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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七章 (中) ...

  •   他们骑的都是最快的马,两里的路程转瞬就到,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典型的田舍小院,大抵因为是司空府的封户缘故,规模比起一般农家略大,是两进两出的小小院落。
      云彦翻身下马,前去叩门:“是否有人在家?”
      半晌之后,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临近,一位身着麻布小袄、手杵拐杖、面目极为和善的老者出来应了门。
      敬朝尊老,云彦躬身问他:“你家中可有别人?”
      老人家扬起拐杖“咚咚”敲击夯实的泥土地面,大声反问:“这位郎官说什么?”
      “我们途经此地,想进屋喝口水。”
      “……什么?”
      许仪总算发现了,面前的老者看着精神矍铄,可耳朵则完全不好用。
      此时也顾不得礼数,许仪跨前一步,“事有紧急,云彦你去后门守着。”
      云彦得了话却不忙动作,先看一眼李明庭,瞧到他略一点头后,方才一拱手奔到了屋后。
      要进人家房门,没有什么东西比钱更好用。许仪从袖中取出极小一块碎金放到老者手里,他或许听不清话语,但能分辨金子,他拿着金叶看了片刻,不再多话,挥了挥拐杖让她和李明庭进了屋。

      这院落的规模一望即知,许仪直奔井口而去,查看之后再从正厅开始,厨房,卧房一一搜索过去。她做事细致,更是彻底查过,米桶水缸没有放过,饭碗、灶台上的筷子都没有放过,卧房查得尤其仔细,枕边的梳子发簪铺头都没放过。
      李明庭道:“若邓昭被关在此处,当不会让老者来看守。”
      许仪颔首:“的确不像。”
      每个房间的摆设和物品都说明,这屋子里没有女人,只有一老一中一少三代男人。
      “许卿,”自进屋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李明庭眼底,他锐利地看着她,“你当真认为邓昭在这一带?”
      “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即便不在此处,也在其他两户人家中。”
      两人步出卧房,院中大树飒飒作响。
      他们最后到达后院,角落里是猪舍和鸡舍,满院子跑着数只肥鸡欢快奔跑,满地都是白白黄黄的粪便,气味相当熏人。
      许仪转身对李明庭一拱手,“殿下,此地脏乱,请在外稍等,我查过就出来。”
      李明庭看一眼她,淡声道:“无妨。”
      说罢撩起长袍下摆,绕开满地狼籍踱到了畜圈旁,脏乱的后院被他华丽的锦靴踏上,瞬间变成了昭昭殿前的百级玉阶。到底是君王风度,深沉静美,不论何时都处变不惊,外部环境亦不能改变他一丝半毫。

