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观察日记》苏念恩

13、第 13 章

　　我不知道穆拉用了什么方法，他带我走出医院，整个过程都无人阻拦。

　　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走廊。

　　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式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

　　我不禁想起童话故事中对人鱼转变成人的描写。

　　“穆拉？”

　　“嗯？”

　　“你这样，没问题吗？”

　　“什么？”

　　“就是变成人……会不会不好？”

　　“没有，我可以。”

　　我不再询问，我相信穆拉不会欺骗我。

　　他也没理由欺骗我。

　　我将这归结为“王族”人鱼特殊的能力。

　　这段时间我可谓是身心俱疲。

　　接二连三的信息轰炸我，似乎要将我击碎。

　　我以为当时那个男人丑态毕露，我至少会因此而肖沉一段时间。

　　但是我接受的很快。

　　我很快意识到，我的父亲对我如此恶劣不仅仅是因为我是哥哥的附属，也因为我卑劣的基因，虽然我并不认为拥有两颗心脏，为何就是残次品。

　　我也很快就想明白，我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他的儿子。

　　这么多年恶语相向，这个家对我早就可有可无。

　　现在反而一身轻。

　　只是转变太快，我一时之间还没能想好，我今后该漂泊何处。

　　我暂时让穆拉带我去了我之前订的酒店。

　　我订了三个晚上，在第一天就被抓走了，现在还剩一天半。

　　穆拉话少，但是对我有问必答。

　　我也不再觉得两人之间沉默会尴尬，相反，现在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充盈。

　　我麻溜地收拾好衣物，本来想找手机，结果发现根本找不到。

　　可能是被那群人搜刮走了。

　　行吧。

　　穆拉看着我皱眉，问：“怎么了？”

　　我说：“倒也没什么，就是现在没钱了。”

　　暂时没钱，只要我回去，找到我的个人银行卡就行了。

　　穆拉侧头思索片刻：“现在有要去的地方吗？”

　　他现在说话已经很连贯了，人鱼是学习能力非常强的生物。

　　“有，我想回我原来的公寓。”

　　我意识到他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听了之后点头：“好，走。”

　　“你知道我之前住哪里？”

　　“大概知道。”

　　“对了，我也没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气味，那里最浓郁。”

　　我的天。

　　我可是乘坐飞机来首都的。

　　这嗅觉也太灵敏了吧。

　　不过这一切出现在人鱼身上，似乎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反正这里是一定不能呆了。

　　一旦他们发现我逃走了，很快就能找过来。

　　我一刻也不耽搁，收拾好之后拉着穆拉就离开了首都。

　　我不知道身无分文怎么走，但是穆拉能在半天之内跨越山海来到我的身边，一定也能带我脱离这苦海。

　　“闭上眼睛。”

　　我很听话，只要抱着他，怎么样都可以。

　　我感觉风在我耳边呼啸，发丝黏在我的前额，我也没有伸手去扒拉，我将整个人埋进他的胸膛。

　　很快，他就轻轻拍了拍我的脊背。

　　“到了。”

　　我睁开眼，已经在熟悉的岔路口。

　　往左转再走几十米就到我公寓所处的小区了。

　　但是我有点舍不得放开他。

　　他把我向上颠了颠，似乎是怕我往下滑：“你指一下路。”

　　我就顺势而为，将他带到了我租住的小公寓。

　　公寓是一室一厅，平时我一个人住刚刚好，现在体格健壮的穆拉一进门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他体贴地将我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其实已经恢复了精力，我扯开裹在我身上的棉被，想要收拾一下行李。

　　我当然也不能继续住在这里，这只能是一个中转站，抓我的人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穆拉制止我：“你需要休息。”

　　他看了看窗外，眼神示意我深夜是睡眠时间。

　　我笑道：“没关系，今天早上睡得够多了。”

　　他观察我的脸色，半晌松开手。

　　我让他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回房间整理我的证件与重要物品。

　　整个过程非常快，也许都没有半个小时，这时候我才清晰地明白，原来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所需要的东西这么少，原来我想走是件这么容易的事。

　　我像是突然失去力气，坐到了地上。

　　我像只煮熟的虾米，蜷缩成一团。

　　禁锢我的从来不是我的父母，而是我自己。

　　我想走，没人能留住我。

　　我只是总是迈不开那一步，我总是心有期许，我总是逃避现实，沉溺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现在看来，父母看我的眼神，似乎从来都是如此。

　　他也不是在告知我真相的一瞬间才变得陌生，我只是现在才愿意突破我给自己双眼蒙上的一层滤镜罢了。

　　“你怎么了？”

　　我抬头，穆拉站在门口，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目露关切。

　　我擦了擦脸，没有流泪。

　　“没什么，就是有点难过。”

　　我垂眸，左手用力将自己撑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赶紧出发吧。

　　前些年我流的血，已经够与他们断绝一切关系。

　　从今天起，我没有家了。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修尔，关于我认知当中对于人鱼的各种描述。

　　他说，那些都是假的。

　　但是现在我发现，修尔的话也是假的。

　　穆拉带我去了他置办的一套房子。

　　很偏僻，但是房子是漂亮的小洋房。

　　“……你买的吗？”

　　“不是，我借的。”

　　“你在陆地有朋友？”

　　“没有，这房子没人住。”

　　哦，是“借”的。

　　我有点无语，在想该不该和他说一下人类社会的法制纪律问题。

　　他都没有钥匙，徒手撕开了锁门的铁链。

　　好吧。

　　我在心里表达了对屋主的感谢与歉意，拖着行李跟上去。

　　这里非常偏僻不说，而且每间房屋的间隔也很宽，我想这可能是有钱人用来养老或者偶尔避暑度假用的。

　　毕竟我在没离开家之前，我“父亲”也有几处这样的房产。

　　洗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虽然穆拉变成人类的模样，但他本质还是条人鱼，需要很多水吧？

　　我快速将自己清理干净，在一楼的客厅找到了闭目养神的穆拉。

　　想了想，我还是没有打扰他。

　　一般来说，这种档次的房子应该是应有尽有。

　　果然，我找到了中央空调的控制器，打开了空气净化与加湿功能，将客厅的湿度设置到最大。

　　这样或许会好一点。

　　我去了二楼，随便找了一间客房，躺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