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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凤凰鸣矣(上) ...

  •   邓昭的房间非常漂亮,极其华丽。
      进屋门口有一扇白玉屏风,画着一只栖息于梧桐上的金色凤凰,气韵生动。凤凰尾羽处还写了一首诗“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进屋内,可以房间这间屋子极大,高足的床榻靠着窗,被子上是最好的丝绸,在窗棂透过来的阳光下流淌着美好的光泽。
      许仪的视线在那只凤凰上停留得久了一点,谢少雍见状,很热心地介绍,“如果我猜得不错,应当是宫内送来的聘礼之一。”
      “对的,”跟在一旁的兰芷点点头,“谢大人所言极是。”
      许仪也是世族大家出身,从小养尊处优,她自己的房间论大小并不比邓昭这间屋子小太多,华丽程度远远不及;她衣箱里华美的衣服绚烂夺目;数十个首饰盒里金银首饰也让人啧啧赞叹,就连靠墙的书架上的书,都是上好的帛绢所写。
      两人大致在这间屋子里逛了逛,谢少雍指着书架问她:“邓小姐平时就看这些书?”
      “对的。”
      翻了翻,大都是《春秋》《礼记》的典籍;随便翻开一本就能看到书卷被长期翻看的痕迹,有的书旁还有邓昭的附注,她字迹很漂亮,看上去确实如同传言所说的“饱读诗书”。
      谢少雍点头赞许:“能成为太子妃,果然还是要有一点过人之处的。”
      许仪也很同意,她顺手翻开一本《左传》,看着邓昭的几行批语,的确有些见地。
      两人低声说着话,开始检查起屋子。不过碍于邓昭的身份,也不敢像审问一般犯人那样事无巨细的搜查,两人在兰芷的指引下大致翻了翻,意料之内的没有发现异常;只在书架上发现了她前几天练的几幅字,是诗经里的《草虫》和《击鼓》两首。
      许仪拿着那幅字,反复地看了又看,心思微微一动。
      兰芷说:“许大人,这幅字有什么不妥当吗?”
      “没有。”许仪不动声色放下字,对上谢少雍的视线,“我看差不多了。”
      谢少雍没有多言,“去看看那名遇害的侍女。”

      殓房里的蘅芷躺在房间的冰冷木板上,看上去安静且无辜,好像在沉睡一样。除了面无血色,几乎看不出和异样,走得近了,才会发现她脸上有细小的擦伤,仔细查看,那是摔倒在地造成的。
      谢少雍略微沉思,掀帘出门跟邓重商量,“大将军,让大理寺令史前来检查一下蘅芷,如何?”
      邓重一口回绝,态度干脆得吓人,“不行,此事暂时不能走漏消息。她的伤我看过,确实因为头部遭重击而亡。”
      谢少雍也不强求,“那好,请大将军让下人给我们拿两幅手套,”下人们得到吩咐后很快就散去了,谢少雍把视线转向许仪,“那只有你我代劳。”
      许仪眼皮都没眨一下,颔首。
      其实这还真是她是第一次亲自检验死者,但不是兄长的第一次。兄长担任云中参军时,少不得要接手一些命案。谢少雍抬起了视线,面前的同僚很是沉稳,想起她看着大理寺严刑拷打犯人面不改色,也就放弃了说话的念头。
      他们两人虽然不是负责检验的大理寺令史,但都不是没见识的人。对面前毫无生气的人体并不畏惧。死者再可怕,也不如活人。
      兄长自小身体欠佳,久病成良医;许仪也略懂一点医术,局面也勉强可以应付。正如邓重所言,她是因为头部遭到重击而亡。拨开头发可以看到后脑上的大块淤血,可以想象击打她的人力气不轻,后脑是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之一,如此重击,能挣扎到昨晚已是不易了。
      许仪说:“贼人下手有轻有重,相比而言,兰芷的头伤轻得多啊。可能是因为兰芷最先被人击倒,而蘅芷看到了贼人的模样因而被人灭口。”
      谢少雍小心地检查了蘅芷的双手和脖子,“这个猜想倒是可能,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许大人,你这些年办过多少命案?”说着摘下套到小臂上的直筒手套。
      “几十起大约有了,不过谢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许仪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谢少雍沉吟开口,“我只觉得,以贼人的心狠手辣程度,不应当留下兰芷这个活口。”
      许仪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把衡芷翻了个身,动手解开她的发髻,抽下缠着头发的银簪,长发散开,小心的剥开头发,低低“咦”了一声。
      “竟然是用石头砸的。”
      头发下竟然有些细小的沙砾,大都埋在衡芷浓密的头发里,散落在大片淤血之中,看上去怵目惊心。那些沙砾几乎贴着头皮,绝不可能是衡芷被袭击然后倒在河边时沾上的沙砾。按照兰芷的叙述,如果是贼人击倒,应该脸部朝下才对。
      一直古井无波的谢少雍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困惑不解的表情。他皱着眉头,手指沾起一点沙砾碎屑,“贼人劫持邓昭小姐,应该是有计划且详尽周密的行动,怎么会用石头砸人?头发上居然还沾了一点青苔。”
      许仪道:“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去杏林去看看了。”

