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9、出征 ...

  •   那静室中一般摆设,点着凝神香。置了屏风,屏后让着一张桌,桌上有纸笔。景霄拿起桌上的笔,想了一瞬,记起昨夜梦中所见的翡翠如意,于是手起笔落,写了个“如”字,道了声“问事”。
      相士见了朗朗一笑,道:“公子这字,中正有力,清奇稳重,自是大富大贵之人。”
      “若只能说出如是,那真是浪费我的时间。”景霄颇有不满,起身欲走,却听相士慢道:“这么急,想必那房中的人是值的公子极其牵挂之人吧。公子既然都已来了,又何不听我说完呢?”
      景霄未答,只不再起身。
      相士浅笑,娓娓而谈,“如,从随也,随从必以口。公子所问之事必与口有关,而且还与女子有关。所谓妇言当慎,女子自然是讷于言的好,不过这件事却多亏了有女子之言。再看这‘如’字,一女子坐于旁,身边是个‘口’字,如果将‘口’字写大几分,便是什么?”
      景霄低头,看向那相士所画之字,眉间不禁又紧了一分。相士未等他回答,便又道:“便是一个牢笼,想必有一人如今正身处牢笼之中,不得自拔。”
      说到此,那相士顿了一顿,掠过景霄的脸庞,见他稍有忧色,于是继续道:“不过公子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说过,多亏有一女子之言,此事便能化解。”
      景霄似懂,眼神恢复了平静,但那真盯着对方的双眼,却让人生寒,过了半晌,才悠悠一笑道:“可真是戏言。”
      相士并不惊,只叠起桌上的纸,“说得对与不对,公子心里自然有数。公子且过了今日再下定论。小姓何名用,住在城南溪子口,如果公子觉得在下还有几句中的,那便来找在下。”

      月染睡了半晌,终于醒了过来,见身上盖着一件披风,但景霄却未在身边。转头寻去,只见面窗边负手站着一人,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窗外,一束秋海棠在瑟瑟秋风中轻摆,那颜色如荼,将寒景抹上了一道华彩。
      “雨……停了么?”她幽幽道。
      景霄闻声立即转过头来,迅速掩去脸上的一抹忧色,“刚停。好些了吗?”
      “晕乎乎的……心里也还难受……还好没睡过头”月染捂着头停了一瞬,又说,“对了,生辰快乐……我有礼物送你。”
      景霄一笑,也不拒,走到桌边坐下,静等着。
      月染吸了口气,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轻轻唱道:“茫茫天苍白云飘,片片白云马儿跑,上马挥鞭驰四方,赞歌声声响嘹亮。无边草原就是家,山边牛儿河边羊,玉靶角弓赤笛曲,放箭张弓好射雕。结伴相邀弄金刀,夷家男儿斗酒千。清晨放马西泉边,日暮担鞍逐马走。明月出山照寒弩,夜看苍穹流星坠,着我夷家衣,舞我狄家剑,篝火灿灿,喜笑晏晏,笛歌永不断。”
      景霄听得颇为认真,他素知月染不善曲调,若是平日定打趣她,但此时心里却尽是感动,那含着朦朦醉意的她却让他看得失了神,待她唱完却依然未觉。月染被他盯得脸上一烫,那稍褪的潮红又重新回来。不由得嗔道:“我已经学了很久了,可没有离了调儿吧。”
      等她说完,景霄已经粲然一笑,摇头道:“怎么会,很好。这世间有你记得我的生辰之日,有你为我准备生辰之礼便足矣。”
      月染一惊,却觉那粲笑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悲戚之色,禁不住心里一酸,低下眼帘,唇动了一动,但终究没有说出半句话。

