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观察日记》苏念恩

5、第 5 章

　　当人处在愉快的情绪中时，时间总是变得比以往要快。

　　我一直喜欢海，但是因为父母的牵制，一直没能学会游泳，现在天高皇帝远，我也将自己的兴趣提上了日程。

　　以前我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大额开销，所以赚的钱是很够用的，我报了一个游泳速成班，活动价还送潜水体验课。

　　在游泳馆游泳和在海里游泳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在教练的指导下学得很快，但是第一次下海还是只敢在海岸十米范围之内荡来荡去。

　　教练原本还想教我下潜的技巧，但是我眼尖地看到临近深水区那边微微露出水面的鱼尾。

　　不管是不是错觉，慎重考虑我还是觉得要让教练离开。

　　我说：“今天辛苦您了，就到这里吧。”

　　教练疑惑：“但是您不学下潜了吗？”我之前对这个环节非常期待。

　　我找了个理由：“下次吧，今天感觉有点累。”

　　教练答应下来，带着我去了更衣室。

　　我和教练分开之后就去了经常和人鱼相会的礁石。

　　果不其然，人鱼就在那里。

　　但是这次只有穆拉。

　　我问：“修尔呢？”

　　问完我就闭嘴了，我差点忘记了，穆拉不喜欢说人话。

　　他果然只是看着我，尖俏透明的耳鳍动了动，没有作声。

　　修尔在的时候，我们会时不时说上两句，冷不丁回到最原始的状态，一股尴尬涌上我的心头。

　　当我就快要自我消化这种尴尬的时候，修尔扒拉了一下我的小腿。

　　我低头用眼神询问他需要什么。

　　但是他只是一头扎进水里，又浮起来看着我。

　　我悟了：“你要教我潜水？”老天，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搞懂他的。

　　他点点头。

　　其实我是很想学的，只是刚刚看到了人鱼的身影，潜水需要接近深水区，我怕教练看到人鱼，就决定放弃今天的机会。

　　我高兴地点头：“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他一爪子抓进了水里。

　　我没有任何防备，呛了一大口海水，咕噜咕噜地吐泡泡，口鼻都被海水灌入，窒息感逐渐将我吞没。

　　然后我被托上了海面，我大口大口狼狈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用同样湿漉漉的手捋了一下黏在脸上的头发。

　　平静下来之后，我发现我离海岸已经有百米距离。

　　“……”

　　我盯着与我面面相觑的穆拉，这家伙丝毫没有任何差点将我溺死的歉意，我甚至从他漆黑深邃的瞳孔中看出一丝丝鄙夷。

　　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岸走个猫步我看看。

　　无奈，现在是我依附于他的力量，他修长健硕的黑色尾巴将我的腰身缠绕，我才能够在这样前后推拉的海浪中保持平衡。

　　有种寄人篱下的羞耻感。

　　也对，人鱼根本不知道人类潜水需要一些辅助的装备，所以他们当然就简单粗暴地认为潜水，只要潜入海里就好了。

　　不过穆拉显然足够聪明，他从我的表情以及动作中分析出我既不是很会游泳，也不能像刚才那样随便下潜再上来。

　　所以他只是托举着我，让我最大面积地接触海水萦绕在身边的感觉。

　　慢慢地，我感觉四肢像是被泡软的棉花糖，逐渐散开，随着海的波浪摇动，我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海浪的翻滚。

　　我与海浪逐渐从运动和静止的割裂到融合，我深刻地感受到了，海是有生命的。

　　沉浸在其中的每一秒，都能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冲击，有强有弱，像是心脏的起搏，也像是血液的汩动。

　　我睁开眼，发现之前缠绕在我身上的鱼尾，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了，虚虚地围在我的周围，是我自己依靠自己的力量浮在海面。

　　穆拉看我回过神，朝我做了一个一起走的动作，示意我跟着他游走。

　　我试着用游泳时的技巧摆动四肢，和海水运动的规律交融之后在做这样的动作就顺畅多了。

　　我顺着海水的节律，跟在一条人鱼的身后。

　　修尔为我破开海浪，引着我在这块无人的水域尽情地游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带着我回了海岸边。

　　上岸之后，踩在沙地上，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冰凉，体温变得和海水相近。

　　我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人类的体质不允许我再继续下去。

　　我目送他沉默远去时划开的一道道涟漪，心里说了句谢谢。

　　回到家里，我在冲洗的时候觉得，这样温热的水真是不及海水的千分之一舒服。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今天运动量达到了极限，我一沾上床，困意就席卷而来。

　　在陷入睡梦的最后一刻，我幸福地想，我终于有朋友了。

　　虽然物种不一样，语言不太相同，习性完全不同。

　　但是我有朋友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