      从殓房出来,邓重已经把府中可靠的下人们聚集在了一起。
      审问是断案的必要条件,邓昭失踪之事如此诡异,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是重要的。邓家的下人众多,但跟邓娥说过话的却没几个;实际上最近半月,跟她交流最多的是宫内的尚书女官,负责教导她太子妃礼仪;但这种私下取证的情况,尚书女官没法出现。毕竟,邓氏一门还不想让消息传到宫里去。
      谢少雍一一询问,因为不可能做记录,许仪听得极其仔细,偶尔加上一两个问题。下人们大都是在邓家呆了五年以上,都很喜欢邓昭,她在下人的心中,善良且宽厚,从不苛责人。
      许仪的问题主要集中在邓昭最近的情绪上,下人们都说她情绪一直很不错,随时随地都很开心,很慷慨地赏赐下人们各种东西和钱财。有位侍女还说就是几日前,邓昭给她们赏赐了不少精美的首饰和衣物,甚至把自己的很喜欢的青玉玉佩都赏给了衡芷姐姐。
      许仪还是不确信,“她一点不开心的事情都没有?”
      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
      谢少雍听着她的问话暗暗心中称奇,让邓府的管家退下去后他问她,“子颜兄,还真是有过耳不忘之能,居然连他们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仪摇头;“谢大人见笑了。”
      谢少雍无奈地看着她:“不要再跟我客套了,现在咱们都在一条船上。”
      这到的确是,而且这条船还是自己身边这位同僚一手扯自己上船的;许仪苦笑一声,微阖眼睛,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不太像府内之人作案。”
      谢少雍摆手说:“原来你在疑心是府内的人?可能性不大,就我所知,邓府驭下甚严。”
      许仪皱着眉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击打着面前的漆案,震动得茶杯里的茶水晃来晃去。
      “我只是想知道,劫走邓小姐的人,是因为私怨还是因为她即将的太子妃身份。还有,邓昭现在下落何处?时间过去三天了,如果骑着快马,贼人已经可以带着她走到千里之外;甚至灭口都——”
      她深吸一口气,顿住了话题。
      谢少雍开口,“子颜兄,你静一下。这正是咱们正在调查的事情。如果你的心乱了,邓昭的下落就更是难查了。”
      声音沉稳而清晰,就像是定心丸一样。许仪长呼一口气,后悔一时无法控制情绪而导致的失态。
      她站起来,略整了整衣冠,对谢少雍一揖:“多谢提点。”
      谢少雍看着她眨眼间就藏好了焦灼恢复成那个见惯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有点遗憾。
      他轻咳了一声,“差不多了,走吧,去城郊的杏林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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