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依依月又西》卿非鱼

26、26、小厮

　　在景霄的床上将就了一晚，月染实在觉得这样不太妥，便跟景霄商量着白日来给他端下茶水，夜里还是回火头营。景霄听了一把将她拉到身边，“都已经追到这儿来了，还怕人知道么。”
　　月染想了片刻，笑道：“我是怕有人说你是断袖。”
　　景霄顿时一呆，接着“噗”地一声捧腹笑了起来，“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说完却又正了正色道，“该不会是有人说给你听的吧，那魏蔫么？”
　　月染一颤，忙扯了张笑脸，“没……我随口说说而已。”心里的忐忑顿时稍解了些。
　　揽着月染的手紧了一紧，他凑到她耳边道：“如果是断袖也一定要找个有你这般姿色的小厮。”
　　月染闻言耳根子顿时红了起来。
　　经过了一日的谈判，月染还是没能如愿，不过景霄也做出了让步，答应在自己的帐内另加了一张床，月染只得点头允了。
　　“小九，我看何用挺心细的，这事让他来办怎样？”她心念一动，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景霄睨了她一眼，又专心看着手头的书，“你不是不喜欢他么？今儿怎么让他来办这事。”
　　月染眯着眼，也不避忌什么，“那至少也得给他打个照面吧，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景霄放下书，“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月染浅浅一笑，很是满意。

　　见到何用时，营里的火把又生了起来。那红丹丹的火色照得何用的笑红中发绿，月染幸自高兴着，坐在景霄的身边很没良心地笑道：“军师，这大热天的，你很冷吧，怎么还打冷颤。”
　　景霄将月染揽了揽，没有开口。
　　何用静了片刻方道：“郡主说笑了，何用心里热乎得很呢。”
　　景霄终于抿了一抹笑，“以后郡主这两字是断不能再叫了。”
　　何用愣了一瞬，转眼看着景霄，依然是那张标准的笑脸，但是眼中却多了些情绪，让人顿感阴冷，月染打了个寒栗，觉得好像自己是做错了一件事。
　　在景霄的营帐里待了三日，还算得上相安无事，景霄白日里忙于军务，本顾不了她，但却偏生叫了一个小卒子将她看管着，言语上倒说得体面，“这军中到处都是男子，若你身份被人识穿了那就不好了，我还是得找了个保护着你才放心。”
　　于是乎，她走到哪儿都有个尾巴跟着，特别是去火头军。当魏蔫再见到她时，着实吓了一跳，拉着她低声道：“你入了王爷的帐，那该不会真如传闻，王爷是断袖吧。”
　　月染顿时冒了一额头的汗，阴着眼道：“你正经点行不，他喜欢的是女人。不过……”她想了一下，找了个最合适的借口，“不过是跟你一样，好酒。”
　　魏蔫儿却是个神经大条的人，点了点头，兀自喃道：“王爷也好酒。”
　　那可不是，如果不是有太多牵绊，那他也可以如同魏蔫儿口中的尚将军一般，随性而为，只可惜，他生在了皇家。
　　魏蔫虽然相信她，但十数日之后，这东岭大营中却已经将王爷好男色的是非传得满地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定少不了嚼上几句，而且月染走在营内，那些看她的眼睛条各色各样的都有，怜悯、羡慕、感叹、伤怀……她也只能当没看见。

　　这东岭却是个观星的好地方，夜夜都是月明星朗，正值七月下旬，秋意已经淡淡地浮上来了，日落后总有些凉，月染坐在帐外拉了拉衣襟，看那月，现在应该已经过一更了，景霄却还没回来，她不免叹了口气，向那伴在身边的小卒子问道：“王爷今日很忙吗？怎么还没回来。”
　　小卒子愣了一瞬，答道：“许是军务繁多，所以耽搁了，王爷让公子不必等他。”
　　“哦。”月染应了句，转身进了帐，捂着头便睡得混不知觉。至半夜却闻到一味酒味，她微微醒转过来，这才发觉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喝酒了。”她迷糊着道。
　　身后的人应了声，“嗯，喝了几杯。”
　　月染清醒了些，逆着光看着他几分醉红的脸，记忆中他好像从未如此过，她想，定是有什么事，正想开口安慰，他的吻却落了下来，顿时封住了她的唇。便在这时，那双滚烫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扯开了她的外衣，真贴在她的肌肤上。月染一惊，伸手去推却被他反手扣住。那吻顺着她的面颊滑至她的耳边，他的狂热的气息停在她耳边，在她的耳垂边摩挲着，半晌终于吐了句话，“月儿，我要你。”
　　那颗心顿时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她既然来了，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没理由拒绝他。只是她依然紧张，紧张得有些害怕，害怕得快要窒息，而且兀自觉得应该有些少女的矜持吧，于是她道：“小……小九，就不能成亲之后……”
　　话音落了，在她的双手还环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刹那间喘息声噶然而止。月染愕然地盯着他，脑袋里片刻的空白，等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的脸烫到可以煎鸡蛋。
　　他颤眉深吸了口气，伸手拉开她的手，口中喃了一句，接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月光从帘缝照了进来，煞白煞白的照在帐内。心好像也惨白了，她不知怎么解释他今夜的举动，再没有少女的羞涩，那心里竟油然生出一丝失落。他口中吐出的几个字，她听得分外清晰，而且清晰得格外刺耳。
　　他说：“对不起。”
　　她有些懵，那三个字如此凄凉，似乎不因今夜的冲动。
　　想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模糊中好像有人为她掖了掖被角。醒来时景霄的床榻上已经空空荡荡了，出了帐那小卒子已早早地守在了帐外，月染瞅了他一瞬，止不住问道：“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卯时。”卒子答道。
　　她点了下头，向前走了两步，又问：“王爷的精神头怎么样？”
　　“很好，神彩奕奕。”他答道。
　　月染愣了，暗暗地哼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枉作小人了，于是加快步子。小卒见了，忙跟了一步，“公子要去什么地方？”
　　“火头营。”
　　“王爷说公子还是少去那儿。”
　　月染白了他一眼，“他不让去我就不去了。”
　　小卒没办法，只得傻傻地跟着。
　　在火头营找了一圈，才见到魏蔫儿，他今日倒是好精神，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那一把铲子挥得来去自如，好像耍的剑法一般。魏蔫见她，没多说只道：“小木子，你来了就帮下手，我快忙死了。要不就明日来，今日可没什么空跟你闲唠。”
　　月染心里一黯，觉得今天好似大家都反常。
　　“帮手可以，你告诉我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月染随手递上料酒。
　　“哎，不就是文家父女要来么，还得让我亲自掌厨。”魏蔫儿答了句，接着又道，“把那边的白醋给我。”
　　话音刚落，那白醋倒是递了过来，而且一整瓶全倒进了锅里。魏蔫大惊，嚷道：“这……这谁能吃这么多醋呀。”转头间，那身边的小木子已经不知去向。
　　谁能吃那么多醋？自然是她纪月染。

