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窦九

21、第 21 章

　　新的一周，课间吵吵闹闹。

　　“听说了吗？温苑的生日聚会上有人来闹事，而且是社会上的混混。”

　　“那温苑没事吧？”

　　“温苑当然没事，你也不看看他爸是谁啊，谁敢动她呀，反正最后听说有人出面摆平了，但是这次的年级第一，那个叫甘瑾的女生好像被欺负了。”

　　低头预习书本的陈格微微蹙眉：“没人受到伤害。”

　　乔玲表情略微吃惊，扭过身。

　　“我看到了。”陈格坚定认真的说。

　　“哦。”乔玲点点头，粗鲁的抓过旁边的王胖子，王胖子跟后面男生关系好，也去了温苑的生日会。

　　王胖子：“不知道啊，没听说这事。”

　　陈格听到轻轻舒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松开。

　　乔玲看到却误解了，亏陈格是她的朋友，竟然去参加了温苑的聚会。乔玲一脸委屈，感觉自己被背叛了，看了陈格一眼，飞快的背过身。

　　女生接着说：“算了算了，咱们说点别的，那张照片你看到了没有啊？温苑和纪鸣都官宣了，好恩爱的，下面好多人留言祝福。”

　　“行了行了，烦不烦嘛？”乔玲心里的火一下子被点着了，“谁要关注那个死纪鸣啊！”

　　等到了下午物理课上完之后，这些话已经被传的很离谱了，最广为流传的版本是有混混找甘瑾麻烦，甘瑾被欺负了，眼睛都哭红了。
　　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这背后另有隐情，甘瑾可真不简单。

　　两节课后升国旗。

　　后排几个人仗着没人管，纷纷没个正行，甚至躺在草地上玩斗地主。

　　李修大喊：“卧槽，你他妈出老千吧，你哪那么多炸！”

　　他视线乱瞥，看到陈格，立马惊讶跳起来，呦了好大一声：“新同学，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呢？跟我们玩一把不？”

　　陈格有点懵。

　　几个人非拉她玩斗地主，她连连拒绝。

　　耳边的嬉笑声吵吵嚷嚷，惹得站在前面的女生们瞩目，正和米雪聊得开心的乔玲转过头。

　　李修又贱兮兮的朝着四周看：“哎，黎爷呢？”

　　“你傻逼了？每次升旗不都和穆哥去球馆打球。”
　　谁不知道黎恒热一般和高三那群人在一起。

　　“哦哦，忘了忘了嘛！”他故意高声哦哦了两下，翘着腿。

　　升旗后的语文课，小组讨论起新学的文言文。
　　唐识靠着墙，遥望着黑板发呆。

　　“小爷我冲了快一万，什么都没抽到，你这个不孝子，爷今天非掐死!”
　　“饶命饶命！我这几天不带我女朋友了，只带你行不！”
　　“杀呀杀呀，你手残了？”

　　陈格张了张嘴巴，意识到后面的人丝毫没心思在讨论上面。
　　她开始卖力写起翻译来，唐识转着笔，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坐回去，嗤笑了一声。

　　“老师不管这里的。”

　　唐识的意思是她不用扭过去装什么讨论的样子，毕竟谁不知道那帮人根本就不学习的。

　　陈格嗯了一声。
　　手里的习题被人扯走。

　　他手机随意放在桌上，漫不经心的说：“这题错了。”
　　李修这会儿也不玩手机了，凑过来看。

　　陈格要去改，唐识像被人踩了一脚，沉闷出声：“哪儿错了！”

　　她愣了愣，有点不知所措。

　　李修没理会唐识，没心没肺笑：“新同学你不知道了吧，我们黎爷当年可是大学霸，他闭着眼睛都能写对！他说错了就错了。”

　　黎恒热觉得好笑：“从哪儿听得？”

　　“穆哥说的。”

　　“这你也信？”

　　李修一副你才瞎扯吧的表情，对陈格神秘兮兮的说：“知道现在高三的第一名吗，穆哥说当年模考黎爷压他三十分，这人不信，趁放学来偷卷子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觉得好笑，弯下腰：“结果被一个值日的同学看见了，老师审问，那哥们恶狠狠的说他就是想报复，让黎爷卷子丢了被老师骂……哪儿来的傻叉啊，笑死我了我去！”

