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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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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打针的时候她会哭泣。
      以前田园舍的孩子们若知道了他们的段教练会被痛到哭一定很惊讶。
      那个钢铁般意志力的姐姐呢?
      可是、可是真的很痛呢……这该死的针!

      因为有了偏爱,可以肆无忌惮哭泣。真好。
      江边也亲自扎针,现在他的手法娴熟了很多,与他勤奋的鸡皮练习功不可没。
      流程一般是,亲吻,消毒,下针,拔针,再次亲吻。
      奖励是一块沾了焦糖的酒精灯烤棉花糖,火候刚刚好,外脆里绵,江医生的技术永远值得信任。

      她的静脉早就青了大片,脸色难看,原本修长挺拔的身型日渐单薄憔悴。
      经过安检的时候免不了被多盘问几句,好在已经磨平棱角,应付的驾轻就熟了。
      花夏起初听说段子兮要出国,第一反应是吃香喝辣的。那毕竟是江医生嘛,高级人才。

      于是开了一长串的书籍预购列表。唐诉听说后几乎把三年期预购化妆品清单都吐出来。
      段子兮笑了笑,不解释。45天后邮回来的只有印度沉香。
      瞬间,303的两位娘家人机票都买好了,包里还有高尔夫球杆和棒球棍,江医生请等着!

      视频里看起来段子兮的精神状态不错,眼底里逐渐显现柔色,那是从来未曾见过的段子兮。
      她把头发留长了些,漂染成常见的枣栗色,暖初的感觉。
      眉眼间曾经包裹的与整个世界无缘的淡漠消散如烟,反而多了几丝眷恋。

      “看起来是怎么成了个温柔多情的妇女了呢?哈哈哈哈……”
      “像话么?小夏子,能不能说人话了!”
      “子兮啊,姐妹想你了呢。呜哇——”
      “别装!装过头就不可爱。”

      可是突然一片沉默,三人之间的默契让彼此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虚张。
      “他对你……一定很好吧?”
      好到足够让她抛下娘家的姐妹。让她怀恋人间。
      “是。”斩钉截铁,未有迟疑。
      “那,记得常回娘家来看看。”
      “会的。”

      ……

      出乎段子兮意料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以欧美人为主,大抵西方对医药研发的人体临床标准太高了。
      只有一两个东南亚人,而且都不是当地人。
      其中有个叫作度亚朵的女孩子,她是实验室的助理员,是跟随研究员父亲前来这里实习的。

      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与死气沉沉的“试药房”和人心叵测的“炼药房”格格不入。
      她就像误入魔境的发福蝶。

      段子兮很喜欢她,她的父亲是美籍越裔,母亲是华人,中英文和越南语都说很好,还经常帮助试药房里的小白鼠们购买生活用品。
      直到有一天她殷切的询问段子兮,“请问,子兮姐姐和阿也哥哥是什么关系呀?”

      段子兮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是她要求,两人只以普通情侣关系官宣。
      她笑了笑,与女孩子开起玩笑,“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小姑娘很聪明,“医生和病人呀!”
      “哈哈哈哈……也没错呢。”
      接着发福蝶扑棱起一双卟灵卟灵大眼睛,“那子兮姐姐,我可以喜欢阿也嘛?”
      她的口气十分的轻松,就好像在说着:你手上的曲奇饼干看起来很好吃,可以给我一块嘛。

      段子兮脸上的笑容蓦然凝固住了。
      度亚朵显然看出了对方的不自在,立刻换了副口吻,带了点撒娇,几分示弱,“其实我知道啦,阿也和子兮姐是一对情侣。我都看得出来哦,很聪明吧?但是……我好像真的很喜欢阿也呢……是不是很不要脸的样子?嗯,就是……喜欢怎么办呢?”

      像在自问自答,又像含沙射影。
      炼药房里的日常气氛一点都不轻松。大部分人并不像段子兮这样有恃无恐的前来。
      他们有些背负着一身债务,有些碍于国情背景,几乎是偷着来的。

      炼药房是西方人主营,虽然表面上由当地机构运作,价格十分昂贵,那些来这里求取最后一丝希望的病人日复一日,钱袋见底,身体却不见丝毫好转。
      完全已经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因此经常发生互殴、偷窃,江边也为了安全,都是带着她住在附近的民房里。

      炼药房里的病人是没有晴天的,甚至没有明天。
      所以,她的请求又显得合理合据起来。
      就像那里的病床总是需要提前预定的,有些人预定了大半年,结果还没有等到床位,就已经去了墓地。

      她不过是提前预定了江医生罢了。
      段子兮的表情愈发的不自然,连她自己都开始坚信自己不久就要死了,江边也迟早会是别个女人的。

      以前这个念头还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就像共生的根系,愈发紧密,愈发纠缠,变得千丝万缕,难以思考。
      她想笑一笑,豁然大度的样子,可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我不管!江边也是我的,我的!!
      她问过他,“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准备把我埋在哪里?我要一片风水好的地方,我哥隔壁还不错,可以找他和乐手打牌……你要来看我……”