      雨过,正值城头夕阳下沉,映在低浮的薄云,霞光冉冉中一道霓虹斜挂半空,光华万丈。月染撑起身,走了两步,却觉酒意虽退了些,但脚下还是使上力。景霄止不住一笑,将她手肘托了一把道:“看来是走不回去了,我背你吧。”
      月染本有些乏了,讷讷地点了点头。记得年前腊月,她在雪地里崴了脚,他也是这般背着她回家的。心里竟生出一丝暧意,但却也想起那掠过他脸庞的色,鼻头涩涩,将头埋进他的肩头,口中却轻道:“有的,皇上还记得你的生辰,即使在病中他也问起你。”
      景霄隐约听到她的呢喃之声,待到辩出,却不禁止了步,失色道:“你进宫见过父皇?他病了吗?”
      月染这才知道失言,但也不便隐瞒,只得颤颤地答道:“嗯,出宫时遇到七皇子,他带我去的。皇上是怕朝臣和皇子们担心,所以才隐瞒病情,我离开时,他还拉着我手叮嘱我不要告诉你,怕你担心。”
      他只觉耳中嗡嗡响着,再听不进任何话。心里只暗暗念着:“……多亏了有女子之言。再看这‘如’字,一女子坐于旁,身边是个‘口’字,便如一个牢笼,想必有一人如今正身处牢笼之中……”难怪这数日来,长兴帝未临早朝,原来是这般原因。
      呆了半晌,方才移步向前。口中却无奈地轻笑道:“傻丫头,这朝堂上的事,可是你想的如此简单。”
      月染未觉,只伏在他肩头怔望着那天边的虹霓。

      此年九月长兴帝帝因龙身讳和,移驾至离宫休养,朝事暂免,大小诸事依旧以本上奏,皆全数送至离宫。赤怀得知此息后,累犯边境,大肆掠夺,弄得边关惶惶不可终日,未得两截平静的北境又将面临血雨腥风。
      长兴四十四年的冬让人觉得格外彻骨,以致次年的二月,纷纷小雪依然如柔絮般地弥留在天地间,皑白中还能寻到梅香一缕。便在此时,赤怀终于大军来犯,围聚在僼州边城。
      有本上奏请调兵抗敌,此长兴帝帝正在离宫养病。齐妃拿着本念了一遍,悠悠转头看了长兴帝帝,见他双眼紧闭不禁轻唤了声:“皇上……准还是不准?”长兴帝帝懵懵睡意,口中喃道:“准……准。”接着便沉沉睡去。
      随即朱批落下,次日圣旨便传到京都。封皇九子景霄为兵尉都督,率军十万直击赤怀。

      出城那日,雪初停,风却一刀刀的分毫不弱的刮过脸上。月染送到了城外,静看着景霄坐在马上眺望山外,不禁暗叹了口气。冶是亲,而赤怀又何尝不是,他被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两难而择,对他来说是何等的痛苦。
      景霄如回神一般,紧拧了下眉,随即又展了开来,转过头见旁边作男装打扮的月染,不禁一笑,趁着士兵正整着队,便翻身下了马,走了过去,“我自小随皇叔们出征,不用担心。”
      月染懒于开口,只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愈发的难过。景霄停了一瞬,又开了口,向月染道:“月染,可否帮我打听一下父皇的病情?”
      月染顿时一愣,疑惑道:“太医们不是说皇上病情已经稳定了吗?何必再做打听?”
      景霄淡淡一笑,见她惊异的双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做答,正踟蹰,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郡主是把这天下之事看得太简单了些。”
      月染微惊,那夹杂在那话里的笑声,让人发怵,不禁敛眉望去,见说话的正是何用,便狠狠瞪了过去。自第一眼见到此人,他便未给她留下半点好感,景霄却一个劲地夸他,她真没看出他有哪一点好。她想,若不是那日自己失约,景霄便不会遇上何用。
      景霄见她脸色沉沉,不由得道:“何用深谙兵法,他定会竭力帮助的。”
      月染依然黑着一张脸,半晌才应了声“嗯”。景霄蹙了蹙眉头,暗叹了口气。此时金鼓响起,他一怔,再与她望了一眼,便转身上了马。月染讷讷地望着他马上的英姿,都说此战定会持续数年,等到他回京之时,这京都之中是绵绵小雪还是桃花烂漫?

