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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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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两人出去之后,丁丁转身就发现小杞正微翘着嘴角。她瞪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小杞道:“奴才还是头一回听陛下您说这么多话。”
丁丁冷笑一声,这蓝玉关就是被人给宠坏了,自我中心的小混蛋一个。还“以身相代”呢,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种自信。要说品性,蓝玉庭简直甩他八条街。
江舒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在下已经将大公子安置在后宫偏僻之处了,不知陛下想怎么处理?”
丁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多半是早有打算了吧?”
“在下想明日就带大公子回昆仑山去。”
“不行,你不能走,让你阁主派人来接他吧。”
江舒无奈苦笑道:“这……阁主原打算让在下一人处理此事,恐怕派不出别的人手,再者,昆仑离京城路途遥远……”
丁丁轻哼一声:“朕不管,把你放走了,朕去哪里找你?万一你一去不回呢?”
“陛下把在下当成什么人了,之前不是还击掌立誓了吗?而且蓝大公子待在宫中,多有不便……”
“你还得帮朕改善体质呢,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放你走?朕猜你们天上阁一定有自己的传讯方式,让你们阁主派人来接吧,朕宫里不多蓝玉关这么一张嘴。”
江舒无语了,他发现丁丁耍起无赖来,自己真的拿她没辙。
丁丁让小杞私下找来了薛桐,命他找两个可靠的人,将蓝玉关挪至内廷偏僻无人的冷宫中,给他灌下暂时性的散功药物,牢牢看管起来,只等天上阁来人就打发他走路。
她严厉地让薛桐闭紧嘴巴,万万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快交子时了。丁丁度过了这紧张而刺激的上半夜,头刚一挨到枕头就睡死过去。
第二日早朝过后,丁丁召来了云子墨,给了他一张药浴方子。
云子墨对着那方子研究半天,想要问什么,但又不敢问。
“怎么,这方子有妨碍?”
云子墨摇头:“不,这方子开得甚是高明……只是,不知道陛下要这方子做什么用?”
丁丁浅浅一笑道:“没问题就好,其他的不必问。此事除了你,不要叫别人知道,方子也不用存档,知道吗?”
云子墨有些迟疑:“这……”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朕吩咐的。”
云子墨垂头应下。丁丁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回到御案前批奏章。他走到殿门口时,忍不住回头一望,身着素服的少女埋首在成堆的奏章之中,表情专注,并未多看自己一眼。
云子墨步下台阶,免不了有些怅然。自文宗病重到今日,这几个月来,他眼看着定安从忐忑不安的公主变成威严的女皇,她日渐成熟,也一天天离自己更远了。
他心中的那丝丝情愫,不欲人知,只怕也不会有人知晓。
远远地看到有人正朝大殿走来,定睛一看,那人身姿挺拔秀雅,正是尚书令何岳。云子墨垂眸,转过回廊,向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因为自己的心绪,他变得很敏锐,所以早在之前就察觉了这位年轻的宰相与女皇之间的暧昧气氛。他不得不承认,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内心比听到蓝玉庭要进宫时更加痛苦。
只不过,何相也未必能如愿呢。
云子墨想到武宗皇帝的那条“不得纳朝臣入宫”的禁令,轻声一笑,心中一片复杂况味。
何岳进了内殿,丁丁见了他,放下手中的笔,道:“怎么?”
“秋季比武之事,兵部已经商讨过了,之前的方案自是可行,细节方面稍作改动即可。”
丁丁点头,道:“那就好。对了,今年正值大比,会试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已然准备妥当,考已经开始陆续进京了,此时京中正热闹呢。”
丁丁笑道:“想必是如此。各地乡试中,可有特别出色的?”
“倒也有不少青年俊彦,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会试了。”
丁丁看着何岳,目光流转:“不知会不会再有一个像何卿这般出色的状元。”
何岳微微垂下眼帘:“陛下过奖了……此次是陛下登基后头一回科举,必然能选出不少可造之材。”
“但愿吧。”丁丁浅笑着说道,“不过……朕倒有个想法,等几日,你陪朕微服到京中转转吧,朕也好看看本届科举的考生风貌如何。”
何岳微讶:“陛下要微服出宫?”
“不妨事,有小杞在呢。前几年朕偶尔也会微服出宫逛逛,只是近来事情太多……这次倒是个机会。”
“臣遵旨。”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丁丁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奏章,何岳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
明明正事已经说完,可以告退,他却犹豫着不想离开。抬头瞟一眼面前的女皇,或许是这几日休息的稍微好些,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变为健康的浅粉,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透露出主人未宁的心绪。
何岳并非没有尝过情之滋味。当年在家乡时,他也曾有过与自己定下终身的恋人。进京赶考前,他跟未婚妻约定,等科考一完,无论自己中与不中,都要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可惜等到他衣锦还乡的时候,原本体弱的她却已经因为急病香消玉殒了。
当时只觉得心里被人挖空了一块,怎么堵也堵不上。之后的几年,他埋头做出了那么多政绩,除了造福百姓的目的之外,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减轻内心的伤痛吧。忙碌让他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直到几个月以前那次晚宴上,一袭华贵红衣的定安公主闯进了他的心湖。
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内心那隐隐的悸动到底是什么。
登基大典那天,宫中因为找她而乱了套,他却凭着直觉,找到了只带着一个太监上了宴山的她,或许他当时心里也知道,她想要找一个宁静而空阔的地方思考吧。
这两个月以来的相处,他因她的美丽而心动,也为她的聪敏而心折。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陷了下去。
他与她,虽然算不上朝夕相对,却也接触频繁。想不对她动情,很难吧。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丁丁开口道:“何卿……”
何岳对上她专注的视线,心中一乱,忍不住道:“陛下,臣表字峻之……”
“朕知道——”丁丁猛然顿住,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脸上红霞漫布。
这么会这么笨呢?
