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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 ...

  •   这宫城下锁的铃音一道道地传了来,震得耳边没个安静,但宫女们却依然蒙头大睡着。最初来尚食局时,倪珞很不习惯,可如今也跟其他人没两样,耷拉着重重的眼皮,什么念头也都被抛到了九宵云外,所以她如今全然未想过离开。
      墨洇却很有精神,一个劲的唠叨着,好似提到浴恩殿。倪珞再支撑不住,终于应了几句,睡了过去。等到第二日再问她时,那丫头却说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没过多久,便下了一场雪,寒梅也在此时开盛了,清幽的香气弥了满院。这一算日子,才发现已经是十一月了。
      偶一日推了窗,一眼望去全是皑皑雪白,竟有些刺眼。墨洇见了,不禁笑道:“姐姐,你这神情倒像是在等你的‘风雪夜归人’”
      倪珞愣了一瞬,抬眼狠狠挖了墨洇一眼。她又有谁可等,倒是这天底下等着“归人”的女子太多了。比如,韩夫人。
      半月多以前,韩夫人出了宫,本以为他两人可以过些平平静静的日子,但哪知不到三日朝将军便又被派往了北边,而那辞呈之事是再未提过。倪珞算了算,韩夫人应该在二月间临盆,如今北方形势不容乐观,想必是赶不回来了。
      下了近半月的雪在宫道上覆了厚厚的一层,虽晨起的内侍已经扫了干净,但石板上已蒙了层薄冰。冷不丁的脚下一滑,倪珞便摔了一跤,好在手中的食盒还没有打翻。墨洇与她刚分了路,远远地瞧见另一条路上的倪珞不由得暗自嘲笑了一番,正想调侃几句,却见宫墙后匆匆地走出几个人,一上前便将倪珞拖入了另一条小道,她顿时大惊,吓慌了神,忙追过去,但人早去得没影。
      倪珞被人捂着口拖着身体向前走,也没法看清对方是何人,但脑袋里多少也浮起了一张脸来。等到被重重地摔在雪地里,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怡妃穿着一身蓝缎子,上下都是赤怀的衣饰,白皮靴,还有那顶绣花小毡帽,其实这样的妆扮更能显出她的美。倪珞喘了口气,如今她却无暇却欣赏这些,只怔看着眼前的人。
      怡妃浅浅地浮了丝笑,“如果你不去多管闲事,琪儿也不会在这儿上吊,本宫今日就送你去见她。”她向身后的内侍挥了挥手道,“推她下去。”
      池水虽还未结冰,但已经泛了一层霜花,晶莹地浮在水面上,折出五彩微光。倪珞全身一凌,颤抖起来。未给她辩白的机会,人已经被内侍抬了起来,只觉得身子一轻,接着便重重地落了下去。随着一个沉闷的声音,那冰棱般的池水已经将她紧紧包裹起来,从头到脚全都收缩成团,坠落坠落,快要沉入池地时,忽然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她冻得全身都僵了,任那双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过去,却怎么也没办法抓住,渐渐所有的念头也随着波纹一起趋于平静,寂静,最终变成了死寂,好像被困在了无尽的黑暗中,怎么也脱不了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竟有光射了来,好似烛火,又好似星晖。便听有人道:“你醒了。”
      眯了下眼,再睁开时却是墨洇的笑脸,她一惊,忙撑起身子,喉中却一股咸味,“噗”地一声吐了一口出来,那鲜艳地颜色顿时染在了被子上,跳动的火苗一般耀眼。
      墨洇一见顿时惊叫道:“怎么会这样?太医说没大碍的,怎么会……会……血。”说着便要奔出去找太医,倪珞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给我倒杯……热水来吧,没……什么大碍……的,从小都是,一受凉……便这样,明日就会好……”这话一句三咳,看得墨洇心里直发颤,好不容易倒了杯水来,却见她从袖里取出一颗什么东西和着水便吞了。
      “姐姐,你吞了什么?”
      倪珞咽了下去,抬头道:“从宫外带来的……药而已。”
      墨洇怔怔地望着,看她脸色似乎真好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倪珞竟没料到,今日救自己的竟是尚云廷,听到墨洇的话,她不禁一笑,心里暗想,倒是又欠了他一命,其实想起来,也许自己能出内刑司多半也是因为他。

