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夜白首love

8、渊

　　“愿文帝，一言堂。天公怒，降天罚。伏旱虫灾百疫城，虔诚请罪君王死。”
　　……
　　童谣声不绝，人声嘈杂。几乎全部百姓都聚在天离海岸，今日可是帝王献祭的日子。
　　一叶小舟停泊岸边，孤零零的。
　　帝王褪下龙袍，素衣槁色，竟是世间难有的好颜色。
　　“他就是愿文帝，四年前下令砸神庙那个，这小皇帝胆也太大了，敢冒犯神明”。
　　“谁说不是呢。”
　　“神明不满，遭央的不还是我们。要我说，赶紧把君王献上，说不定神明一高兴就愿意为离天降雨了。”
　　百姓私语，议论不止，但无一不是注视着帝王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祭祀黑袍加身，面具遮面，头顶高帽。
　　他对远方水天一线之处拜了三拜，口中默默有词，举止怪异。等他停止手舞足蹈，才用他异常沙哑的嗓音道:“时辰已到，丞相还不快为陛下戴上神链。若误了吉时，恐神明怪罪，丞相怕也不好交待。”
　　司空钰睨了眼祭祀，缓步上前，对着皇帝垂眸不动，小声唤了句，“陛下。”
　　帝王神色淡淡，“走吧”。
　　说罢，他主动上了小舟。
　　丞相跟随着上去，捡起舟中的铁链一点一点缠上帝王的手腕，脚腕。
　　“陛下在这，臣又能去哪呢?”司空钰仅用两人听见的声音回他。
　　帝王目光悠远，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来自虚无，“回你的汉国去，那里是你的故土，有你的家人亲眷“。
　　“陛下忘了，空钰是个孤儿，孑然一身。”
　　“空钰，“帝王庄重地叫他的名字，十分严肃，“离天是你的劫，离开离天是唯一的破解之法。”
　　他救不了所有人，也不想救，他现在只想保住司空钰一人。
　　“臣不怕，”司空钰从不是信命，送来顺受之人。
　　铁链缚好，他起身下了小舟。岸边密岛麻麻的人群紧张的望着他们，司空钰只看到一群愚昧，无知的刁民。
　　“可以开始了，”祭祀来到丞相身边，接过下人呈上来的火把递给丞相，示意他赶快动手。
　　鼎沸声停了，天地静了。天色暗沉，四处晕染的是暗黄，朦胧的世界，其中的火把之光异常耀眼，它的温度直直灼伤着司空钰。
　　“丞相大人?"
　　见司空钰握着火把迟迟不动，祭祀不得不出声提醒。
　　斜睨他一眼，司空钰扔了手中火把，因为刚才握的过于用力，他的十指磨破了皮，有的扎入木屑，冒出血滴，他垂下手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火把落入舟中，小舟被提前浇了油，大火顷刻而起，吞没了小舟，也吞没了帝王。
　　由于铁链束缚，帝王跪地，动弹不得。大火中，帝王回头，他看的最后一眼不是天地，不是离天，不是百姓，而是丞相司空钰。此生遇此良臣是他和离天之幸;司空钰选择离天国，是他的悲哀。
　　锈迹斑斑的命运巨轮早在司空钰踏上离天的国土就已经吱呀呀的运转，天定的劫数，命定的结局。
　　小舟离岸，载着火光驶向远方。
　　司空钰目送着帝王运去，嘴唇嚅动，“再见了，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