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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出逃 ...

  •   天空再承受不住夜的深沉,终于在极度黑暗之时亮了起来,半明半暗的天空中,迎着西边的城头,那半轮红月再现,沐着整个宫城。
      “王爷,王爷……”韩子砚见望着宫城出神的景霄,不由得唤了声。
      昨夜,若他再晚到一刻,只怕事情便全然不同了。那时景霄站在宣仪殿的雕窗外,怒火已染红了他的双瞳,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瑞王,即便是与赤怀作战时,也能保有五分镇静,而那时他有的除了愤恨是震怒外,便是冲动。
      景霄听了唤,回过神来。浅藏在眉间的疲惫毫无遮掩地溢满双眼,没人知道,他昨夜他经历了一场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战役,只觉得好累,心的倦困,身的萎顿。若韩子砚不及时出来,不在第一时刻拉住他,对他说那句“为了皇上与宁妃娘娘,王爷请你一定要活着。”也许他已经杀了那奸妃。但韩子砚说得对,杀了奸妃,自己也会陪葬,为了宁妃,为了皇帝,为了月染,他不能。

      京城中笼起了雾气,浓郁地在街巷中飘散着。
      “王爷先回府吧。”
      景霄眉头紧拧,“回不去了。”
      话刚落,便闻浓雾中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旋即一行身着黑甲的京卫军便迈步而来,韩子砚一惊忙闪入巷中。
      “若京中有乱,便将此信交给王爷。”
      韩子砚瞬间一栗,头脑中竟闪现出何用的话语。半月前何用离京之日曾找过他,并交给他一封信,那封信……他还记得当时也没上心便将信寄放在酒肆中了。京中有乱,没想到何用已料到了。
      “王爷,请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景霄一惊,还没开口韩子砚便已绕出了巷子。
      等到韩子砚回来之时,皇城中已遍布卫军,城中贵戚皇亲大小府邸无一例外,如此兵力让韩子砚一栗,想必齐妃早有预谋。
      景霄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经料到,仿佛已经麻木,双眼中再没有愤怒与不安。他拆开韩子砚递来的信,定眼一看,只见那纸签上写着:即拆此信,当趁雾出京。
      “长兴十六年九月长兴帝帝病重,后妃齐氏倚势专权,聚兵京中以谋其事。遇妄论其政者,一一幽禁,数日后,若有逆者再无敢言者。”——《冶书·皇后纪》

      至午后雾气依然笼着,整个皇城弥掖着青灰色的黯淡。瑞王府门外两队京卫军把守着,往来行人哪敢靠近。韩子砚在府外彷徨了好一阵,终于翻墙而入,拿了瑞王的印玺与那道早已颁下的册封御贴后,正想找机会出府,却忽地听见王府正门一阵喧嚷,他心里不禁一喜,趁着兵卫被引向大门之际,轻而易举便溜了出来。
      府门外,只见京卫军围着一个女子,其中一个大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闯王府。”
      那女子一脸的不屑,挑眉道:“睁开你的眼看清姑奶奶是谁,你有胆的将我关进牢里呀,看你有几条命来赔。”
      秋风乍起,挟着树上的黄叶,旋转着落下。韩子砚站在巷口,脚步却停了下来,就连时间也在那一该止住,再倒回。曾经无数个日子,他与她曾在落叶下争吵。
      “气势倒不小,总有一天将你关进牢里。”他曾说过。
      那个人,他以为她已经离京了。
      京卫军中已有人认出她来,低声对一旁的将领道:“她是月郡主的丫鬟灵歌。”
      灵歌咬着牙看着这一群男人,心道,若是韩子砚在,定教他们这群人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却鼻子一酸,眼泪就快掉出来,不由得暗骂到,“韩子砚你玩失踪,见到你,我一定将你大切大块再放进坛子里腌成咸菜。”
      “姑娘还是回吧,即便是月郡主亲自来,本将也不会让她进府。”
      灵歌一怔,瞪着那将领模样的男子,恨道:“我记得你的名字,京卫军都尉,日后有你好受的。”
      将领见女子消失在浓雾中,不禁叹了口气,为君难,为臣亦如此。
      转过街口又是一条长街,走惯的路,如今却看不明方向。灵歌黯然,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小姐交待,半月来都被关在府中,今日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溜出府,但却无功而返。看着那街上的一阵阵京卫军,城中早已换了一番场景,这半月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想得出神,忽然手臂被谁一拉,整个人便跌进了窄巷内,她大惊失色,正想大呼救命,却被人狠狠捂住嘴。
      “灵歌,是我。”
      她一凝,那张惶的表情冻结在脸上,“韩……韩子砚。”

