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All Playing/逢场作戏》火韭

4、（4）

　　西里斯不想显得自己像个懦夫，但被迫承认他跟莱姆斯之间那种若隐若现的张力变成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在又三周之后。
　　粉红仙女：我们收到的很多留言在问大脚板和月亮脸是不是吵架了
　　粉红仙女：有趣的是几乎没人再质疑你们是不是假的
　　粉红仙女：但越来越多的人觉得你们之间出了问题
　　粉红仙女：甚至已经有了复数版本的故事
　　粉红仙女：偏爱你的人倾向于相信月亮脸是个捞男或者他在用你探索自己的性取向
　　粉红仙女：另一些人则认为你开始见异思迁或者月亮脸看透了你某些不可告人的本质
　　粉红仙女：如果你们要继续像现在这样互动下去请告诉我我们要鼓励哪一种猜测
　　大脚板：现在这样是哪样？
　　粉红仙女：你们对肢体和眼神接触超级害羞
　　粉红仙女：说话的时候几乎不看对方的眼睛
　　粉红仙女：尤其是莱姆斯
　　粉红仙女：他的身体朝向你但是坐得离你远远的
　　粉红仙女：同时他不入镜的时候你的眼睛总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粉红仙女：这是新点子吗你至少应该跟我通个气
　　粉红仙女：已经有以你们为主角的“当你跟男朋友吵架”的短视频剪辑了
　　粉红仙女：别担心莉莉有在处理版权方面的问题
　　粉红仙女：所以你只要解决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大脚板：你要知道一次打完一段话不算犯罪
　　大脚板：我还以为有人在用我的手机钻木取火
　　粉红仙女：你发消息跟我差不了多少
　　粉红仙女：我只是打字和脑子运转比你快
　　粉红仙女：再不给我个正面回应我要开始改剧本了
　　大脚板：再给我几天，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粉红仙女：你最好会
　　粉红仙女：不过别太有压力，我目前还能应付
　　大脚板：知道吗你们没一个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委婉
　　司机轻车熟路地将他在无人的门口放下，西里斯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他对此已经很适应了。后天詹姆和莉莉将举办婚礼，所以今天是詹姆婚礼前的最后一次咨询。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强烈很可能并没有好处，但他希望自己能够为詹姆拿出最好的状态，确保一切顺顺利利的，至少不在他这个伴郎身上出茬子。
　　等詹姆的婚礼结束，他会着手解决自己跟莱姆斯之间的问题。咨询师说想要踏入新的亲密关系是个好兆头，西里斯已经在她的建议下写出过一系列问题清单并设法回答，像是“我想成为一个怎样的男朋友/伴侣”“我希望能从亲密关系中留多少个人空间给自己”，以及他认为自己跟莱姆斯应当讨论的东西，还有当莱姆斯问到他还没准备好谈论的话题时西里斯要怎么做。过程仍然羞耻、尴尬甚至有点痛苦，但不算太可怕，而且西里斯知道这管用。
　　进展相当不错，西里斯给詹姆准备的老二领带是绿色的，他们好好狂欢了一场（莉莉则被伴娘玛丽?麦克唐纳拖走了），事后谁都不知道自己的领带哪儿去了。婚礼在第二天中午，规模不大而且简短，包括证婚人邓不利多在内，在场者都是詹姆和莉莉的亲朋，所以大家也都很放松，西里斯甚至参与拍了好几张合影，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把詹姆和莉莉满面生辉地注视彼此、伴郎则在两人身边大笑的照片放进相框。波特夫妇和伊万斯夫妇都掉了眼泪，莉莉的姐姐佩妮以及姐夫德思礼看样子跟詹姆不太对付，不过他俩也在新人接吻时鼓了掌。
　　西里斯的致辞博得了满堂彩，他还在精心撰写的基础上做了不少即兴发挥，大概是关于含糊其辞的詹姆救过他的命以及相当详细的詹姆认识了他的新法务并经过一系列初中生级爱情喜剧与毕生所爱终成眷属。詹姆踹了他一脚然后拥抱了他，西里斯没哭，但这绝对会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日子之一。
　　接着是傍晚开始的酒会，这部分就没那么有趣了，好在来宾名单西里斯看过，基本都能应付。对莉莉而言这也是往詹姆人际圈拓展自己资源的机会，她表现得相当积极，但路过西里斯这边时，她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角度累得唉声叹气并表示自己暂时没有接任何其他方橄榄枝的打算。
　　“我要被谋杀了，如果法律制裁高跟鞋，这双是一级谋杀。”莉莉抱怨，“你男朋友呢？”
　　“他的‘应付达官显贵’份额用完了，但想跟我一起回去，所以詹姆安排了一间客房，他说他一会儿就出来。”西里斯耸耸肩，又拿起一杯香槟，他今晚应该可以稍微超量一点点，“置身上流社会的感觉如何？”
　　“如果你要这么说……”
　　莉莉后面的回答跟所有的背景音一起在嗡的一声中消失了，越过她肩头，西里斯看见一个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女人款款走来。
　　【你自找的，你忘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求着我给你的。】
