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神》六斐

9、09

　　于焉没有亲眼看到尸体，不清楚情况怎样，此人来势汹汹，于焉不能让他一直掌握节奏，不然这口天降黑锅就甩不掉了。
　　“这是多多，昨天晚上，我一直和她呆在一起。对了，她昨天刚测出修道天赋，灵府潜力很大。”
　　潜力大的意思是，以于焉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没办法在不惊动多多的情况下办事，何况是干那种阴尸噬魂的事，就算事前没惊动，事后回来了，多多必然会有所感触。
　　昨晚上老徐头照常开门做生意，隔着老远，都没干坏事，多多居然被惊醒了，可见她的灵识有多敏锐。

　　凌霄看向这个年轻的小姑娘。
　　多多有一张圆圆的脸蛋，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她眼神干净纯粹，带着点涉世未深的紧张，是那种稍微吓吓，就能把自己的生平抖落干净的小孩。

　　凌霄气场全开，质问多多，“她说的都是真的？”
　　凌霄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多多连引气入体都没有，灵识又敏锐，在这样的气势之下，如同被突然都进千米深海之中，乍然间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骨头都要碎掉一边。
　　多多连站都没有力气，她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焉也没想到凌霄竟然会这么对个无辜的小姑娘，她立刻去扶住多多，想也没想，就朝凌霄丢了一张杀伤力极大的爆破符。
　　怒道，“威胁一个没有引气入体的孩子，南镇抚司就是这样办事的？”

　　然而那符箓飞到凌霄面前，他随手一剑，还没施展作用的符箓就被一分两半，落到地上的时候，符箓已然化作黑灰，彻底失效。
　　“呀！”
　　围观的邻居中有人发出了声音，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遗憾。但那声音来得快也消失得快，倒是让胡家肉铺的老板回过神，他看到了被温良踩在脚下的胡老太。
　　他大喊着，“妈！你们欺人太甚！大家快来看啊，南镇抚司草菅人命了！”一边向温良扑过去。
　　温良以指为剑，隔空一点，胡老板就保持着前扑的姿势，被钉在原地。

　　凌霄扫了一眼那边的动静，没怎么放心上。
　　他随意地挥挥剑，锋锐的剑刃闪烁着寒光，他抖掉上面的灰尘，既不屑，又充满了威吓的意味。
　　“压力之下，才能说实话。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昨晚一直和嫣嫣姐在一起，她什么都没做，我可以作证。”多多被于焉扶着，哆哆嗦嗦地开口。
　　她全部的重量都放到于焉身上，看凌霄的眼神全是恐惧，但挨着于焉灼热的体温，她仿佛就有了主心骨。

　　凌霄“啧”一声，忽然换了一个表情，“那看起来就是一场误会。正因为要成为同僚，我才必须更加慎重地对待这件事，希望你能理解，于焉小姐～”
　　他话说得轻松，好像刚刚的事不过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样。
　　于焉也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当然能理解，所以，你也能理解我的吧——”

　　话音落地，于焉手中三张符箓激射而出，利箭一般朝着凌霄的脸飞去。
　　凌霄神情冷凝，他没想到在自己主动示好的情况下，于焉竟然敢挑衅自己，他的眼神扫过站在一边的温良。
　　又是一个靠男人的？
　　心里这样想着，凌霄手上动作没有丝毫迟滞，飞快地将符箓一一击落，落地的符箓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化作黑灰，而是成了液体，流入地面，在地面形成一道不怎么明显的阵法，瞬间，凌霄便被阵法笼罩。

　　一条淡蓝色的水龙自地面的阵法冒出来，朝着凌霄咬去。
　　凌霄反应十分迅速，一边躲开水龙的攻击，一边与之搏斗，空着的手还能掐诀，给自己套上一层防护的禁制。
　　果不其然，就在禁制成型的瞬间，便有另外两条水龙从不同方向攻击过来，撞上了禁制，又散开，然后再度形成新的水龙。
　　凌霄既有防护在身，便专注与水龙搏斗。
　　经他观察，这水龙的阵法连着地面，只要地面阵法不破，有灵气加持，便会生生不息，直至被困之人灵力耗光。

　　他已是筑基修士，很快便找到了地面阵法的破绽，在躲过一次水龙攻击之后，落于地面某处，他双手持剑，剑尖朝下，刺入阵眼，随着灵力入侵，形成阵法的地面被破坏，水龙于顷刻间消散。
　　凌霄站起身，撤掉防护，颇为不屑道，“雕虫——”
　　“哗啦！”一杯水冲从天而降，泼到凌霄脸上。
　　“——小技。”最后两个字，凌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于焉把空了杯子放桌子上，笑得轻松惬意，“嗯。雕虫小技而已，哄哄受委屈的小妹妹，我想你也应是不介意的，对吧？”
　　凌霄，“……”
　　“噗嗤！”
　　不知道笑出声。
　　这声音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围观的邻居们居然都笑了起来。然而再看凌霄那张湿淋淋的黑脸，大家又觉得有点害怕，可就是忍不住，强行捂住嘴，结果还是没能挡住笑，听起来跟放屁似的，“噗嗤”“噗嗤”声此起彼伏。