      她想起初识时,先生的头七之后的一早,他离开云中,她也送他下山,路过稽山下的宁静村落,恰逢村中的一位农户在昨夜丢了新买的牛犊,呼天抢地悲痛欲绝得喊着报官,她平生最爱解密,又热心助人,马上帮忙寻找。
      当时的李明庭本应该提早离开,不知为何对这起案件也有了兴趣,又再拖延了几个时辰,陪她一起查案。
      彼时她虽不知道他是当今储君,也能料到他出身贵胄——她自己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完全能分辨出他浑身上下洋溢着凛冽贵气。谁料他毫不在意农舍的粗鄙脏乱,和她一起在鸡犬成群的畜圈中进进出出,淡然看着满院鸡飞狗跳,实在值得敬佩。
      他道:“你身为女子都不怕,我担心什么?”
      她记得自己当时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
      “实在惭愧,我久在北方,竟不知南方民生为何。这趟出门,能借机了解民生,这一趟出门也没有白费功夫。”
      他说话坦白诚恳,让人觉得十分舒坦。人各有志,她不再相劝。
      因为前日下了一场雨的原因,凭借牛的脚印,她在同村的角落的一户人家中找到了一匹和失主所言相似的耕牛,奈何对方并不认账,她心生一计,将两人分开,让他们分别说出牛的所有特征。
      失主道:“牛的额角有块白斑。”
      村人道:“牛犊的肚皮下有小块白斑。”
      许仪已经有了答案,伸手指向邻人:“你是窃贼。”
      村人自然不服,当时围聚了里三层外三层,都在关注耕牛失窃一案,许仪跟众人解释道,牛的额角人人都可以看到,都知道白斑所在,而肚皮底下则隐秘得多,只有牛的主人为它洗刷身体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个不为人知的细节。而窃贼昨日晚上盗牛之后到今日一早,绝没有时间去关注牛的肚皮下面的特征。
      众人心服口服,旁观者都鼓起掌来。按照律令,窃牛乃是重罪,窃牛者被村子里的里正送到了官府。
      这起案件并不复杂,前后用时不到一个时辰。
      李明庭一直在她身边,听她断完了整件案子,且赞且叹道:“真是断案如神、机智过人。令初,若你身为男子,定然官至宰衡。”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滴答”一声打开了她心中的小锁。
      许氏一门,两百年间产生了十余位宰相,祠堂中的黑色牌位密密麻麻,摆放不下。每年祭祀先祖时,在寥寥青烟中遥想祖先和叔父的辉煌,只恨自己身不能为男子。不论如何,冒阿兄之名进京为官,还是太胆大妄为了。

      许仪轻声一叹。
      “许卿为何叹息?”
      她一惊,连忙回身躬身答:“殿下,只是,只是臣有感而发。”
      李明庭静静打量她,自在京城见到她第一眼起,她精致之极的眉间始终锁着一缕白雾般的轻愁,玲珑小巧的双唇间从未绽出笑颜。
      他并不追问,抬脚离开:“邓昭不在这里,出去吧。”
      “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院,只见云锦飞骑而来,甚至都不及下马,“殿下,找到邓小姐了!”
      许仪和李明庭对视一眼,奔出庭院,翻身上马。

      发现邓昭的地方是远处的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院落,和邓氏的庄园距离最近,屋宇整齐、屋外桑麻葱茏。
      许仪想要策马狂奔过去,奈何她还顾虑着小马驹实在奔跑不快,想转脸跟李明庭说“请殿下先去”,话未出口,就看到李明庭□□那匹白色宝马如箭急掠出去,眨眼之间已超过她许多,风一般掠到门前,他翻身下马,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扉之后。
      许仪将小马驹系在院外的桑树上,一边查看四周情况一边踱步走进院门,门上多处刀剑劈砍痕迹,门栓则从中折断,从痕迹看,似有人用力撞开了门,想必所有人都在院子里。没行得几步,她似曾相识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股十分浓重的血腥气。
      她心头一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地上仰面躺着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四肢打开,摊在地上如一个惊人的“大”字。他胸口深插着一柄短刀,刀身彻底没入身体里,只余下一节刀柄在衣裳外。血染红了上衣,并且还在源源不绝的往外流淌,沿着石板间的缝隙缓缓流淌下来。
      邓氏的一名侍从半蹲在旁,伸手探地上人的脖颈,检查他是否还有呼吸。
      侍从抬起头,看到许仪,行了礼道:“许大人。”
      “发生何事?”
      “这贼子就是关着小姐的人,”那侍从咬牙道,“我们到的时候,谢大人先敲了门,这贼人开门之后,看到我们,大惊失色,又迅速上了门栓。谢大人让我等破门而入,我们破门时,这恶贼先重伤了小姐,又与我们缠斗片刻,刚刚自尽而死。”
      许仪蹲下身,仔细查看短刀,“一刀正中胸口?”
      “是。刀法十分精准。”
      许仪翻了开地上那人的衣襟,又抬了抬那人手腕,指尖全是老茧,那是多年习武之人的手,难怪自杀也如此利落。
      她站起来,“拔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七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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