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两清（20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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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客厅，刚吃完早饭的客人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日的行程。
熟悉的地名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恍惚间，汤斯淼有种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错觉，那时候她也如此般，带着陈玄走遍了南旺岛的每一寸土地。
客人里有个很热情的大姐，见汤斯淼一直捧着牛奶靠在门框上听他们说话，和同伴商量几句后，热心地邀请她加入他们的行程。
忆起往事，汤斯淼有些走神，第一时间并没意识到大姐是在和自己讲话。
直到发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连忙摆摆手道：“谢谢，不过我十点钟已经有约了。”
这并不是拒绝的说辞，昨天陈玄松口，同意将房子卖给她后，她第一时间就联系杜丰德，约好了见面德时间。
大姐看起来有些遗憾，语气关心：“看你这两天一直自己呆着，兴致不高的样子，我们几个人合计，猜想你大概率是失恋或失业了，所以想说带你一起玩，人多热闹帮你缓解一下情绪呢。”
其他客人附和地点头。
闻言，一阵暖意流过汤斯淼的心头，回想一下这两日自己的状态，整日丢了魂似的，确实看着不如意。
她浅浅地笑了笑，慢慢站直身体，挠着眉心解释：“其实我是过来办事的，前面有些不顺利，所以气压比较低，现在已经解决了，谢谢关心。”
“那就好，这世上本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大姐拍拍汤斯淼的手臂，带好遮阳帽后，乐呵呵地与她道别，“我们出门了，也祝你办事顺利啊。”
汤斯淼“嗯”了一声，挥手看着几人离开。
不远处，见客人走远了，卢勉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走到汤斯淼身旁的位置。
没有意义的几下拍手后，他终于开口：“陈玄同意把房子卖给你了？”
汤斯淼点头，啧了下嘴巴，尔后玩味地笑起来：“你猜猜看，他最后是多少钱卖给我的。”
“嘶……”卢勉歪头看汤斯淼，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但是女人的神情淡淡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不出含义。
过了片刻，他摸着下巴，大胆猜测道：“他该不会没有要钱，直接白送给你了吧。”
“你真敢说。”汤斯淼撇着嘴，睨他一眼。
卢勉的猜想真是一点基本法都不讲，放在十二年前，陈玄倒是有可能与她做这种赔本买卖。
可是如今，人家何必呢？
“那是多少？十万？二十万？”
汤斯淼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面无表情地说道：“一百万。”
意料之外的价格，让卢勉惊讶地合不拢嘴。
最开始，汤斯淼说自己买买老屋的预算是五十万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很高了，没想到最后的价格竟然翻了倍。
更重要的是，他有点看不明白陈玄的做法。
至少，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即使他们两个人中间空白了十二年，但陈玄似乎一直没有对汤斯淼释然。
他始终认为，陈玄对于汤斯淼的感情，放不下是多余介怀的。
一百万，轻飘飘的三个字，带来两人间冗长的沉默。
汤斯淼眯着眼，含笑看着精神出走的卢勉，仰头将杯中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将玻璃杯塞进了怔住的人手中。
隔了两秒，补充道：“还有更离谱的呢，我问有没有熟人价，陈玄说就我们这种交情，熟人价更贵。”
卢勉皱着眉，开始怀疑自己这十几年对陈玄的判断，是不是出了什么错。
好半天，他挤出来几个字：“所以，你真的要花一百万去买老房子？”
“嗯。”汤斯淼应道，垂眸翻起手机，调出自己和杜丰德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屏幕上，最后的消息是对方发来的——
明天我们到村委碰头，一百万到账后，随即向村委会提交申请，后面如果国土资源所的调查与公示不通过，款项全数退还。
卢勉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她，几秒后，忍不住感叹：“真是疯了。”
汤斯淼挑眉：“你的记性真的不怎么好。”
不然怎么忘了，她的外号本来就是疯子。
“真行。”卢勉板着脸，迟疑片刻后，他将汤斯淼塞过来的玻璃杯随手往窗台上一放，拽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民宿露台上，一对小情侣正抱在一起亲吻，见两人上来，匆匆忙忙地分开贴紧的身体。
汤斯淼嬉皮笑脸的，和两人挥挥手打招呼：“呦，真是谈恋爱的好时光啊。”
顷刻间，小情侣羞的耳尖通红。
卢勉瞪她一眼，又低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情侣飞快地收拾好东西，逃跑似的溜回了房间。
转眼，露台上只剩下了汤斯淼和卢勉两个人。
卢勉对汤斯淼的感情很复杂。
两人一起长大，她自小成绩好，又会来事，所以自己从小就被她欺压。
他们间，他总是没啥地位，但是能抄第一名的作业，那时候也是心甘如怡。
汤斯淼和陈玄谈恋爱的时候，两人一个是玩得好的发小，一个是有钱的远房亲戚，他从没犹豫过，总是坚定地站在汤斯淼这边。
只不过，后来她离开，不仅伤害了陈玄，也让他生了埋怨。
