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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囚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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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昨晚是醉了的。”芍药抽抽泣泣地道,“他还让奴婢扶,扶他回丹心殿——”她话未说完,语音骤变。
冰冷的刀片又往她脖颈处挤了挤,留下了一道血痕。司向怀不怎么在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手滑。芍姑娘,我耐心不多,你最好老实交代。”
“没,没有啊。”芍药背后已是冷汗涔涔。她绝望地再次看了一眼司向怀,突然突兀地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司向怀眯起了眼睛,毫不犹豫地将刀片插进了她的肉里。鲜血迸溅,一下子就染红了周围的草木,他的衣服上也溅上了一点。司向怀拔/出了刀片,将上面的血液随手往旁边一抹。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杀人后的恐惧,愤怒一概没有,疯子的癫狂也从未出现过。司向怀十分平静,平静得就像他刚刚所做的不过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他可以给她活路的,只可惜她并不准备讨要。
欺骗他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
司向怀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殿内。
大概还要大半个时辰虞棠才会下朝,他还有时间再收拾一下。
司向怀将占了血的外衣脱了下来,放到一旁,等会儿用冷水冲洗然后丢到旧衣物里就可以混过去了。他换了一身和之前一样的干净白衣,随即走出了门。
迸溅的鲜血历历在目,于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司向怀走向先前扔尸的草垛里,望里面探头看了一眼。
芍药不见了。
司向怀微微皱起了眉毛。他蹲了下来,手指轻扫过浸透了血的泥土。
有人来过。
有人在他质问芍药时就一直在旁边看着,等他一离开,就立刻带走了芍药。
这个人想要做什么?能在皇帝的住处光天化日之下带走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武功必然是非凡的。
芍药已经伤成这样了,司向怀奇于为何幕后的此人没有把她干脆当成弃子,除非他怕芍药说出什么,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再捅芍药一刀就好了,何必还要费劲救走她。
司向怀思绪纷纷,不由蹲坐在了原地半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略带担忧的问候才将他拉回了神。
“师尊?你这是怎么了?”虞棠本是笑容满面的,看见眼前的场景却是笑不出来了,满眼都是紧张。
司向怀慢慢站了起来,转向他。
虞棠一个箭步窜到了他身边,拉过他的手,将他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他并未受伤才呼出了一口气:“师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有那么多血?”
司向怀默默甩掉了他的手,背过了身,不带感情地说道:“我刚醒本来想出来喘口气的,就看到那么多血,先前听到有一个宫女在尖叫,还以为是哪个目无纪法的歹徒意图不轨,没料到,竟然是如此离奇的案件,连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了这么多的血。”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当时旁边没有任何的侍从,自然也没有人能证明他说了谎。除非......是那个带走了芍药的人。
虞棠倒抽了口冷气,但还是坚定地再次握住了司向怀的手,长年随师尊练武而长了茧子的手指轻轻地磨着司向怀的掌心,打着转,似是在安抚他一般。
“我一定会派人查出是哪个胆大的狂徒所为的,师尊不必忧心。”
司向怀没有看他,半晌后道:“先回屋吧。”
虞棠看见他眼底的忧色,便点头说:“好。”
坐到了床上,司向怀慢慢说道:“昨晚你酒喝多了吧,现在头疼吗?”冰凉的手掌轻轻覆上了虞棠的额头,探着他的体温。
虞棠一怔,答道:“早就不疼了。”
司向怀眸色一暗。
原来如此,昨夜的刺杀果然是针对他的。他还天真的以为刺客是想要虞棠的命,他多蠢啊,现在掌朝政的只有他一个,就是要杀也肯定是杀他去。
“对了,”虞棠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说到昨晚,是我带师尊回来的。本来是想要保证师尊安全回去的,没想到正好看到有一个歹徒欲伤害师尊,便将他擒了起来。”
“......”
“我正在审他,那人嘴紧得很,连个屁都吐不出来。”虞棠一呸,“连师尊都敢伤,当真是活腻了。我想应该是有人指使他的。”
司向怀犹豫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有审出,他名讳为何?”
