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施舍（2022） ...
-
周末，盛夏带上盛母特意煲的汤，到酒店看汤斯淼。
此行回国，汤斯淼图省事没有在燕京租房子，而是选择在公司附近的协议酒店订了间长期房，拎包入住。
盛夏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啧啧嘴，歪在沙发上，没个正形。
“我妈听说你之后要一直住在酒店，心疼坏了，但是我看你这还挺舒服的，啥都有，啥都不操心，还没人唠叨，她老人家可真是多虑了。”
汤斯淼将保温桶里的汤和菜倒进空碗里，暼了一眼盛夏的方向，转身去了卫生间。
“羡慕的话你也搬出来，打完折一个月两万，你出的起。”
“拜托，这几乎是我税前工资的一半，我还是住在家里吧，被叨叨、被催婚，总比花冤枉钱舒坦。”
“阿姨怎么又催婚了，前两年你挑剔相亲对象时，她不是说了要让你自生自灭的么？”
“呵呵。”盛夏撑着扶手坐起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又补充，“上个月退休了，闲的没事干，所以开始找我茬呗。”
“啧。”汤斯淼摇着头从洗手间出来，她将洗干净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然后捧着汤碗坐到了盛夏身旁，露出副八卦的表情。
“怕啥，你不是和那个大学生弟弟发展的挺好的么，阿姨再催，你就把小男友带给她看。”
“别提了。”盛夏摆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下又说，“等九月份新生开学，我物色到更帅的弟弟，就把他踹了。”
“呦。”汤斯淼扬扬眉毛，没往心里去。
每隔两个月，盛夏便会说一次类似的话，快要一年了，也没真的分手过，她早就免疫了。
隔了两秒，盛夏反应过来，轻轻地锤了汤斯淼一下：“你可真是不安好心欸，我把他带回去我家肯定要乱成一团，老太太知道他比我小差不多十岁时，非得吓死。”
汤斯淼低头喝汤，没接话，抿着嘴轻轻地笑了一下。
两人间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很快，盛夏想起什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对了，你这几天有联系陈玄吗？”
“没有。”汤斯淼摇头，想起南旺岛上那个阴鹜冷傲的陈玄，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记忆里，陈玄看向她的时候，总是笑容满满、充满爱意的，她何曾见过他这种冰冷凌厉形象。
汤斯淼承认，卢勉的短信的确让她感受到了，按耐不住的欣喜与动摇。
矜贵禁欲的陈玄，对于一个三十多的女人来说，充满了吸引力。
可是，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不仅有十年的未知时光，还有存在了十年的固有认知。
过去十二年的记忆中，陈玄明亮、张扬、肆意……
可这无数的形容词，找不到一个，能准确地描绘出他的现在。
三十二岁的陈玄固然是迷人的，但他也变得陌生、危险，让人胆怯。
时隔多年，汤斯淼好不容易才重新滋生出的那些情爱妄想，在巨大的反差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那他有没有联系你？”盛夏追问。
汤斯淼摊摊手，装作不在意：“当然也没有。”
与陈玄的最后一次交流，还是那天报警，在派出所前的路口，他说静候佳音。
想到这，又开始心烦。
她本想找个同款表还给陈玄的，打听之后才知道，但那手表贵就算了，偏偏每年限量发行两千只，市面上根本没啥流通的现货。
其实那个时候，汤斯淼已决定，要用手表为由头，主动联系一次陈玄。
但碰巧杜丰德先联系了她，说宅基地的转让申请被国土资源局受理了，陈玄搬走时只带走衣物，家具电器全都会留下，公示结束后，他们便可以交接房屋。
那通电话挂断，汤斯淼突然就清醒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明明不是只有她拥有能够联系对方的理由，为什么非要她主动。
甚至，他还报警，把自己送去派出所喝茶。
她不要低头，不要服软。
听了汤斯淼的回答，盛夏的五官皱在一起，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东西啊？不是说你看见的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女友么，不是说他这么多年都没谈恋爱么，不是说他放不下么……既然如此，到底为什么都憋着，互相不联系啊？”
汤斯淼歪头，想了想后开口：“还是不够爱吧。”
十二年前她人间蒸发的时候，陈玄为了找她，能翻遍南旺岛。
如今连通电话都不愿意打了。
两秒后，盛夏看向她：“那你怎么想？他要是一直不联系你，你会先联系他吗？”
“不会。”汤斯淼扯扯嘴角，顿了下，又有些不确定地低声嗫嚅，“应该不会吧……”
