更是我大兴之福！”说着，他便跪了下来，高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番举动，立刻令席上安静了片刻，随即便有人跟着他跪了下来，同声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过片刻之间，席上的人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在众人震耳欲聋的万岁声里，跪在大兴帝面前的丁丁一时间心绪激荡，感慨万端，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大兴帝再次大笑起来，命众人起身归座，让张宝将演练多时的歌舞献上。
　　修和殿外鼓乐齐鸣，舞女们蛮腰纤纤，长袖飞舞，环佩叮当，看得众人如醉如痴。
　　今日这个晚宴，是一种宣告，也是一种试探。她看看坐在离大兴帝最近的那张桌子上的何岳，他正拈着酒杯，微笑着欣赏歌舞，发觉丁丁在看他，便对着丁丁浅笑颔首。
　　丁丁也微微点头，目光又回到歌舞上。
　　大兴帝和何岳这君臣二人，不说事先演练过，也是早有默契，所以刚刚那一番表演才会那么顺畅，至于席上其他的人……估计是心中早有预感吧，见何岳做了带头的，便忙不迭的跟上，生怕迟了半分。
　　丁丁安坐在上首，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看着舞女们的舞姿，心思却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她不想继承皇位。
　　在她的印象里，坐在那个宝座上的人都是孤独的，亲情，爱情，友情随时会因为权力和争斗而变得不堪一击，最后只剩下那个宝座而已。她抬头看向正和她一样笑着欣赏歌舞的大兴帝，虽然他强打精神，却遮不去脸上的疲惫。
　　皇帝多宠爱舒贵妃，宫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可是再宠爱又如何？尽管皇后早逝，他也没有将皇后的印玺交到舒贵妃手上，到最后，太子谋反，他还不是一样得狠心赐死那个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子？
　　坐上那个位子又有什么好处呢？尊荣，权力？这些她都不需要。至于物质的享受，作为一个公主，她的生活已经够奢华了。前世受病痛的折磨，有很多正常人能够做的事情，她都不能做，来到这里以后，她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能够自由地跑，自由地跳，自由地大笑，自由地大哭，又有这个身体的父亲无微不至的宠爱，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不需要更多了。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前世听别人说过的一句话，她深以为然。
　　这半年来，因为大兴帝未曾提起立储之事，她也就下意识地不去管宫里的暗潮涌动，更不愿意去想自己坐上那个位子的可能性。抱着这种鸵鸟的思想，她终于迎来了今天的这一幕。形势如此，要不要这个皇位，已经由不得她了。

　　一段歌舞已毕，众人鼓掌的鼓掌，喝彩的喝彩，一片热闹。
　　丁丁酒量本就浅，刚刚陪大兴帝饮的几杯喝得太急，再加上她心事满腹，夜风一吹，顿时有些头昏脑胀。发髻上压了沉甸甸的首饰，礼服的腰带也裹得很紧，让她觉得十分不适，不过还好，看来这宴会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她叫过静秋，命她跟张宝说一声，自己要出去走走。
　　离修和殿不远处的御花园里也是灯火通明，丁丁带着香草跟茉莉两个，随意地拣了一条鹅卵石的小路走上去。
　　三人绕过一丛金边六月雪，赫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回头，冲着丁丁笑了。他走过来潇洒地一撩袍角，单膝跪地，“臣拓跋皓叩见公主殿下。”
　　丁丁定睛看向面前的人，从那身特别的打扮上认出了面前这位正是新出炉的吉昌侯。
　　刚刚在宴席上离得远，她并没有看清这人的相貌，此时两个人离得不过两三尺远，在头顶描花宫灯的映照下，丁丁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他单膝跪地，毫无顾忌地抬头看她。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外征战的原因，他皮肤呈现出一种非常漂亮的小麦色，眼睛像黑曜石一样乌黑而明亮，剑眉高鼻，唇角微勾，笑得很讨人喜欢。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是豹子一类的大型猫科动物，优雅，慵懒，但丁丁能感觉到他放松的表象下潜藏的力量感，以及与猫科动物一致的敏锐和迅捷。