“他不肯说,不过查到了。好像姓虞,啧,居然还和我同姓,”虞棠有些嫌恶地说,“叫什么...风联,还是分远。哦对,叫风远,虞风远。”
他本是低着头的,但眼珠还是努力往上转了转,想要看看司向怀听到这个名字会是什么反应。
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滑了下来,司向怀面不改色地说:“让我去见见他。”
“不可!”虞棠连忙道,“那人凶狠至极,似乎对师尊恨之入骨,万一师尊再被他伤了可该怎么办才好?”
司向怀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起来,恨之入骨?
虞风远对他恨之入骨啊。
“我说去就去。”他狠下心道,“我是你师尊,难不成你还想要忤逆我?”
“可是——”
“没有可是,”司向怀不容置琢地说,“带我去见他。”
虞棠咬住了后牙:“......好。”
俩人往天牢走了过去,司向怀一路上没有去看虞棠。他感觉对方似乎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但是他最烦应付这些煽情的环节,便干脆装作没有发现。
“师尊,”虞棠带走司向怀来到一个刑房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进去吧。”
司向怀微微额首,推开了刑房的门。
那铁门很久没有重修过了,生锈的铁板摩擦着地板,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司向怀在进了刑房后就将门在身后关上了。行刑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因为房内除了他就只有前面用铁链锁住的人了。
那人见他走了进来,微微抬起了头,发现来人后只是平淡地别过了视线。
司向怀看着眼前狼狈的人:“你......是虞风远吗?”
一整难堪的沉默。
司向怀走了上前,将那人额前的碎发拨开。他满脸血污,似乎全身都已经没了力气,便任由司向怀这样去做了。
他右眼上方,有一颗红色的小志,并不怎么明显,但是十分难见。
司向怀的手一下子就不稳了。他颤抖地问道:“你......你就是虞风远是不是?你是不是风远?”
虞风远没有去看他,空洞的视线依旧锁着他正对面的墙壁。
司向怀一下子抱住了他,浑身都在无力地痉挛着:“......风远......”
暗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虞风远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狠道:“滚,你给我滚!”他将司向怀一把推开,自己则是缩成一团,难受地倒在了一旁冷硬的稻草垛上。
司向怀被他猛然一推,有些惊愕但还是站稳了脚步。他看见虞风远面露痛苦,赶忙上前要查看他的伤口。可虞风远就是和他较劲,好说歹说都不能让他配合司向怀看一眼伤口。
司向怀只能抓过他的手腕,中指和食指搭在脉搏上。“你受伤很严重,我给你看看。”他小声道。
他瞅到虞风远胳膊上还有一个小刀伤,应该就是昨晚和他过招时留下的,不由心中更加内疚,毕竟他自己都没遭到对方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虞风远昨晚是放水了。
“对不起。”
他只能这么说。再多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时间带来的除了治愈之外还有一天天刻骨的仇恨。他们俩早就不能回到从前了。
“你长这么大了,我都没能看见。”
虞风远又是一阵沉默。司向怀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虞风远终于沙哑着开口了,“当年我都看到了,为什么?”
司向怀没有说话,半晌后才道:“......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疯了......”虞风远喃喃道,“整整七年,你就丢给我一句疯了。”
司向怀垂下了眼:“对不起。”
“......”虞风远沉默了须臾,“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会给你求情的。”司向怀道。
“不用。”虞风远面无表情地道。
司向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起身走向门口。他在铁门前踌躇了片刻,没有回头。
“风远,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司向怀轻声说道。
他打开了门,慌张地跌撞着要跑出去。司向怀不想听见虞风远的回答,不想让那充满了恨意和嘲讽的声音玷污自己心里的记忆。
他在退缩,他承认自己是懦弱。
然而他还是听见了。
虞风远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在他身后响起:“我信。”
司向怀狼狈地将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铁门嘲哳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但无法驱散心中那揪成了一团的痛苦。
他抬起头,对上虞棠一双关切的眼睛。
虞棠安抚般地将他搂到了怀里,手不急不缓地轻拍着他的背
“师尊,怎么了?”
“没怎么,”司向怀闷道,“见了故人而已。”
“嗯,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虞棠柔和地说,“睡一觉就都好了。”
司向怀点点头,不欲多语。
虞棠牵起了他的手,两人离开了天牢。
司向怀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都魂不守舍的,虞风远那张布满了风霜的脸不断地在他脑里回荡着。
才七年不见,一切便都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