      一入夜风便肆意地呼吟起来,呼拉拉地扯着嗓门乱嚣,呜咽得让人脊梁骨发寒。刚上的宫灯倏忽间便被吃熄了,黑烟顿时飘了出来,一股子的火药味也随之便窜来。
      玉隆殿正要上栓,却有人从外制住了门,宫女一惊,正忍不住在啐几句,转头看去却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行了礼。
      “娘娘呢?”来人问道。
      宫女颤声道:“回皇上,怡妃娘娘在帐内,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朕自己去。”
      穿过正殿,院子深处碧毡帐上已蒙了一层薄薄的微雪,月华一照便又生了丝丝寒意。皇帝让唐英等在廊上,独自一人走了过去,撩起帘子,里面银囊悬着,红炉火暖映着桌前的女子的苍白脸庞。
      见他进来,女子并未起身,只倒了碗酒一口饮了下,“皇上怎有空来臣妾这里?不是应该去看看那宫女吗?”
      皇帝心里有些酸,只看着眼前的她,犹记那年在赤怀初见她时,她便这样独自喝着酒。许是酒醉八分,竟将心里的话向他倒了出来。
      “我……桑拉依……就是喜欢韩子砚……我……我嫁定他了。”
      翩翩年少,那时心里只有所谓的大事,哪儿顾及到她心里早已有了他人,于是在萨弥苛提出让他娶桑拉依为妻时,他便一口答应了。而今才知道,欠她太多。
      “啪”地一声酒碗砸在了他脚边,皇帝一怵,惊回了神,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壶,“够了,你喝多了。”
      怡妃死命拽着壶,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大嚷道:“我不要你管,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那双眼已经胀得通红,但却一丁点泪也没有流出来。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放开拖着的酒壶,垂下眼去,“这么多年你究竟还未想通,你再怎么逼他,哪怕放出那些消息去,他又为你做了些什么?他心里也只有纪灵歌,你,这又是何苦……”
      怡妃微愣,却“哧”地笑了出来:“那你又何苦,那宫女不过有几分像而已。纪月染已经死了,她们永远不是她。”
      听到那名字,皇帝的眉头骤然敛了起来,脚不禁退了步,着声道:“只是宫女而已。”
      “宫女?”怡妃笑得有些张狂,捏着酒壶的手不住的微颤,“那你今日为何如此紧张,你说我想不通,你又何尝不是。”
      皇帝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好似被人戳穿了谎言一般,但自己心里却全然没有那样的想法,难道……真就是自欺欺人。看着怡妃得意的笑脸,心里竟生出从前从未有过的厌恶,他咬了咬牙,转身便抛帘而出。毡帐内悠然地飘出女子的歌声。

      “茫茫天苍白云飘,片片白云马儿跑,上马挥鞭驰四方,赞歌声声响嘹亮。无边草原就是家,山边牛儿河边马,玉靶角弓夷笛曲……”
      唐英听着那歌声不由得一怔,转头便见皇帝从帐内走了出来,忙迎了过去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今日皇帝未叫车马,步行而来,出了玉隆殿,一路月光映雪将宫墙内照得通亮。他驻了步,静静地望着那一片清明纯白,竟干净得没有一丝的杂色。
      曾经,他向她许下诺,会在京都陪她赏雪。他不由得惨笑,想来三年已过,宁都再未飘过雪。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会等到落雪之日,但那又如何,却已徒然。
      雪依旧人已逝。
      不知哪儿又吹了阵风,卷起树梢上的积雪,洒在他脸上,蓦然一个寒战,这才抽身移了步。
      “唐英。”皇帝冷不丁地开了口,唐英一怔,还未来得及答应,却听他又问道:“那宫女,太医说怎样了?”
      这下唐英顿时呆住了,半晌才发觉皇帝正看着自己,于是忙答道:“回皇上,奴才问过了,蒋太医说那宫女受了凉,并无大碍。也吩咐了下去,让尚食局那边好生照顾下。”
      皇帝挑起一边眉角,微讽地道:“谁让你打听的,你倒挺关心这宫女的,还让人照顾着。”
      唐英心里一寒,抽了抽嘴角,埋着头静跟着。
      风落下,宫静了下来,叹息可闻。走了几步,唐英却又忽地停了下来。
      皇帝走在前头,忽听得身后的人开口道:“皇上,奴才有事隐瞒皇上,还望皇上恕臣死罪。”他讶然,侧身见唐英已跪在雪地里,不禁蹙眉问道:“何事?”
      唐英抬起头,双眼中却哪儿有丁点恐惧,他清了清声细细地将事情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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