　　陈格憋不住笑了，又看看黎恒热，尴尬地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

　　讨论过后，唐识奋笔疾书，扔给她一张纸条。
　　她拆开。

　　——黎恒热留过级，因为打人

　　唐识见她看完，轻松了许多，高傲的冷笑一声又跟着老师念起了课文。

　　接连着几天，无论是传卷子，还是课间的聊天，乔玲很少和她说话，米雪也只是转过头对她笑笑，迟钝如唐识也感觉到了。

　　形单影只的她，放学后在教室乖乖写好作业，走回宿舍。

　　宿舍不熄灯，任颖总跟她说些班里的趣事。
　　恰好，任颖的朋友来宿舍找她玩儿，两个人坐在板凳上讨论的热火朝天。

　　陈格刚刚倒完热水，睡衣的裤脚圈起来，看到陌生的女生勉强打了个招呼，就被她们拽下来一起聊天。

　　“你好漂亮哦，”任颖的朋友哇的感慨了一下，“你们班里有没有男生追你呀？”

　　陈格还没适应女孩子间火热的夜聊，呐呐的摇头。

　　她和任颖对视一眼，笑嘻嘻的说：“要不要我给你介绍高三的学长？”

　　“不……不用了，”陈格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女孩子的八卦之心根本挡不住，任颖没再追问：“你追穆向左追得咋样啦？”

　　穆向左，陈格思索着这个名字。

　　见她呆愣愣的，任颖朋友一脸少女藏羞：“小陈，我给你看他照片喽，你说好不好看？”

　　照片里一个男生寸头，凶相，眉目深邃。
　　陈格弱弱的点点头。

　　“他可是高三的扛把子，所有人都听他的。”

　　陈格嘴巴微微张大，这听起来很吓人，因为她之前的学校，有个同学脾气很大，总是欺负人，但是没人敢管，她亲眼看见校门口他的人围了一群。

　　任颖的朋友收了照片，兴奋的问她：“听说你和黎恒热在一个班，你们很熟？”

　　陈格意识到是在问她，她低下头：“不怎么熟。”

　　任颖的朋友叹了一声，觉得陈格有点憨憨的样子，她平时受到的追捧不少，没见过这么木头的：“穆向左他哥们儿是黎恒热，要是能通过黎恒热去他们的聚会就好了。”

　　见她眼神迷茫，任颖跟她说：“他们两家的长辈是战友，所以从小就一起玩了，像他们这种朋友成群，长得帅，家庭背景还好，一般人很难混进他们的圈子的！”

　　“……”

　　“咱们学校暗恋他的女生两个年级都不止，更别说校外的了，也就你这样一心学习，可还没啥成绩的，最是少见！”

　　她们哄笑起来，任颖的朋友对着她咔嚓一声，闪光灯晃了一下眼睛。

　　“我走了宝贝儿，”任颖的朋友朝她挥手，“下次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陈格着急制止，但是还在泡脚，她不知道任颖朋友为什么给她拍照。

　　任颖送完人，疑惑问：“我最近看你有些闷闷不乐，怎么回事啊？”

　　陈格心里瞬间一片感动，迟钝的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口。

　　那天夜里，睡梦里她紧紧皱着眉。

　　陈格最近一直有心事，第二天偶然她听到前桌的闲聊，默默记下米雪最近要过生日。

　　等到周五，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米雪，你周五的生日会，我可以去么？”

　　见米雪脸上有些错愕和为难。

　　“不方便吗？”

　　米雪摇摇头，朝她眨眨眼，温柔的笑笑：“没事的，你来呀，周五我家司机来接我，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陈格小幅度的提起唇角，眼睛亮亮的，看了一眼乔玲空空的座位，又有些担忧。