这次汤斯淼回来，他本已经下定决心要站在陈玄这边，但是见她吃亏，还是忍不住想劝阻几句。
到头来，还是心软被拿捏。
盛夏炙热，九点多的阳光，落在身上，已有灼烧皮肤的错觉。
卢勉将有树荫的位置让给汤斯淼，指着远处开口：“从这看过去，所有显眼的、大型的设施与建筑，都属于陈玄的公司，你的一百万放进他的口袋里，不够听个响。”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汤斯淼看见码头、渡口，看见被修缮一新的钟楼、灯塔，看见污水处理中心、海岛广场……
她早就见过陈玄作为宏盛太子爷真正的实力，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在看见那家定位不低的海景酒店时，目光顿了一下——
哦，原来叁宿酒店是他的，怪不得会有老板允许自家大堂经理，在几里外的地方开民宿抢生意。
见她油盐不进，卢勉只能挑明：“如果不是与陈玄进行交易，你会花一百万买老房子吗？”
一针见血的问题。
汤斯淼迟疑了几秒，最后坦诚：“不会。”
卢勉重重地叹了口气。
远处，夏日独有的强烈光线刺入海平面，微风摇曳着光波，闪闪发光。
汤斯淼咬着下唇，短暂地犹豫后，重新开口：
“其实以我的角度来看，我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要买下老屋，也不知道他这些年为什么一直住在老屋，爱也好、恨也罢，如今我都不想再去深究了。
分开这么久，他身边也有了新人，我们不应该在有牵扯了，收回这套房子，就当是我对他的弥补与祝福吧。”
“爱也好，恨也罢……”卢勉小声嗫嚅着，突然为陈玄感到不值，嗤笑道，“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事情做的很大方体面？”
“难道不是吗？”汤斯淼皱着眉毛看他。
这个反问听的卢勉心里闷得慌，想起她从小就是如此我行我素的事实，泄愤似的朝身旁的椅子踢了一脚，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
汤斯淼摇摇头，看着卢勉的身影抿了抿嘴，没懂男人抓狂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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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汤斯淼准时到达村委，广场侧边的小路上，停着那辆拥有77777牌照的黑色轿车。
停小电驴的时候，她偏头扫了一眼车的方向，有些震惊地想，陈玄不会亲自过来了吧？
好在，进入大厅后并没有看见陈玄的身影，只有杜丰德，被村里的工作人员围在中间，一顿讨好巴结。
汤斯淼松了口气。
心底腹诽，杜丰德应当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下属，助理出行居然能用上老板专车。
依仗着背后的企业与老板，杜丰德在南旺岛的面子很大，撇开寒暄的功夫，他们真正用来办事的时间，前后不过十余分钟。
提交材料的时候，汤斯淼第一次看见了房屋交易授权书的原件，被授权人那里，清清楚楚的陈玄二字。
事已至此，她已不想去深究，为什么杜丰德最开始拿来的授权书复印件上，要特意挡住陈玄的信息。
事情办完，汤斯淼推门离开，杜丰德追出来，叫住她：“汤小姐，我们老板今天也来了，在那边的车里。”
她觉得好笑：“干嘛特意告诉我。”
杜丰德没回复，只是看着她，眼神坚定。
想到后期房屋交接还要请他多帮忙，汤斯淼先服软：“行吧，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快要走到车边，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后，沉默地走远了。
距离车身一米处，汤斯淼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车里的男人偏过头，眼皮轻轻一抬：“坐进来。”
淡漠的语气、清冽的眼神，面无表情，没什么情绪色彩。
迟疑几秒，汤斯淼向前迈了一步，抬脚准备坐进去的瞬间，又改了主意。
最终，她只是弯下腰，扶着车门道：“我不坐了，说一句话就走。”
陈玄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上，闻言，眉毛微挑。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阴鹜冷寂的气息，就如同身上那件，熨帖平整、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黑色衬衫。
这样的陈玄是陌生的、是危险的。
汤斯淼无法游刃有余的面对他，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对待他，沉默很久后，她才重新开口。
“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当初只留了一条短信便人间蒸发，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陈玄，今日以后我们彼此两清，以后不必再见面了。”
无论他是宏盛的太子爷，是南旺岛最大的投资商，还是豪门联姻的主角……
都与她无关了。
燥热晕眩的夏日，寂无人声的小道，传来一阵聒噪的蝉鸣，尖厉悠长。
听的人心烦意燥。
等到蝉鸣消失的时候，陈玄终于偏头看她，一根颀长的手指，左右晃了晃。
随即，车厢里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低笑。
“两清？好像没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两清（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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