　　【就是不能管住嘴是吗？你这没用的肥猪。】
　　【你以为他们爱你？你以为你配得上被爱？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是怎样一个废物，只有我在认识了你以后还会收留你，记着。】
　　“好久不见，西里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赤红的嘴唇弯曲，露出牙齿。她停在像老朋友一样与西里斯面对面交谈的位置，仿若莉莉不存在，她注视猎物时也完全无视新娘。
　　胃液的酸味，胆汁的苦味，食物的腐臭，马桶哗哗的流水声，血腥气，反光的刀刃边，手机播放的视频循环了又循环。
　　“你好，莱斯特兰奇夫人。”莉莉挺直了脊背，两腿稍微分开，像堵墙一样立在西里斯与贝拉特里克斯之间。她甚至从西里斯麻木的指间接过了香槟杯子，像是如果有必要她会把酒泼贝拉特里克斯一脸，即便这将搞砸她的婚宴。“我不记得你在嘉宾名单上。”
　　“你会发现亲爱的佩里邀请了我做他的女伴。”
　　贝拉特里克斯眯起眼，稍稍离远了点，以一种屈尊降贵的方式打量新娘。西里斯看到莉莉的手指在杯壁上收紧，不行，今晚不能发生这种事，人们将议论詹姆娶了一个粗野的乡下新娘，他不允许。
　　“别紧张，莉莉。”西里斯左手碰了一下莉莉肩膀，右手拿回香槟杯，从红发女孩身后绕出来，进入大脚板的角色，“最近好吗，贝拉表姐？”
　　“好极了，西里斯。我又发掘了几个新苗子，他们都非常有潜力。”她吐出每个字的方式都像嘶嘶吐信的毒蛇，“真高兴看到你这么健康，西里斯，尤其是你似乎很喜欢这里的食物。”
　　“拜你所赐。”西里斯继续微笑，用香槟碰了一下她的红酒，“我可不会忘了你在我人生中的贡献。”
　　他几乎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思维和视野中只有那个轻蔑的微笑，它不断扩大因为它的主人乐在其中。詹姆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到他们之间，西里斯勉强支撑到他宣布贝拉特里克斯以及邀她前来的佩里都不受欢迎、叫保安把他们请走，人们的注意力刚散开，他就顾不得詹姆的询问，立即把自己锁进卫生间。
　　上回吐成这样大概是好几个月前了，西里斯前额抵着瓷砖，他口鼻都充满液体导致几乎没法呼吸。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抽动，想要探去喉咙深处。他死死抓住壁挂马桶的边缘阻止它们，寒冷电流般激灵灵地自他掌心蹿上，刀子一样绞动他的喉咙和胃，他马上吐得更厉害了。
　　第一轮结束后西里斯按了冲水，但没有立即离开，接着果然迎来了第二轮、第三轮。最后他流着冷汗，虚弱地瘫倒在马桶边，勉强拽了几张湿厕纸，但又时又凉的触感立即引发新一轮干呕，险些毁了他的衣服。地面和墙面的寒意透过他不堪一击的伪装持续发起攻击，西里斯的空无一物的胃翻腾着，他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站起来的打算，转而摸出手机。它震动有一会儿了，而且刚才肯定发出了几声狼嚎。
　　詹姆没发新消息，大概还在收拾烂摊子，莉莉倒是发了两条，西里斯看都没看。他搞砸了，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不需要任何人再提醒他。
　　月亮脸：詹姆说他已经确保“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月亮脸：他说他非常抱歉，这绝对不是他安排的。
　　月亮脸：我不会问任何问题，请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好。
　　他已经搞砸了他几周来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搞砸的事，就像他做过的那样，再搞砸几件有什么关系？他真的曾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几件好事？仅仅是再次见到贝拉特里克斯就让他崩溃成一摊烂泥，而他居然以为自己浴火重生了？
　　大脚板：我好得不得了
　　大脚板：让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大脚板：我从初中起就因为职业选择不断跟我父母发生冲突你知道他们都是法庭演员而且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对忽悠陪审团不感兴趣我从高二开始做自媒体而他们就一次又一次等我积累起上万的粉丝然后把我的账号全部清空删掉我所有的劳动成果而我永远搞不懂他们怎么办到的
　　大脚板：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贝拉特里克斯出现了说服我父母让我到她任职的公司试一试以及如果我真的不合适她会让我回归正轨同时她告诉我她支持我追求梦想因为她曾经跟我一样她希望有人能帮我因为从前没人帮她
　　大脚板：然后我就跟个傻逼似的跟她走了看都不看就签了所有文件接着我发现她只是把我当成摇钱树每天告诉我我除了一张还算可以的脸蛋外什么都没有威胁我如果我不努力工作就把我退回家看看我父母听说要付多少违约金时的表情