　　下午的阳光显得格外闷热，厉菁吃着冰棍，她带着红色的袖章向来横行霸道。

　　“快擦快擦！”她蛮横的指挥着人擦着篮球场的地板。

　　几个男生闷头苦干，纷纷求饶。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

　　厉菁总以为，黎恒热和盛嘉再相见的时候，应该是天雷勾地火，惊天动地的大场面，比如下鹅毛大雪，贵死人的黑色奔驰停在路边，两个人遥遥相望，雪落下，北风狂啸。

　　盛嘉太漂亮，身姿曼妙，容貌佚丽，任何女生在她面前都自卑，相形见绌的感觉。

　　身边的几个男生已经看直了。

　　最后一节课，枯燥乏味，直到从门口冲进来一个人，抱着篮球不管不顾，撞得陈格的椅子都斜了。

　　纪鸣喘息着：“盛……嘉来了！”
　　“盛嘉谁啊，这名怎么有点熟？”
　　“盛嘉啊盛嘉，就是盛嘉！”纪鸣抓着领子使劲摇晃。

　　李修瞳孔猛然收缩，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卧槽，惹得老师抬起头愤怒的看着他们。

　　“老师我们错了，马上出去罚站！”李修蹭的一下突然站起来，180度鞠躬。

　　球馆有点冷清，刚比完一场篮球赛，只剩几个人都懒洋洋的坐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

　　门口突然涌出一群人，但那群人也奇怪，就只挤在门口，兴奋的激动的如潮水般的心情，刻意压低声音。
　　谁敢吵啊！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表妹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这件事情我会交给校方处理，一切如实的告知，要一个公正合理的结果。”

　　“嗯。”他倦懒的斜倚着篮筐，微微一笑，球拍在地面。

　　盛嘉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烦了。

　　等到人走出球馆，议论声才如潮水般爆发。
　　“我去，前嫂子真漂亮哦！”
　　“白月光就是白月光，真绝了！”
　　李修翻了个白眼：“废话，也不看是谁的！”

　　体育馆室内，黎恒热脖颈上搭着白色的毛巾，直到走到穆向左身边，拧开瓶盖，静坐下来。
　　他喉结滚动，平静灌了一瓶水：“有关甘瑾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穆向左看着他，黎恒热没有表情。

　　“甘瑾？”

　　有人插话：“好像有人传甘瑾被校外的人看上了，给欺负了，就只有这些传言啊，其他也没什么吧……”

　　那人声音越来越小。

　　“有那么难说吗？甘瑾被人玩了，和校外人搞怀孕了等等之类的话。”

　　他视线移过去：“为什么？”

　　厉菁难得没有扯着嗓子吼人，她声音很淡：“哪有什么为什么，随便传的，从那天温苑生日会后开学的那个周一，有人说她被人堵在巷子里了，甘瑾最近一周都请假了。”

　　厉菁在盛嘉走之后就开始打听，还真打听到了，甘瑾是盛嘉的表妹，世界还真是小。

　　现在更重要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千万别捅到校方那里，校方上赶着巴结他爸妈，生怕他一举一动不被家里知道。

　　“你要管吗？”

　　“要。”

　　晚间的校园迅速寂静下来，伴着夕阳西下，教室里人逐渐走光，值日生打扫完卫生后就可以回去了。

　　陈格用力呼吸了一口外面的花香，抱着水盆放在桌上，又拿下来垫了一层报纸，才小心翼翼踩在桌子上擦玻璃。
　　米雪和乔玲去涮墩布，其他人都走了，看来今天要晚一点才能给米雪庆生了。

　　陈格小声哼着调子，她弯下腰去洗抹布。

　　门口站了个人，看了许久，她依旧在按部就班使劲擦玻璃。

　　“窗外的天气很好，不是吗？”

　　陈格被吓了一跳，身体摇摇晃晃去找人，他带着一种自然而熟稔的口吻，让她感觉他们之间很熟悉了。

　　“确实……挺好的。”
　　她往下望，下面是车棚的顶。

　　下一秒，黎恒热拽住她的手腕。

　　门外跟过来的穆向左呼吸摒住了，他想出声，却虚的要命。

　　他格外耐心的提醒：“肢体不协调不要站在上面，很危险。”

　　陈格：“哦哦，没事的。”

　　“下来吧。”

　　他松开她的手，但是他却站在了上面，踩上的狭窄双人桌，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刚才不是苛责的指点，而是要替她做值日。

　　陈格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看呆了，好半天，她才说：“谢……谢啊。”

　　“今天很着急？”