      东风一过,便已是初夏长兴帝还住在离宫之中,朝臣们对此都颇感疑惑,毕竟已有数月未见过皇帝的面了,毕竟皇帝身边就只有齐妃一人守着。
      月染爬在窗边数着那露头的荷苞,算着小九已经过了几个月,自己真的好无聊。
      “煦哥哥最近忙着宫里的事儿,好久没见他了。”她喃道,忽地想起另一个人。
      灵歌挑了挑眉道:“小姐,我看你还是别去招惹他。”
      月染不懂地皱着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什么招惹?说得他跟什么似的,还会吃了我。”
      灵歌无奈地撇了撇嘴,本想解释,但心想这小丫头一定听不懂,这些事儿也只能等她自个去琢磨。

      也不知是不是长兴帝故意安排,偏偏让景煦与景霄的府邸挨在了一起,只一街之隔,每次去景煦王府的时候,月染总会辩不清方向,直到看到那府门上的匾额,才能回过神来。
      月染实在无聊得很,所以顾不上灵歌的教导自己找到了景煦的府上,她心里暗笑,若被灵歌知道了,那定又说她不知羞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灵歌就变了一个人,满口的礼仪廉耻,跟韩子砚一样。
      府门外有家侍正扫着尘土,见她走进忙上前行了礼,“郡主怎么走来了,奴才这就去告诉王爷。”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吧。”月染笑道。
      “这……王爷在会客……”家侍话还没完便见人已迈入府门,眨眼间便不见人,只听见那□□间传来她的声音:“是不是在见哪位姐姐?”

      偏厅内,景煦负手而立,双眼微蹙地盯着那窗外的梧桐。以前母妃的殿前也曾有过这么一片梧桐林,多年前的仲春,因顽皮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父皇一气之下便将梧桐全砍了。
      “父皇病情到底怎样了?”他回过神来。
      跪在地上的人心弦一颤,伏头道:“回七殿下,皇上……的病情……挺好,已经稳定了。”
      “胡说。”景煦顿时怒目一瞪,“我怎么听说父皇的病情不太理想,胡太医,我看你是有意隐瞒吧,你目的何在?”
      胡太医已吓出一身冷汗,埋着头用手拭着额上的汗珠子,沉默了半晌才道:“是……是齐妃娘娘让微臣这样说的。”他想再怎么说齐妃也是七王爷的生母,将长兴帝的病情告诉他应该不为过吧。
      景煦早就料到,只是寒心母妃竟连他也瞒着,也许是因上次之事。他暗暗咬牙,心里止不住猜测着母妃的想法,只愿是自己多虑了。
      “我与你一起去一趟离宫。”景煦道。
      胡太医一个寒栗,颤齿道:“殿下,这……怎么能劳您大架呢,娘娘会……责怪的。”
      “少废话,你准备下,马上出发。”景煦拧紧皱头,拖着胡太医出了偏厅。
      两人走得匆匆,却不见墙边闪过一人。

      月染怔怔地走出王府,见那家侍还清扫着门前的飞尘。
      “郡主可见到殿下了。”他问道。
      月染慌忙地回过神来,扯了个笑脸道:“没……没有,我在大殿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算了,他最近一定挺忙,我也只是些闲事,别说我来过了。”
      家侍愣了一瞬,实在不明白这位郡主,于是陪了个笑,答了声“好”。

      穿过一条巷子,斜街便又是红柱高院,匾额上中正地写着“瑞王府”三字。半年来那门庭已落得冷清了,唯有那叶露出墙头依然招摇着,碧绿翠滟,叶上晕出的光圈映得眼花缭乱。
      月染拉起门环,心里却犯起愁来。景霄让自己打听陛下的病情,而景煦与齐妃似乎又极力隐瞒着什么。记得那时何用挑着眉说:“郡主是把这天下之事看得太简单了些。”
      她狠狠地咬牙切齿,心想,这事与她何干,她为何要想明白?正当月染心里嘀咕之时,那指间的门环却蓦然落了下来,浑重的铜器相撞的声音从门缝中渗入,扩大在深墙中。她微拢了下眉,未待她转身,“吱”地一声,门出乎意料赫然而启。
      站在门内的唐英见是月染,不由得一惊,只当她是来打听前方军情的,便笑道:“月郡主,您前日才来过,还没那么快呢,过几日有了前方的消息奴才亲自去您府上吧。”
      月染怔了一怔,脸上竟镀起一层红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事。”
      “那是月郡主可有什么其他的事。”唐英似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月染觉得有几分尴尬,更多的是犹豫。景霄所托,何用所讽,景煦所瞒。到底要不要说,纠结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王爷走前托我打听一事,劳烦你让人捎句话,就说,如他所料。”
      唐英不明所以,却只得愣神看着月染远去的背影,心里已将她的话记下。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