盛夏表示不理解，皱着眉毛看汤斯淼：“你先主动又不会死，干嘛这么拿腔作调的，他要是真的不联系，到时候哭的还是你自己。”
戳中痛处，汤斯淼低头喝汤，将脸死死地埋在碗口，遮挡住眼底的慌乱。
她了解陈玄，如果他真的还喜欢自己，他一定会先联系的。
他不联系，便是不在乎。
这个结果，只是想想，就心痛。
从南旺岛回来后，汤斯淼一直在思考她与陈玄的变化。
她总说陈玄变化大，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十二年前，离开他时头也不回；十二年里，想起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如今，不过只是见了几面而已，便自乱阵脚、慌不择路。
他们两个人，就犹如一场命运的轮转，十二年后宿命对称。
如今，占下风的人变成了她。
-
重逢的第二十二天，汤斯淼在上班路上，收到了陈玄发来的消息——
明天，我们见一面。
言简意赅的七个字。
汤斯淼盯着手机屏幕，站在原地，捂着胸口看了整整十分钟。
明明是它先联系的，但因为自己的情绪被他人的行为支配，让她有些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太阳底下晒了会，体温升高，手机也变得滚烫，汤斯淼心中已有决断，她并不打算立刻就回陈玄消息，于是收了手机往公司赶。
等到十点半，她开完早上的会，重新回到办公室时，才不急不忙地回了句，好。
……
见面的地点是陈玄定的，在燕京某家知名高档餐厅，路上堵车，汤斯淼迟到了一会。
推门进包厢的时候，陈玄已经点好了餐，他背对着门站立在窗户边，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脚下的燕京城。
汤斯淼在门口安静地站了一会，男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她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自己到了。
听见动静，陈玄回头，见是她，走回桌边：“坐吧。”
语调是难得的温柔。
汤斯淼有些错愕，疑心是自己的幻觉，怔在原地。
迟了几秒，她恢复过来，落座在陈玄身侧。
包厢里是放置的是张足够容纳二十人的大圆桌，汤斯淼和陈玄两个人只占据了很小的地方，更显空荡。
两个人吃饭时话都不多，陈玄没说见面的目的，汤斯淼也没问。
她默默地打量他，总觉得十几天没见，陈玄并不像在南旺岛上时那样冰冷了，情绪淡的像水，整个人变得很温和。
饭吃到七七八，陈玄递过来一个文件袋：“钥匙和相关材料，漓西组83号，物归原主。”
“谢谢。”汤斯淼捏着文件袋，犹豫了一下，将心底的疑问全数说出口，“既然叶臻不是你未婚妻，也不是你的联姻对象，你为什么要骗我？”
陈玄面色如常，平静地甩掉所有责任：“我从没亲口说过她是我未婚妻，是你自己自说自话，然后又自顾自地误会，曲解了我和她的关系。”
汤斯淼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仔细想想，他虽然从没否认过她说叶臻是他未婚妻的话，但的确也从没正面承认过。
真的狡猾。
一顿饭吃的平平淡淡，用餐结束，陈玄送汤斯淼回去。
十二年的分别时光，两人间生出许多未知，对彼此现状太过陌生，又无法轻易聊起过去，只能相互沉默着。
除了汤斯淼偶尔冒出几句感慨，惊叹燕京的变化，他们一路无言。
沉默中，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下车前，汤斯淼指着腿上的文件袋，苦涩地笑了一下。
“你约我见面，就只是单纯的为了把这个给我？”
陈玄偏头看她，疲惫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探究：“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
那瞬间，汤斯淼的脑海中飞过了无数个，他们重逢后的画面，无论是明明很在意却装作无所谓的时刻，还是握着手机等待陈玄联系自己的样子。
真的都很狼狈。
她对陈玄有迷恋，但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他卷入一场的没有意义的推拉游戏中。
于是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就开口：“我在等你开口，向我说出旧情复燃的请求。”
潮湿的夏夜，有风顺着副驾的门缝涌进车厢，扬起汤斯淼的发尾、眉梢。
肆意飞舞。
陈玄有些窃喜。
只一瞬，却又感觉到汹涌袭来的无奈，将他淹没在无边际的蓝色里。
汤斯淼果然还是没变。
理所当然地，想成为感情里的国王。
就连想复合，都要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般的。
像是施舍。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施舍（202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