      天下起了雪,雪霰“噼里啪啦”地打得屋檐乱响,好像是兵戎相交之声。月染一个寒栗,从梦中惊醒,从窗缝往外一看,哪儿来的雪,那白茫茫的一片依然是未散去的雾气。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一惊,忙躺下身子,半眯着眼看着那走进来的丫鬟。
      “小姐,该喝药了。”丫鬟将药碗放在床头的茶几上。
      月染揉了揉眼,蔫蔫地端起碗指使丫鬟道:“去把柜里的蜜饯给我拿些来。”
      看着丫鬟转过头去,她忙撑起身来将碗中的药全倒进了床边的花盆里,接着又若无其事的捻了块蜜饯,嚼了嚼问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刚过。”丫鬟答道。
      月染抿了一丝笑,将药碗交到丫鬟的手中,心里琢磨着,灵歌出去也有大半个时辰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丫鬟伺候她睡下,又循例问了下身子有没有好些。月染敛了下眉,掖紧被子道:“倒是好些了,只是身子没什么力。”
      丫鬟见她一幅不胜秋风的样子,安慰了几句才离开。房门一阖,月染立马从床上翻了下来,摆弄了下快要僵硬筋骨。这半个月来真是苦了她日日装病,才能逃过被“发配”出京的命运。但却也有半月没见过他了,京城发生了什么,她是半点不知情。至到今日,才从福伯口中打听到,朝廷半月前调集亲信替换了京卫军的大部分将领,至昨夜,景姓皇族中,无论封王的与未封王的都被软禁了起来,就连纪府门外也守了好些兵卫。
      什么腥风血雨,什么太平歌舞,这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知道景霄是不是还好好的过着。
      门忽地被人推开,月染一怵,正要跳上床,却听来人笑嗤道:“小姐是我。”
      她顿时松了口气,一把拉住灵歌便问道:“见到了吗?”
      灵歌点了点头,喝了口茶,从头到尾,将怎么趁人不备从后院的小巷子偷偷溜出,又怎么从门洞里爬进来的经过从头说了一遍。月染不禁翻了个白眼,没耐心地道:“说重点吧。”
      “最后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见到了……”
      “他可好?”月染急忙问道。
      “韩子砚。”
      灵歌讪讪一笑,避开月染能杀死人的眼神,“小姐,你不用担心,王爷没事,他和韩子砚如今躲在城南的一个道观中,只不过……城中的京卫军到处在找他们,那恶狠狠的样子,好像他们犯了什么事一样。”
      月染闻言心里一哽,欲加之罪其无辞乎?若如今有人想置他于死地,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我去找煦哥哥,他……他一定有办法。”她忽想到那个人。
      灵歌一惊,忙将她拉了回来,压低声音道:“这些还指不定是谁主使呢,他如今是监国,什么京卫将领调任都要经他之手,小姐,你想想吧。”
      雾气透过窗缝挤了进来,霜白一般地在屋内已经铺了一层,仿佛一瞬间,那近在咫尺之物也看得不清楚了。
      “小姐。”这时竟又有人敲门。
      她回过神来,讷讷答道:“什么……事?”
      “监国大人来看你。”
      月染蓦然一个颤栗,沉沉地坐回椅上,呆呆地看着那窗边放着的一本棋经,头脑中一片混乱,难道那个捧着一本棋经便能痴痴看上一整日的煦哥哥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姐,他来得正好,能带你出府。”灵歌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九王爷今日要离京,酉时三刻在城南樟子林等你,你先过去,我收拾些东西随后跟你会合。”
      酉时三刻,城南樟子林,这算是私奔吗?她和景霄。利用景煦。

      雾气笼着,好像比下过雪还冻人,月染冷极了,出府时因怕被父亲看见,便没来得及加衣裳,她将双手插在怀中,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身后的景煦。她觉得自己是相信他的,于是笑了一笑,但是脑袋里却翻腾着灵歌的话,那笑便随之一点一点地结了霜。
      景煦微微蹙眉,看出她有心事,于是紧随了一步,指着两步开外的茶舍道:“进去坐坐,等十金来了再走。”
      月染没有点头,只是静看着他走近叫了盏茶,向自己招了招手。她吸了口气,走进去坐在他身边,端起那杯子,暖暖的,就像他的脸上的笑一样,好像永远不会凉。这里面……会有毒吗?她不由得讽笑,凑到嘴边抿了一大口。
      “有什么想问的?”景煦忽然开口问道。
      月染一颤,抬头与他对视,那双清如湛湖的眼中映着自己几分可笑的面孔。“没有。”她答道,不知是忽然不想问,还是忽然开始相信什么。
      景煦依然含着笑,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刚才看见那些京卫军时就想问了,虽然……”
      又是一栗,手中的茶杯仿佛就快捏碎,未等他说完,月染便开口急问道:“那你有没有做过?”
      景煦笑意稍滞,眉头不经意地颤敛了一下。十金正巧从外走进,顿时打断了两人的怔愣,“公子,东西买来了。”
      月染回过神来,见十金手中拿着的竟是一件元色披风,衣上细密地绣着朵朵白兰。景煦将披风接过,“你病了半月,这几日天冷,小心又受了寒。”
      月染忙将披风拿了过来,披上又系上带子,那带子好像系得太紧,紧得她心里也酸酸的。景煦见了,伸过手来将那带子拉开,再重新系好,“若我说没做过,你会怀疑吗?”
      她低着看着那结,美美的坠在襟前。他没问她是否相信,而是问了是否怀疑。月染摇了摇头头道:“我相信。”那一刻,她不敢提那两个字。
      坐得不太久,便已到戌时。月染望着那茶舍内慢慢漏下的沙粒,开口道:“走吧。”
      她大病初愈,景煦也怕她再受寒,于是点了点头送她回府。刚走到街口,月染忽然向腰间一摸,开口便惊道:“我……我的玉呢,刚才还在的。”
      景煦顿时止了步,“什么玉?”
      “我……就是娘临走前给我的那块,紫色的,这么大,怎么没了?”月染一边比划着一边向地上寻去。
      景煦忙命十金回茶舍看看,自己也顺着来路低头找着。雾浓天昏,看到的地方也不过三尺来远,幸而人不算多,若真是遗失应该还能找到。
      “月染,你别慌,定能找到的。”
      “煦哥哥,谢谢你。”她答道。
      景煦不由得一笑,没有再答话,只将眼前的每一寸都看得仔细。
      风卷起青石板上的清冷,直扑人面。当十金匆匆跑回来时,只见景煦站在秋雾中,手里正捏着那一块紫晶玉。
      “公子,找到了?”他拭去额上的汗。
      景煦一栗,回过神来,将那玉佩交到十金手中。他何曾找到过,原来她那一声“谢谢”,是谢他放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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