　　吃了一天的醋，连饭也没能咽下。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月染便缩上了床，头倒是昏昏沉沉的，但却怎么也睡觉着，只得睁着眼数着那水漏的滴答声。
　　二、三……终究还是乱了，乱得数不清，分不明。
　　这时脚步声却自帐传来了，接着便是说话声。
　　“在帐内，但一日没进食了。”
　　月染赶紧闭上眼，心想，他定是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到此刻才回来，不由得又气他一分，暗暗觉得不应该原谅他。
　　帘子掀起又落下了，身后的人走进两步，似停在了帐中。月染向里侧卧着，他如今是什么表情她压根就不知道，有几分忐忑，不由得将脑子转了一转，想着可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翻个面。心里正盘算着，身后却忽地走了过来，她背脊一紧，已被他从后抱住。
　　“我知道你没睡着，生气了？”景霄压地声音凑到她耳边喃道，那声音细细的，让她耳根痒麻麻的，不由得头缩了一缩，继续装吧，装发梦，于是她伸脚一蹬腿，好端端的一大男人竟被她踢下了床。
　　月染心情顿时畅快了五分，得意了五分。
　　“嗷。”忽如其来的惊呼却让她心里的偷笑声淹了个无影无踪，她一个惊颤，顿时翻身而起，向床下望去。难不成这一脚，伤着了他？
　　还未等她看清形式，一双手已经捧住了她的脸，那热乎的唇已经落了下来。旖旎中，冰封的心尖也渐渐融化了。半晌，他停了下来，“饿了吧，看你一点力气也没有，总得吃点东西吧。”
　　月染一愕，这才回过神来，暗暗咬牙恨瞪了他一眼。景霄见她醋意大发的样子，心里暗笑，但那笑还没在脸上完全荡开，眼前的人儿却忽地凑了过来，唇瓣竟主动地覆在了自己嘴上。他一惊，正要启齿将她迎入，刚一张口，舌头上一阵刺疼，口齿间便一股腥甜侵了出来。
　　见他中计，她邪邪一笑，心里的不痛快刹那间便烟消云散了。景霄挑着眉望着她，将口中的血腥抿了回去，撑起身子向她渐渐逼近，“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那为夫就遂了你的心愿。”
　　月染眨着眼望着他慢慢变大的脸，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你……你想干嘛？”月染惊呼，天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做什么难道她还不清楚。说话间衣服已经被扯去了，她忙拉过被子来捂住身子，开口便道：“你……你走远点，我昨晚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要的。”
　　“那我今日想通了。”他扯了扯被子，又向她逼近了分。
　　月染继续向后退，“我……我这几日不……哎，不太方便。”
　　景霄愣了一瞬，便深吸了口气，无奈又凄惨地向后退了半分。她暗暗吁了口气，坐正身子抿了一丝抱歉的笑，“你快回自己床上吧。”
　　他没动，坐了片刻，伸手拉她躺下，“好好睡一会儿，我去弄点热乎的东西来给你吃。”
　　月染心里一阵感慨，不自主地便扯住了他的袖子，“小九，我不饿，你不要走。”
　　景霄停了下来，重新坐回她床边，帮她掖好被子，“好，我哪儿也不去。”
　　夜满布东岭，星辉洒了一林子，稀稀落落地在帐顶上投下片片斑驳，那图案很是好看。
　　“月儿，文将军父女是昨夜来的，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本该早告诉你的，不过你放心，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他细声道。床上的人好似已经睡着，没有声息。他叹了口气，准备起身，手却被她紧紧拽在怀里。低头见她眼缝中闪出点点莹光，待了片刻，终于听她开了口：“我……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