　　“嗯，”隔了一会儿，她没忍住惊讶，“咦，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陈格扭头，他挑眉，侧脸近在咫尺，整个人的五官立体深邃，眼窝处凹陷，几乎完美的侧脸被光照着，他是她见过最像漫画男主角的人。

　　她哦了两声，觉得脸有点热，有点不自在：“今天去帮米雪庆生。”
　　“谁？”
　　她以为他没听清：“米雪。”
　　“嗯，是谁？”黎恒热认真的问。

　　原来他是不知道这个人，而不是没听清名字。
　　“就是坐在我斜前面的女生。”

　　他想起来了：“你们关系很好？”

　　陈格有些奇妙的点点头，想起乔玲，又有点难过，她很喜欢乔玲的，但是乔玲不怎么理她了。

　　抹布黑了，陈格朝他要，低着头把黑黑的抹布洗干净，水声哗哗的停下来，她洗干净还给黎恒热。

　　她的手被握住。
　　像触了电，酥酥麻麻的。

　　飞快抽回的指尖划过他温热的掌心，随后被勾住，一点一点强硬的扯回去，握得紧紧地。

　　黎恒热弯下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我恐高，扶着我行吗？”

　　她恍然间松了一口气
　　估计是他是不好意思吧。

　　“你要不拽着我下来吧。”
　　“拽你那儿？”
　　陈格把她自己肩膀的衣服提起来。
　　好像有点滑稽哈……

　　“把手给我。”
　　他牵起她的手，和想象中一样软。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除了她红了的脸，没有任何不妥。

　　“谢谢。”
　　他说。

　　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好奇怪的感觉。
　　她眼睛向下看，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还记得那双眼睛，温柔又带着蛊惑。

　　气息逐渐的发热。
　　就在她心跳越来越乱的时候，错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似乎涌入了很多人。

　　在她看不到的视角里，他偏过头，眉角扯动，看着门口众人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不爽。

　　在好几道震惊的目光下。
　　他手指在他自己的唇边虚点，不忘好心的提示她：“你这里占了灰。”

　　她像哑巴了，抬手使劲蹭起来，都要蹭红了。

　　刚到的人跑得急，嘴里刚灌下的饮料喷了出来。另外的人瞪大眼睛，还不忘猛拍后背。
　　他们！他们没看错吧！

　　米雪没有抬脚进去，就站在门口，她和黎恒热擦肩而过，米雪眼里充满失落、失望和难过。

　　陈格正收拾着书包，米雪笑的很勉强：“恭喜你们。”

　　“啊？也……恭喜你们，生日快乐。”她懵懵的，没懂米雪的意思。

　　米雪只是说了声谢谢，然后抓着乔玲，大步往前走。

　　校外的黑色轿车上坐了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笑闹着，商量着一会在生日会上要让米雪叫几个平时关系好的男生，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叫什么叫啊！”乔玲撅着嘴。

　　她们别说和班上混的最好的那群男生都不熟，可是有人才不过刚刚转学过来，却能和黎恒热那么亲密！
　　还亲上了……
　　他们就算在一起了，今天可是米雪的生日，也要收敛一些吧！

　　车上的热闹显得陈格愈发的沉默，后座没有车窗，还有一股皮制座套的味道，她想吐。

　　“请问有袋子吗？”

　　前面的女生聊的正火热，好像没有人听到。

　　陈格仰头看着窗外，忍得手心掐红。

　　车在一栋很新的楼盘公寓停下，女孩们嘻嘻笑笑下了车，越走越远，把她落下。

　　陈格小跑着拉住米雪：“我有点难受，要回去了，抱歉。”

　　米雪意外的说：“好。”

　　她礼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包装的红丝带漂亮精美，递给米雪。

　　米雪不在意接下。
　　陈格转身，立马眼睛红红的，她不仅没把她们的关系恢复好，好像还更差了。

　　时间接近八点，校门已经关闭了。

　　她一路走回来，好累，坐在石灰板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她想起了在市重点的日子。

　　循着路灯的光定格到她身上。

　　路灯照着她黑色的马尾亮亮的，浮起的发丝镀了一层金边，顺着往下看去，修长的脖颈白的反光，肩膀上有一颗小痣，随着抽泣又遮掩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黎恒热点着烟，停下，慢慢的一点点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