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的女皇生涯》一只薄荷猫

6、第五章

　　何岳风采焕然，一出现便把宴席中那些或老迈或平庸的官员们比了下去。
　　丁丁是听说过他的，他十八岁便高中状元，在翰林院待了一年之后自请外放，去的是土地贫瘠盗匪横行的朔州。随他同去的还有他的一班好友，有的是家乡一起长大的发小，有的是科考之时结识的知己，也有进了翰林院之后结识的世家子弟。这些人各有所长，到了朔州之后，或是兴修水利，改进农耕方式；或是发展商业，建立大型钱庄；或是整顿军营，训练精兵，剿灭盗匪；或是澄清吏治，革除积弊。不到三年，便把朔州治理的海晏河清，井然有序，将当初人们心目中的流放之地变成了北域江南，端的是人人称颂。
　　之后他又向大兴帝进了《海疆策》，将大兴历来的沿海政策细细地分析了一番，指出其中利弊，并且提出了改进的方向。洋洋万言，令大兴帝击节赞赏，之后便设立了“巡海史”的职位，命他负责沿海的防御和贸易等事务。自他上任之后，沿海地区曾经无比猖獗的海寇遭受重创，安分了许多，而负责沿海贸易的市舶司经过改革，效率大大提高，并且令整个大兴当年的国库收入提高了惊人的三成。
　　谁料这个巡海史才做了一年，他便上书请辞，并且请求撤销这个职位，只因必要的改革已经完成，今后只要严加监管，同时定时清剿海寇，便可保证沿海诸事的正常运转，因而这个巡海史也没有必要存在了。于是，“巡海史”成了大兴朝历史上存在时间最短的官职，而何岳也得了一个“巡海郎君”的外号。
　　去年，作为大兴最重要棉布产地的云江流域的下游爆发了大规模的机户罢工甚至暴动的事件，时任户部侍郎的何岳出人意料地临危受命，前往事发地勉安进行处理。何岳到了勉安的第三天便平息了事态，之后大刀阔斧地处置了一批官员，与其勾结的不法富商也被下狱抄家，而暴动的机户除了几名首恶之外，全部放还回家，勉安地区又回复了当初机杼声声衣被天下的繁荣景象。
　　何岳回京后便升了户部尚书，太子谋反案之后，尚书令一职出缺，大兴帝竟不顾众臣的反对，将他提到了这个位置上。于是，何岳二十四岁拜相便成为了整个大兴朝的一段美谈。
　　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微服出行，丁丁都没有少听过这位年轻宰相的传奇事迹，尤其是近半年来，因为他的拜相，大兴朝的百姓们对他爆发了异常的兴趣，说书先生们几乎把他从头到尾八卦个干干净净——从他出生时红光蔽天，乃是文曲星降世，到他在朔州亲身上阵，十几个人打退了近百名马匪，再到他出海巡游遇到仙女，一夜缱绻，再到他查抄勉安富商，得到了满满二十船金银等等等等，这些传说集神异、武侠、艳情、悬疑等各种流行因素与一身，简直够得上一本百万字的传奇小说了。
　　丁丁听着这些夸张的变种传奇的时候，也曾经设想过何岳的样子，却万没有料到，他本人竟然是如此清俊秀雅，风度出尘，仿佛如谪仙人一般。
　　就是这样一个人，做出了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丁丁一边沉思，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场宾客俱已归座，大兴帝朗声笑道：“今日朕在此大宴群臣，一来，是让你们见见朕的定安，二来嘛，是为了给远征西戎，得胜而还的将军们接风洗尘！”
　　说着，他站起身来，问道：“拓跋炯明何在？”
　　丁丁左边的一张圆桌旁有名年纪大概四十多岁武将站起身来道：“臣在！”他身材高大，修眉凤眼，一把长髯，气度沉稳之余又不乏大将的虎威，让人忍不住顿生钦敬之感。
　　拓跋炯明走到大兴帝面前，单膝跪下。
　　大兴帝道：“拓跋将军率领我大兴十万大军，深入西部蛮荒之地，剿灭西戎骑贼，扬我大兴国威，实乃我大兴之栋梁！”
　　拓跋炯明叩首：“末将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夙昔未敢忘恩。今得以驱除西戎贼子，复我延吉二州，实是托赖大兴天威，陛下洪福，臣不敢居功。”
　　大兴帝大笑：“凌光还是如以往一般谦和，你那个号称‘鬼骑长’的儿子呢？”
　　“臣在！”一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自另一席上站起身来。今日席上众人之中，唯有他打扮得与众不同，一身黑色暗纹锦袍，长度刚过小腿一半，脚下是一双亮闪闪的牛皮马靴，手上缠着麂皮护腕，整个人显得分外干净利落。他腰背笔直地站在那里，真是英姿勃发，锐气逼人。
　　大兴帝拊掌道：“这便是被西戎人称为‘鬼骑长’的拓跋皓？好，好！果然是少年英雄！”
　　丁丁接过身旁的静秋递来的茶杯，挑眉看着那如标枪般挺立在庭院中的青年，慢慢掀起杯盖，喝了一口。
　　那便是在西部草原上来去如风，令西戎人闻风丧胆的“鬼骑长”拓跋皓？就是他带领百骑人马杀入西戎王庭，将西戎最为骁勇善战的右王一刀斩首？
　　今天可是见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呢。
　　正在想着，突然发现那拓跋皓向她看了过来，她放下茶杯，淡然迎上对方的视线。那拓跋皓并没有半分要移开目光的心思，反而眼神灼灼，简直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见丁丁皱起眉头，他忽而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丁丁抿唇，这家伙……
　　正在此时，大兴帝身旁的宦官张宝上前一步，高声道：“拓跋炯明，拓跋皓上前听封！”
　　拓跋父子连忙上前，跪在大兴帝的御案前。
　　丁丁懒得去听宦官们宣读那连篇累牍、辞藻繁复的圣谕，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欣赏自己面前案几上的花纹。
　　不过最后宣布的封号倒是让丁丁有些惊讶，拓跋炯明身为统帅，授镇军大将军，封硕亭侯，倒是没什么稀奇，拓跋皓居然也授了一个归化将军，封了吉昌侯？西戎右王的人头果然值钱啊。
　　拓跋家今日一门两侯，端的是荣耀无比。
　　接下来大兴帝又奖掖了几位副将，并命何岳代他前往犒赏三军，一时之间谢恩之声不绝。
　　封赏完出征西戎的将军，大兴帝又亲自敬了诸位将军三杯酒，丁丁少不得在一旁相陪。
　　待众人重又入座，大兴帝清了清嗓子，道：“定安啊，今日父皇除了让你见见朝中这些股肱之臣，还要送你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