　　大脚板：我吃了数不清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来维持我的肌肉而对真正的食物连一粒面粉都不敢多吃然后每天做直播拍视频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不停地在镜头前讲段子不在镜头前的时候就想新段子但无论如何她都只会告诉我我是头肥胖的猪猡只配在泥里乱滚
　　大脚板：你知道吗这还不是最让我不能忍受的因为那些人对自己管理的主播都这样因为他们需要我们保持身材保持脸蛋给他们赚钱我可以理解这种事但我看得清清楚楚贝拉特里克斯不是出于实用目的她真的享受这个她只是想把我打垮而我主动找上她求着一个心理变态的贱货对我这么干
　　大脚板：大概过了半年我就差不多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不停地称食物称体重是包括称我自己的排泄物只要重了一克我就一定要吐一些东西出来才行后来我发现放血有时候更方便我就开始用刀子割自己
　　大脚板：一边这么干我会一边在旁边回放我自己的视频思考在哪个点可以说得更好哪里可以加一个包袱并且不停地刷新数据你可能不相信在所有这摊烂事中只有我的视频真的还不错许多人爱上了我这些被我用来说服自己这一切值得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回家我不会被打败我要继续下去做得更好等合同到期我就单飞
　　大脚板：我试过讨好她拼命工作希望我为她赚够钱她就会放过我有时候这管用但其实这只是让一切变得更糟我猜这也是种激励策略在丢弃我之前榨干我因为我甚至会在她施舍我一点自由的时候感激她
　　大脚板：有一个周末她放我出门几个小时并警告我别想乱吃会让我更肥胖的东西就好像我他妈能吃似的结果我遇到了詹姆他周末出差处理他爸公司的事他上大学以后他爸就开始让他管事了我们从小学起就是好朋友我试着告诉他我也很好结果我全告诉他了还让他看我在自己身上割出来的伤把他吓得差点尖叫
　　大脚板：我叫詹姆滚蛋但詹姆说服他爸把公司的大部分产品推广给了阿兹卡班公司要贝拉放我走我都不知道他们签了多大额的订单总之我被赎回来了如果我没有我就完蛋了合同到期前我就会被榨干变成一堆彻底没用的垃圾他们甚至还让阿兹卡班下架了我所有的旧视频你敢相信吗我那时叫“彗星”简直就是贝拉对我的定位一棵短暂的摇钱树
　　大脚板：第一个月我一直说我很好我要马上继续工作还上他的人情但詹姆不停地告诉我我不好要我应该去看医生他会继续付账单我想的话可以给他打欠条一旦我能吃固体食物他就让我回到镜头前
　　大脚板：然后我变得越来越糟害怕任何跟工作有关的事乱发脾气他就一直照顾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没把我扔街上去
　　大脚板：过了一年我才重新开始做一些短视频得到咨询师的认可以后我成立了凤凰社工作室用大脚板的身份做主播两个名字都是詹姆起的因为他救了我的命
　　大脚板：但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眼都不能看我自己的视频因为我会想起一个在卫生间吐得站不起来的可怜虫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听听听因为他所有的全部就是一个在镜头前跳踉的浓妆艳抹的小丑
　　好的，他说完了，不是以任何他计划过的方式。西里斯感到一阵报复性的快感席卷身心，尽管他不确定报复的对象是谁，他告诉了莱姆斯自己就是坨屎，永远不该对他抱任何期待，大脚板和月亮脸正好可以正式分手。他知道当他冷静下来会变得加倍生不如死，但咖啡因一样的解脱感支持他站起来，清理卫生间，确认自己身上没什么恶心的东西。有人在敲门，西里斯咳出嗓子里最后一点残渣，洗脸漱口。
　　“西里斯。”莱姆斯的声音让他僵了一下，他抬头对着镜子摆出最讽刺的露齿笑，惊人地像贝拉，“我数到三，然后我要把门踢开，请离远一点，我不想伤到你。”
　　靠，这可不行，他好不容易才避免莉莉成为恶性八卦话题。莱姆斯刚数到一门就开了，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可爱，但西里斯知道什么是担忧和怜悯，那个笑容变得更强有力，使得另一个人在它面前退缩。
　　“只是想告诉你，我认识你比你以为的早。”莱姆斯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关注过他，‘彗星’，我刚上大学的时候适应不良，有一段时间非常低落。我经常整天地看他的视频，就算这样我都感觉我看不完，他做了那么多，他的灵感好像永远都不会枯竭。”
　　“抱歉损害了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西里斯的声音听上去不像自己的，严重的呕吐后就会这样。
　　“我看到他的激情，我知道他在夜以继日地努力，想要靠近自己梦想。”莱姆斯靠近他，一只手放在他胸前，这样轻轻的触碰似乎就足以把西里斯推倒在地，“我想，如果一个像他那样闪耀的人都在拼命的话，我也可以。他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消失时我很难过，但我已经把最难的阶段过去了，他帮了我。”
　　“我没法体会你对他的看法，西里斯……但记得，在你不愿意回想的那段时间，你也曾激励过某人。”
　　人们会说在卫生间门口用刚吐完的嘴接吻是个糟糕的主意，但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