　　“拓跋小将军请起。”她淡笑道，“不知小将军为何在此？”
　　拓跋皓因为那个“小将军”的称呼挑了挑眉，站起身来，“臣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出来透透气。”他笑了，露出两排白而整齐的牙齿，“不想这么巧遇到公主。”
　　丁丁挑眉，她离席的时候留意过拓跋皓坐的那张桌子，当时他明明还在席上，怎么此时却到了她的前面？
　　她浅浅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拓跋小将军了，小将军请自便。”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开。
　　“殿下请留步。”拓跋皓在她身后说道。
　　丁丁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拓跋皓冲她一笑，眼睛亮闪闪的，“夜寒露重，恐殿下不适，不如臣陪殿下走走，可好？”
　　丁丁抿唇。她不喜欢这个人看她的眼神，那种过于明亮的，充满兴趣的眼神。这三年来，她多数的时候都待在宫中，尽管不喜欢，她也已经习惯了众人的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很少有人会用如此随意而大胆态度对待她。
　　她并非要所有人都对她俯首帖耳，只是，这个人，让她感觉到莫名的戒惧。
　　“本宫只是随便走走，而且现在也准备回去了——”她看到对方眯起眼来，勾起唇角，“那么，就请拓跋小将军送本宫回去吧。”
　　拓跋皓似有一瞬间的愕然，但那不羁的笑容随即又回到他脸上：“臣万幸。”
　　丁丁回身向来路走去，绣着金边牡丹的裙裾拖在地上，带出一阵碎响。
　　“殿下——”拓跋皓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来，吓得丁丁差点尖叫起来，她猛然回头，看到拓跋皓就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茉莉和香草在他身后，瞪大了眼。
　　丁丁怒道：“你……”话才出口，忽见拓跋皓抬起手来，惊得丁丁往旁边一闪，却见他长指之间夹着一片薄薄的花瓣。
　　此时茉莉已经回过神，怒斥道：“大胆！”
　　拓跋皓带着笑意看了丁丁好一会儿，方撩起袍角，跪了下来：“臣冒犯了殿下，真是罪该万死！”然而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恐惧后悔之意。
　　丁丁抚着胸口，好不容易才让乱跳的心安分下来，冷冷看着拓跋皓道：“拓跋小将军的轻功果然不错，不愧是西戎草原上来去如风的‘鬼骑长’，也难怪西戎的右王会如此轻易地丢了脑袋。只不过，如此高明的本事，本该用在敌人身上才是，怎么用来对付起本宫了？”
　　拓跋皓举起指尖的花瓣，轻声道：“此花僭妄，冒犯公主玉颜，臣护卫心切——”
　　丁丁猛地冷冷打断他道：“小杞何在？”
　　一道青影从旁边不远的一棵古树上蹿了出来，如同一片树叶飘落于地面般轻盈无声。
　　拓跋皓震惊地看着脚边这个穿着青色常服，低眉顺眼跪在公主面前的年轻太监。此人离自己如此之近，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对方的存在？
　　丁丁看都不看拓跋皓的表情，对着小杞低叱：“你是死人吗？居然随便让人离我这么近？”
　　小杞弯腰，额头触地：“奴才该死，奴才只是见吉昌侯并无恶意……”
　　“住口！”丁丁并不等他说完，“下次若有人敢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接近本宫三尺之内，即刻给本宫拿下，若是对方拒捕，就地斩杀！听清楚了没有？”
　　小杞再叩首：“奴才听清楚了。”
　　丁丁拂袖，淡淡道：“回修和殿！”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香草跟茉莉慌忙跟上，小杞也随即起身，拓跋皓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他人已经回到了树上，几个纵跃，随即不见。
　　拓跋皓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看着定安公主一行人隐隐约约的背影，眯起了眼。
　　这个公主，当真是让人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