      每每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愠怒,口气不善,“我说过了,不会的。”
      他是个奉守承诺的人,其实要相信他不是那么难,可她真的能够相信么?
      江医生很优秀呢,优秀到令人忍不住要明抢,她还没死。

      从实验室回来,江边也总是很累,肉眼可见的清瘦了。
      在这里的工作和医院里不同,这里是带着任务的,无法按时完成任务意味着随时有可能被赶走。
      而实验室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其他研究员不同,他有负担,所以变着法压榨他。
      比章华有过之无不及。

      “蛋糕,吃不吃?”他随手拿出包装盒精美的手工小蛋糕。
      “蛋糕?”这里的蛋糕可真价格不菲。
      “嗯。埃克斯太太做的。”是那个法国研究员。
      段子兮眉头皱了起来,她不喜欢那个法国人,留着八字须,行为模式跟大众情夫没两样。据说试药房很多单身女病人都被他染指过。

      见她拧眉不语,江边也塞进了从离职研究员公寓买来的二手半身高小冰箱。
      她走过去,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打开纱窗放在了窗台边。附近流浪小动物很多,喂给它们刚好。

      回过头恰好对上江边也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两人之间的默契告诉她,态度不对劲。
      “干什么?”
      “啊?”
      “为什么要放外面,喂老鼠?”
      “我们都不喜欢吃。”

      他的表情显然在隐忍,最后还是忍下去了。
      正要回躺平区休息,他们租的民居是长条形,卡在两座私人住宅中间。所有的功能区都用毛玻璃隔断出来的。

      段子兮下意识拦住了他。她不喜欢隐忍压抑的感觉,尤其和他之间。
      “子兮啊,我累了。”他是真的累了,心神俱疲的那种,从他眼神中就足以看得出来。
      实验室的疲惫与他在医院时候是不一样的。

      老章尽管可以使尽一切手段摩擦他,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人。
      但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目的是明确的,目标是统一的。
      然而在实验室却不同。每个研究员都有单独的方向。

      他们工作可以几乎毫无焦点,却要争夺同一池子里的资源。
      而他主要攻克的方向,只有治疗她。所以没有退路可言。
      前路满布荆棘与迷雾,往往觉得自己走对了,一回头竟是原点。

      那种绝望与茫然是无法言语诉说的,而他也不愿意对她说,他是她仅有的希望,他不能让这个希望看起来孤弱又渺小。
      “告诉我,哪里不对了?”她语气有些不依不饶起来。

      江边也几近哀求的,“没有不对。你喜欢怎么样我都可以。我累了,让我先睡会?”
      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作,静止的站在原地,任由他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没有江边也陪在身边的时候她是不能出门,不能上街,不能去集市,连去社区的超市购买日用品都必须定时报备。
      因为当地不安全。

      江边也对她的“监管”甚至超越了度亚朵的父母对于女儿的。
      她说,“我可以自己开车的。你让我换成当地驾照……”
      斩钉截铁的,“不行。我不放心。”
      她知道他是好意,他是担心她,可是这种分毫不让的保护有时候叫人喘不过气来……

      当地的米奇和米妮很猖狂,隔着玻璃窗与她对望,公然啃咬她扔出去的蛋糕。
      听到背后传来的叹息声,他并没有睡去,“蛋糕很贵。你不喜欢,原本想留到明天一早的。”
      哦。原来只是这样?

      “我没有不喜欢蛋糕。我只是不喜欢那个研究员。”
      “埃克斯?”
      她转身走向卧室区,屈身躺进他的怀里。没有什么比两个人贴贴更能消除隔阂的。
      “他作风很差!”
      江边也钝了会儿才领悟她在说什么。

      “实验室的研究员,压力都很大。”
      “我知道。可这不是理由。”
      “我不会。”
      “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代入感太强。”
      他亲吻她的头发,有当地廉价洗发露的化学药剂味道。

      “为什么不用从国内邮过来的?”
      “什么?”
      “洗发水。”
      她把发梢撩起来,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送给病友了。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用过洗发水……”

      心地善良还是她善良。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只嗅她身上的味道就好。
      “子兮啊,我好累……所以就算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都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要!”
      “嗯……?”昏睡中,他依然会回应她。

      不要不要不要。她不要把他给任何人!
      华丽斯不行。龙莉不行。度亚朵也不行。谁也不行。
      是她的,就是她的。

      翻了个身将他搂进怀里,让他睡的更安稳些。
      决定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其实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他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如今与她一样,一无所有。
      只剩下她了。

      当她离去的时候,就是亲手将这个把对自己的承诺刻进骨髓里的男人,推进深渊。
      所以她必须、不得不拼尽全力,活下去——这就是他唯一向她索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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