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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宫寂 ...

  •   到那儿时,太后正与两人摸着牙牌,忽地一瞬笑声泌得满院都是,定是谁赢了彩头。景煦便踏着那笑声,一步步走近。迈过门槛,那声音顿了片刻,又淡淡地生了出来。
      “皇上怎么有空过来,这几天不是忙着吗?”太后先开了口。
      景煦垂眼看了眼行礼的两个女子,开口便道:“你们都退下吧。”
      太后不由得颤眉,旋即又舒了开,“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有好些日子没去皇后那儿了吧,你妹妹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今天正好有事找你呢。”
      玉铭见太后提到自己,忙抿笑道:“皇帝哥哥,驸马以前带过兵,如果赤怀犯境,驸马可以……”
      “如今瑞王不是守在边境吗?难道驸马有意去僼州长驻,那朕倒也可以让他如愿。”景煦道。
      玉铭一怔,再不敢答话,呆愣地看着景煦,又看了眼身后的母亲。终究是母子两人,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恼竟如此相似。
      “嗬,看来公主是多嘴了。”皇后忽开了口。景煦撇过头看着皇后嘴边的一抹浅笑,竟觉讨厌至极,这个母亲为她安排的女人,除了刻薄无礼她还会什么。
      皇后见他瞪自己做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转身便走,“皇上要使气,臣妾可不奉陪了。”
      玉铭也不敢再待,急急地退了出去。
      “这仗打得可真是时候,瑞王可真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咱皇上对这个弟弟可是又爱又恨呀。”
      玉铭不解地看着皇后,“那皇帝哥哥会换人吗?”
      皇后忍不住大大笑,“我说十三公主呀,你真认为你那驸马有什么作为,你还是别让他出京的好,否则迟早守寡。”
      玉铭微战,恨恨地瞪着皇后的背影,这个连自己也不喜欢的女人,七哥怎会喜欢。不过回头想想,月染自己也不喜欢,但是七哥对她却……
      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过了惊蛰,天下起了雨,细得好像什么都没,没有雨声亦没有雨雾,只是不经意间面颊能感到风里送来的丝丝凉意,竟冻得刺骨。
      月染记得景煦曾说过,下棋时一定要全心而入,但他今日却忘了。她下了一子,故意在右路留下了破绽。
      景煦望着棋盘,双眼却早已空洞。黑、白,若这世界能如此简单那他何用如此劳苦。
      “你放走所有在京的亲王,自以为很贤德吗,你以为他们会感谢你吗,总有一日你的天下也会被他们一一瓜分掉的。等到他们率兵攻进京时,也许你还会为他们开城门,到那时,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太后的话总是如此理真气壮,但是她忘了,他们都姓景,是他的兄弟。他能怎么办?一辈子都将他们软禁在京城之中。也许都怪自己,若那时没有让母亲看到那一纸遗诏,也许便不会闹出这么些事儿来。但他能怎么办?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生母。如今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她烧掉遗诏时的猖狂笑意。
      “皇上。”
      景煦一惊,才发觉自己是走神了,于是专心地看了下棋势,在左路下了一子。月染瘪了瘪嘴,知道他今日被心事所扰,于是再不做纠缠,迅速地收势结棋。
      景煦见再无路可走,不由得一笑,放下手中的棋,便道:“倒是让你胜了,只怕除了你,没人能敢赢我了。”
      月染眼珠忽悠一转,“不是不敢,是不得。早在皇上当皇子时,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景煦睨了她一眼,她的笑依然清朗得无暇。曾经总是远远地看着她笑,总因为她身边还有其他人而不敢靠近,但他总还能等到她偶尔一回眸或者不经意的一撇。如今距离倒是进了,但那笑中,却总多了什么!不,应该是是少了什么!
      “倒还是希望你叫我煦哥哥。”他又道。
      月染一愣,许久没能说话,那嘴边的笑渐渐淡了。
      微雨在叶上聚了水,被风一吹忽地泻了下来,打破了亭中的静谧。他回头又笑了,拂弄了下自己的袍角,“十金说你去过重凌殿,本来前几日便想过来了,不过朝中出了些事儿,今日才稍稍闭了些。可是有什么事吗?”
      话未了,她仿佛有些意外,稍抬起头,那双眼中泛起一丝波澜,他心头一顿,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那一瞬,他后悔自己问了那样的话。他问她,可有何事,他想她回答,没事就不可是了吗?但那对白终究是自己臆造出来的,她有事才找他,而且那事定不是他所乐见的。
      她的笑又讷在了唇边,便头脑中的念头却一个劲地往外冒,怎么摁也摁不住。说或者不说,等了半年又等了数日,这宫里的日子异常难熬,这京中的日子她也不想再过。但是如今朝中事情不断,她难道要说,她不想待在宫里,不想待在京中,只想去僼州,同甘共苦,与景霄,那个别人口中的居心叵测的瑞王。
      “定是又有什么新奇念头了,不妨,需要什么告诉十金一声便是。”景煦道,“来再下一局,再输给你封你当大冶的棋博士。”
      他捻起黑白子,一一分开。
      “不是……”
      捻着棋子的手顿时滞在半空,心里纠结着世间太多东西是分不开的,手指不由得一用力,关节瞬间惨白,他依然垂着眼,听着她说完那句话。
      “我想我应该出宫了。”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与今日的细雨一样,好似捕捉不到,但那冷意却让人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他捏着棋子,紧了再紧,觉得快要将它捏碎。她竟然说出来了。
      所有的人都抛弃了他,朝臣、母亲、兄弟,他想他还有她,可是连她也决定离开。是他太天真、太执着、太无所是事、太不敢面对、太疯狂。疯狂臆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理由,也许她会看在相识多年的情分上留下,也许她会看在他曾经拼死相救的情分上留下,也许她会看在他细心的照料的情分上留下。那些也许总是艳丽的,但结果却永远都是褐色的。
      他丢掉棋子,站起身便走出亭子。雨浅浅地下着,没有声。
      “煦哥哥……”她一惊,知道他生气了,于是她挽回,于是她追了出去。
      他脚步一顿,以为会恨她,但那一声却将他的恨意击退。只有怒,还有对她的无法忘怀。他赫然转过身,月染追得急了,未止住脚一头撞进他怀里。还未来得及退开,他便已紧紧揽住了她,唇便在此时落了下来,这般的轻吻,丝丝冰凉温柔地在她唇上化开,细腻地浸入每一个细枝末节。