她叫过他“何卿”,也叫过他“何相”,这种称呼,哪里及得上一声“峻之”来得亲近?
丁丁垂着眼帘,张了好几次嘴,才轻轻唤出一声“峻之”。
何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被她清澈柔美的嗓音撩拨得忽快忽慢,令他的呼吸都不稳起来。
原本空阔威严的承天殿,也顿时变得一片温软。
薛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宁静:“陛下,蓝公子已经到了修和殿了。”
像是缠绵悱恻的乐曲突然戛然而止,两个人猛然惊醒过来。
何岳在座椅上僵了片刻,站起身来道:“陛下,臣先行告退。”
丁丁轻咬下唇,目光转向一边,微微颔首。
何岳淡然如常地退出内殿,只是下台阶时,差点一脚踩空,他一把扶住旁边的汉白玉栏杆,苦涩地笑了。
丁丁在原处呆站许久,才带着薛桐他们到了修和殿。
她先陪蓝玉庭用过午膳,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她驳回了蓝玉庭想要到马场上去跑一圈的提议,而是摆上了围棋。
由上等水晶磨制的棋子晶莹剔透,闪闪发亮,蓝玉庭拈着一粒白子,皱眉看着棋盘,稚嫩的脸上一片苦恼之意,看得丁丁又想发笑了。
思考了半天,他才落子。
丁丁看着他下子的地方,挑起眉:“下在这里?”
蓝玉庭看着她,点点头。
丁丁笑了:“这个地方可不好哦,如果朕下到这里——”她没有拿棋子,只是用手指指右上角。
蓝玉庭轻呼:“呀,真的!”
丁丁道:“重新落子吧。”
蓝玉庭看看她,咬着唇摇头:“落子无悔。”
丁丁微讶,见他眼神坚定,像是坚决不肯悔棋,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黑子放到刚才指过的地方,白子一条大龙就此被绞杀。
蓝玉庭看着丁丁慢条斯理地一粒粒将被围死的白子收起,犹豫了一下道:“陛下,您今日心情不好么?”
丁丁愣了一下。
没错,她心情确实不好。之前何岳离开承天殿时的神情,老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这段日子以来,何岳为初临地位的自己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支持。这位大兴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确实是才干惊人,若是没有他,自己登基后的时日绝对不会过得这么顺利。或许是因为这个,她才对这位儒雅俊美得如同谪仙人的宰相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好感,然而……
她回想起当初在定元大殿里易明忠说起的武宗朝旧事。
且不说他根本不能入宫,即便是能够迎他入宫,她也不愿意,不愿意这位惊才绝艳的贤相在深宫中埋没自己的才能。
不能再陷下去了,明明是没有结果的感情。
她是皇帝,而他是丞相。
她是君,而他是臣,这种地位不能改变,也不应该改变。
或许她该谢谢薛桐当时及时打破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让她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也由此明白了现实。
“不,没什么。”丁丁微笑道,“只是朝堂上的些许小事。”
蓝玉庭落子很慢,不过好在他从不悔棋,两个人下完一盘棋,用了一个多时辰。
丁丁命人送上茶点,“对了,前几日宫里的人翻库房,找到一件东西,我猜你应该会喜欢。”说着她对小栗使了个眼色,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样裹着绸布的东西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
蓝玉庭好奇地看着,丁丁伸手将上面的浅灰色绸布扯下,他定睛一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架小小的紫檀木透雕插屏,刻的是猛虎下山图样,两尺见方的框架里,山石,苍松,猛虎,全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这个是……”
丁丁笑道:“我让懂行的人看过了,应该是前朝周小刀的东西……大概有一百多年了吧。因为之前的战乱,他的东西能传下来的不多,这件几乎没有任何损伤,应当算是十分难得了。”
蓝玉庭看着她,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送朕的小马朕很喜欢,不过朕的手笨得很,不能亲手做什么东西送你,所以才命人整理库房的时候特别留意。周小刀的手艺是很不错的,你既对这个感兴趣,拿回去做个教科书也好。”
蓝玉庭走到那插屏面前,伸出手去,轻轻摩挲着凹凸不平的表面,呐呐道:“玉庭谢陛下……”
丁丁浅笑道:“你就不用跟朕这么见外了。”
她原本以为蓝玉庭应该很喜欢这份礼物,但是晚间离宫的时候,他虽然将那架插屏紧紧地抱在怀中,脸上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