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的女皇生涯》一只薄荷猫

24、第二十三章

　　丁丁翻了一个身，目光落到不远处黄花梨木的梳妆台上。
　　漆金雕花的华贵妆台上摆着一匹小小的木雕小马，扬着前蹄，仰天而嘶，形态十分生动。
　　丁丁看着它，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是昨日小栗送鲥鱼去保国公府后带回来的，据说是蓝玉庭亲手所制，算是回礼。
　　要雕出这么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只怕他上次从宫中回去之后就开始动手做了吧。自己倒不知那孩子有这么一门手艺。
　　丁丁起身走过去，拿起那小马把玩起来。这小马打磨得十分光滑，薄薄地上了一层清漆，眼珠是小小两颗黑玛瑙，称不上贵重，但明显制作得分外用心。
　　她刚想随手放下那小马，就听见外面有人低喝一声：“什么人？”接着就是一片杂乱的手脚相击之声。

　　来了。丁丁冷笑。
　　她这皇宫的守备还真是寒酸呢，一个两个的都视禁军为无物，到了自己寝殿的门口才被人发现。应该说天上阁太强悍，还是禁军太无用？
　　正在感慨间，寝殿的大门被推开了，小杞在外间道：“陛下，蓝玉关已被江舒拿下。”
　　丁丁冷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看到江舒刚拉进内殿的人，丁丁睁大了眼。
　　原来的定安公主是见过蓝玉关的，可是丁丁却没见过，此时看到他，忍不住惊叹一声，这人端的生得好模样！
　　剑眉星目，鼻如悬胆，还有一张形状优美的唇。丁丁还只在前世的网络游戏人设和SD娃娃的脸上才见过如此精致得毫无瑕疵的五官。而且，她之前看过的那些都是面无表情的，眼前的这个，脸上又是惊愕又是愤怒，眼睛里简直要迸出火星来，比那些死物可是生动多了。
　　丁丁研究似地上下打量着他，这人眉眼间跟蓝玉庭还是有相似之处的，估计蓝玉庭长大了跟他比也差不了多少。再看看他身上的浅蓝色袍子，丁丁抚额，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嚣张，夜行衣也不穿一套，太不把自己这个皇帝当一回事儿了吧！
　　她悠然地走到圆桌旁坐下，手中摩挲着那匹小马，漫不经心地问：“不知蓝家的弃子深夜闯宫，所为何事呀？”
　　蓝玉关被江舒制住，动弹不得，又气又怒，见丁丁如此故作闲暇，更是火冒三丈，狠瞪着她一言不发。
　　丁丁笑了：“看来玉公子是没话跟朕说了，不如现在去把保国公请来让他来跟你聊？”
　　蓝玉关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丁丁看着他，笑得十分愉快。
　　蓝玉关忽然冷静了下来，像是努力把怒火压了下去似的，道：“我来求你放过玉庭。”
　　丁丁嗤笑：“放过他？朕把他怎么样了吗？”
　　“他才十五岁！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你要把他拉进后宫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关上一辈子吗？”
　　丁丁冷笑，站起身来，道：“看来你是一点都没学乖呢。”她缓缓地绕到蓝玉关身后，突然狠狠地一脚踹到他膝弯上。
　　蓝玉关双腿一软，扑通跪到地上，江舒皱眉，松开拉住他的手。
　　“一个目中无君无父的东西，还敢在朕的面前‘你’呀‘我’呀的，谁给你的胆子？”丁丁寒声道。
　　蓝玉关咬牙，想要站起来，小杞走过来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再次瘫软在地：“蓝大公子，您还是安安分分地待着吧。”
　　丁丁淡淡地对江舒道：“你不要怪朕狠，今晚若不让他安分点，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她回身坐到椅子上，冷冷地对蓝玉关道：“这桩婚事你不用怪到朕头上，你以为朕愿意迎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孩子当丈夫？”
　　见蓝玉关僵着脖子不答话，她嗤笑：“说起来，朕还得谢你，若是当初你没有逃婚，朕哪里会当上这个皇帝？”
　　蓝玉关抿着唇，垂下眼帘。
　　“这个时候想起家里人来了，当初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的家人？你父亲的仕途被你毁了不说，还因为你进了天牢，差点掉了脑袋。保国公那么大岁数了，因为你还要受父皇申斥，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蓝玉关头垂得更低。
　　“说是来求朕，你哪里有半分低声下气的意思？倘或今日江左使和小杞不在，你还会说是来‘求’朕吗？只怕你的刀早架在朕脖子上了吧？”
　　丁丁看看江舒，他正把一把短剑往身后藏了藏。
　　“违抗圣旨，是为不忠，不顾家人，是为不孝，更何况据江左使所言，你还违抗了师命！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斥朕？你倒说说看。”
　　蓝玉关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朕不想说你当初逃婚不对——”她顿住，轻叹了一口气，“但今日这个局面，的确是你自己一时任性造成的，你可承认？”
　　蓝玉关不答，殿中一时寂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过了许久，蓝玉关才低声道：“草民无状，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宽宏，不与草民计较。”
　　这是蓝玉关进殿以来唯一一句心平气和的话，丁丁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不接他的话。
　　“草民也知道，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但是……草民的弟弟天性单纯，并不适合宫中生活，望陛下能收回成命，草民愿以身相代——”
　　丁丁差点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茶水，又接过小杞递来的手巾，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玉关诧异地望着她，见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轻蔑，脸上顿时染上红晕。
　　“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不要以为过了三年，海捕文书就不作数了。再者，朕迎蓝玉庭入宫，是因为他是蓝家人。你早已被逐出宗族，让你入宫，于朕有什么好处？”
　　蓝玉关咬牙，漂亮的眼睛里又是羞惭又是怒火。
　　“你还以为自己是风光无限的保国公府长孙，是令京城里的少女们辗转反侧恋慕不已的‘玉公子’？说句不好听的，你不过是投胎时运气好，得了一个好家世、好相貌、好头脑罢了，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周围的人都捧着你，你就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丁丁冷眼看着蓝玉关握紧双拳，浑身微微颤抖，放下茶杯道：“怎么，朕不过说了几句大实话，这样就受不了了？”
　　“陛下如此恨草民，不如一刀杀了草民便是，何必如此……如此……”他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丁丁长叹一声：“朕看你还是一点都没明白。朕不恨你，朕也犯不着杀你。若不是因为老国公和玉庭，朕又何必跟你浪费这些口舌？朕只是觉得你很烦，明明是你自己闯了祸，别人辛辛苦苦替你收拾，你反而还要跳出来生事。”
　　蓝玉关不说话，殿内只有他压抑的哽咽声。
　　“罢了，朕也懒得教训你了。你老老实实跟着江左使回你师父那里去吧，别再来朕的眼前晃了，朕也只饶得了你这一回——仅此一回，下一次是什么结果，你自己心里清楚。别逼得朕不得不办你，到时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
　　丁丁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江左使，这人就交给你了。”她走到蓝玉关面前，“看在你有几分兄弟情的份上，朕跟你保证，会好好对待你弟弟。”
　　蓝玉关抬头望着她，表情甚为复杂，不甘、羞怒、灰心、愧疚……似乎什么感情都有。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任凭江舒将他带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