      四月间,春芬已尽,时不时的下着雨,终日阴霾的天色难见明朗。北边的战事却已如烈火一般席卷而来,瑞王因受朝廷之气,对于赤怀战事,竟一再退让,数月间僼州北境几个城池均被赤怀所据。对于自古在北方牧马游居为生的赤怀,此举自然也引起了众多的猜测。一时间,朝堂上有主和的,有主战的,有主张夺回瑞王兵权的,有主张坐观虎斗的。
      景煦只觉得心里眼前都乱作了一团,蹙眉便道:“纪大学士可有何见解?”
      顿时殿内安静下来,许久没见人说话,十金低头道:“皇上,大学士这几日都告假,说身子不适。”
      景煦一惊,向殿内扫了一圈,压住心里的火,开口道:“退朝吧,明日再说。”
      等到人退尽,那憋在心里的火才发了出来,“纪清平,那身子不适,朕身子还不适呢。自从朕登基以来,他便三天五头地告假,真是老匹夫……”景煦暗觉得骂得过了,便停了下来,怨气也泻了大半,半晌终于吸了口气淡淡地道,“起驾去纪府。”

      又下场雨,与往常不同,天朗朗的,好一阵后,便停了下来。景煦知特意新修了浅馨殿,背靠荷池而筑,临着池边修了一条长步廊,直伸出数丈,廊端自水面上筑了座小木楼,足有三层,这是以前便有的,他记得她总爱在站在上面眺望,说这里是这宫中最好的地方,夜赏星月,昼观宫景。隔着池对岸的宫墙,还能隐隐看见皇城里的森森绿意和依稀人影。
      景煦几前去了位于商估山的练兵场,好像朝廷要与赤怀作战了。走前景煦来找过她,只对她说诸事小心,有什么事尽管对太后讲。
      月染静静地听着,没有说半句话。也便是那一日,她才搬到这浅馨殿。
      池中的荷叶已经初露碧姿,夏将至。
      月染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阳光从东偏到了西,双眼却没有移开过宫墙外的一片绿意。这时楼下传来一个脚步,没片刻便有宫女道:“郡主,皇后娘娘驾到,正在前殿呢。”
      月染顿感愕然,她与皇后不过只见过数次,连话也不曾多说一句,今日皇后怎会来找她呢。她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也没多问,跟着宫女便下了楼。
      薰炉中弥散着缕缕青烟,宁静而深长在殿中拉了一道长长的稀影。
      “郡主这浅馨殿倒真是好地方,深处桃林,背临荷池,那宫处的景致也能尽览,看来皇上对郡主还真是上心。”皇后低眉将刚才宫女上茶时不小心洒在桌上的茶用丝娟抹了去,接着端起茶喝了一口。
      月染睨了她一眼,早知这皇后不好相处,于是便笑道:“那娘娘若是喜欢,便向皇上讨了去。”
      皇后嘴角顿时僵扯了一下,又喝了口茶,“只怕得意得太早了吧。郡主难道没有听说,这浅馨殿是修在高祖时的,是高祖送给曾夫人,当年那位曾夫人很受宠爱,她爱荷花,于是高祖便在宫中开了个湖,种了整片的荷花,在荷池边筑了浅馨殿,这里每一道梁柱都选用了上好的花梨木,里面的置设也都尽显奢华。高祖皇帝是想将世上所有的美好都给她,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高祖皇帝便发现这位夫人与他人有奸情,于是他便就在这殿中亲手将曾夫人捏死了。宫里人都说她是含冤而死的,所以每到夜里都能听到女人的哭声。郡主这几日你可听到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皇后说着已经靠了过来,那低呤声让月染只觉背心透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寒意,刹那间便扩散开来,渗透进每一寸肌肤。月染咽了口唾沫,沉住气,转头一笑,“倒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现在不是坐在我旁边吗。”
      皇后心头一怔,那笑去一如既往的从嘴边泌了出来,挑了挑眉,将最后一口茶喝了下去,“茶也喝过了,话也说过了,郡主早些休息吧,别等到太阳落山了见到什么东西睡不着。”说完便起了身,仰着头走了出去。
      殿顿时静了下来,那炉中烟依旧往外冒着,却早已没了那份惬意,好像不经意间便能从里冒出个人影来。她越想越慌,正要起身离殿,忽然殿外一阵惊叫,那尖利顿时划破了浅馨殿的静谧,一股犹如死亡般的鬼嘶紧紧的灌了进来。
      一旁收着茶碗的宫女也顿时一个惊颤,那手中的东西全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块。
      “郡主,皇后在殿外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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