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的女皇生涯》一只薄荷猫

65、第六十四章

　　这天晚上，修和殿外灯火通明，筵开玳瑁，褥设芙蓉。
　　禾卡朵跟着哥哥来到庭院中，望着一旁树上的各式花灯，眼中满是好奇惊叹之色，却不知自己也早已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她今日打扮得越发隆重，头顶的银冠比之前觐见时更大，顶上还高高地伸出几片形如牛角的银质薄片，在头顶颤巍巍的晃动，颈间的项圈足有五个，垂下来的饰片把整个前胸都遮住了，下裙则由许多挑花飘带组成，随着她的步子此起彼伏，灯光一照，整个人都明晃晃的。禾卡鸾的衣饰倒是与觐见时相似，只是边边角角的绣花更加繁复多彩一点。
　　温顿到得比他们早，此时正坐在席间，懒洋洋的拈着一只酒杯，眼带笑意地观察着这二人。
　　今日不单单是他们，朝中品秩够的官员几乎都来了，宽阔的庭院里满是人声，众人这里一团，那里一簇，谈笑寒暄。
　　待到众人来齐，各安其座，小桉这才走出修和殿，高声唱道：“陛下驾到！蓝贵侍到！”
　　人们纷纷离开座位，跪拜下去。垂着头的他们，听到了修和殿高高的台阶上传来的脚步声。
　　没错，脚步声。一步一步，坚定而清晰。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偷偷抬起了头，女皇携着蓝玉庭，缓缓自台阶上走下的情景映入眼帘，令他们呆在当场。
　　今日女皇穿了一件白色丝缎制的长袍，上面用紫色的丝线深深浅浅地绣出一幅气势磅礴的江山迎春图，袍边上是宽窄不同的几圈深紫色镶边，领口和袖口微微露出一点紫貂的风毛，映得她整个人犹如雪堆出来的一般。她头上带一顶飞凤腾龙的金冠，一圈长长短短的明珠流苏自冠檐上垂下，在她额头和颊边微微晃动，华贵逼人，可她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睛却比那些明珠更加光彩耀目。她身边的蓝玉庭穿着同色的礼服，金冠束发，与她并肩而行，恍如月下仙人。
　　女皇在一片几乎凝固的寂静里走下台阶，走向最上首的几案。长长的袍裾拖在地下，无限山河在她身后逶迤起伏。
　　环佩叮当，明珠碎响，女皇走到专为她设的龙椅前，双臂一振，宽大的袍袖飞舞，带起一片浅紫的暗影。
　　“众卿平身。”女皇冷静而清澈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迷蒙。这时，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时丞相何岳的声音。由他带头，回过神来的百官这才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呼喊声传遍了整个禁苑，声势惊人。
　　禾卡鸾兄妹站起身来，对视了一眼，禾卡朵眼中满是惊异，禾卡鸾却是露齿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温顿像是刚刚从梦中醒过来似的，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酒杯，四顾了一番，唇角露出他惯常的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但狭长凤眼中透出的情绪却表明，他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八风不动。

　　“今日朕设宴款待远来之客，众卿不必多礼，让歌勒王多多感受我大兴的待客之道才是。”女皇雍容微笑道，“朕先满饮三杯，以开盛宴！”
　　站起身，拈起小小的鎏金掐丝珐琅杯，女皇一仰头，一饮而尽，一旁的薛桐连忙再次将酒杯斟满。
　　三杯已过，女皇如玉般的脸颊上透出淡淡的粉红。下面的众官见女皇饮过了三杯，也都喝了一杯陪饮。
　　虽然女皇有话在先，但众人喝过这一杯之后，都安静下来，场中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这时，一位年轻官员站起身，笑对温顿道：“歌勒王远道而来，下官不才，先敬殿下三杯！”
　　此人正是景和三十二年的那批进士之一，八仙居里露过一回脸的邱知白，现任礼部侍郎。
　　温顿笑而不语地喝下邱知白敬的酒。邱知白开了头，众官顿时会意，都站起身来轮流给温顿敬酒，还有一些则将目标转向了禾卡鸾两兄妹。如此一来，宴席上顿时热闹起来，一开始那种微妙的尴尬一扫而空。
　　丁丁唇边带着淡淡浅笑，看着众人车轮大战温顿和那两兄妹。砥堠苦寒，温顿自然是善饮的，禾卡鸾两兄妹出身西南，也不遑多让，顿时跟众官斗了个旗鼓相当。
　　她的目光无意中瞄向何岳。一片欢欣热烈的气氛里，他虽然并不显眼，但丁丁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那双看似带着笑意的双眼里的一丝落寞。
　　她心下低叹。自己能行走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或许这一举动让对方感觉到疏离？看来宴会之后要与他谈谈了。

　　酒过三巡，丁丁浅笑着问温顿道：“歌勒王的归期不远了吧？”
　　温顿被这么多人灌了一气，虽未喝醉，但面上还是带了几分醺然，一双凤眼中含着水光，令他原本就有些阴柔的相貌更添媚意，一笑起来，他附近的几位年轻官员都有些失神，他左侧是一桌女官，几个离得近的女官直接红了脸。
　　“小王在大兴也盘桓了一段日子了，中原风物繁华，民风淳厚，令小王很是心折啊。只是离家日久，倒是有些想念我们砥堠的穷山恶水了。”
　　丁丁朗声一笑：“砥堠的山脉地下可是埋着不少的宝贝，哪里称得上是穷山恶水？”
　　温顿笑而不语。
　　丁丁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垂眼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歌勒王此行归去，路途遥远，正巧过几日，朕手下的拓跋将军要领兵去北边的勤州换防，刚好可以护送歌勒王北归，不知歌勒王意下如何？”
　　温顿微怔一下，随后便洒然一笑道：“陛下如此盛情，小王岂有不遵之理？小王在此谢过陛下。”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丁丁也淡笑着陪饮了一杯。

　　何岳看着那两人在表面的辞令往来底下无声较量，心中既有些欣然，又有些酸楚。正怔忡间，一阵银铃声响，他眼前一花，一张甜美可爱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何岳，我敬你一杯。”禾卡朵颊边冒出小小的酒窝，一双眸子灵动可爱，像是会说话一般。
　　何岳呆了一下，这才举杯道：“敢不从命。”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禾卡朵微微皱了鼻子，道：“你们汉人说话老是这么奇怪……”说着，她也一口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酒液沾湿了她柔嫩的唇，甜美的笑颜令何岳有一瞬间的失神。
　　女皇已经很少这么笑了，他能记得还是那一年，他们去八仙居的时候……
　　面前的少女忽然开口道：“何岳，你要不要去我们苗疆玩一玩？”
　　清脆如百灵鸟的嗓音驱散了他的恍惚，何岳微笑道：“苗疆风物，本相也是很向往的，只是近来的话，只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禾卡朵眨眨眼，有些疑惑，片刻之后，黑白分明的双眼里闪过一抹黯然，但随即又笑道：“那，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去苗疆呢？”
　　何岳沉默了一下，也微笑道：“这要看陛下的意思了。若哪一天，陛下不需何某效力了，何某自然是有时间游遍这大好河山的，到了那个时候，何某一定会去苗疆看看。”
　　禾卡朵呆了，过了一会儿才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幺妹，跟何丞相说得这么高兴？”禾卡鸾忽地在禾卡朵身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

　　写多少发多少，没有存稿的日子真是太痛苦了口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