　　围观了一场修士的斗法的胡老太，虽然对于焉十分畏惧，可心中的恨意却有增无减，甚至越发觉得天道不公，竟然让于焉得了这样大的本事。
　　温良早在于焉报考南镇抚司的时候，就了解了于焉的手段，便也不担心。
　　温良，“凌霄，这案子怎么跑到你手里的我不管，但你们四部越权行事，我一定会向曲部说清楚。你在这里又是乱抓人，又是恐吓无辜群众的，我也不会帮你隐瞒，你好自为之。”
　　依照温良原来的想法，他肯定要帮于焉出头。但于焉不愿意，那他来收尾也行。

　　凌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三部、四部本该相互制衡，可近些年，三部在曲一书的带领下突然就长进了，变得十分刁钻难缠，四部再想要找麻烦，非得费十二分的力不可。
　　而即便如此，越来越有规矩的三部也很难被挑出问题，此消彼长之下，四部的存在感越来越弱，最直接的影响就体现在资源分配上。
　　四部上上下下很是不满，于是，四部越权的事件便时有发生。

　　温良又对于焉说，“这个案子既然与你无关，那就不要牵涉进去，我已经联系了同事，他们派来的人在路上了。”
　　他要于焉明确不插手这件事。

　　如果不是被扣了一口黑锅，于焉当然不愿意找事。可麻烦找上门，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过去了？
　　但温良态度强硬，他本身又代表着南镇抚司三部，众目睽睽之下，特别还有个四部的凌霄，于焉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饶是心中不满，仍点头答应。

　　见于焉点头，温良狠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这时候于焉犯倔。
　　既然于焉已经答应，他也不能让于焉蒙受冤屈，他拎起耍赖的胡老太，走到胡老板身边，踹了他一脚。
　　“你们二人本来是受害者家属，却胡乱诬陷人，怎么，现在碰瓷都敢碰到修士身上了？猪胆吃多了，长自己身上了是吧？还有——”温良抖了抖拎着的胡老太，“老太太，我问你，你亲眼看到于焉害你孙子了？”
　　胡老太嘴硬，“她昨天威胁我们。”
　　“威胁什么了？”
　　胡老太狠狠盯了于焉一眼，所有伤害过她孙子的人都不得好死！
　　“她说把我乖孙吊家门口！可我家门口吊着的是什么？那都是死猪肉啊！她说这话就是要害我的孙子！就是她！你们不能这么放过她！”

　　场面一时沉默。
　　“呸！不要脸的老虔婆！你泼粪呢！你敢不敢说我们嫣嫣昨天为什么要这么说？那都是因为你家那个熊孩子往我们吃饭的桌子上撒尿，就这，我们都没把他怎么着！
　　“可他太熊了，我侄孙女给我送点吃的，那熊孩子看到了非要要，不要就哭，哭还不打紧，还要把盘子砸了，就这样嫣嫣才放狠话吓他！
　　“就这么一句话，你就敢栽赃我们嫣嫣！
　　“你个该死的老虔婆！你这么会攀咬人，怎么不怪你自己？他这么熊都是你惯的，你这个惯坏他的罪魁祸首怎么不陪他去死？”

　　一直被徐老头拽着的陈阿婆实在忍不住了，跑出来指着胡老太破口大骂。
　　胡老太被这番话噎得几乎要翻白眼，半天一口气喘过来，张口就哭，边哭边往地上一坐，拍腿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做死人生意的尽欺负活人呐！我的乖孙没啦，还要受这样的欺负，我不要活啦！”
　　胡老太一边哭一边抱住温良的大腿，就要往他大腿上撞。

　　温良还在老太太们的骂战中没醒过神来，一看胡老太一脸的眼泪鼻涕就要往自己身上糊弄，立刻抖腿跳开。

　　刚刚还阴着脸的凌霄一看这情形，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回头一看于焉正看着自己，脸上挂不住了，说，“看什么看？”
　　于焉回他，“看你长得好啊。”
　　凌霄被冷不丁地噎了一下，耳朵居然红了，不过因为皮肤太黑，没人看出来。他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倒是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大娘留下来，安慰于焉说大家都相信于焉，觉得她不是那样残忍的人。
　　于焉接受了善意，表示了感谢。

　　陈阿婆把胡老太骂了一顿之后，撵走了胡家人。
　　南镇抚司的人来了一个小队，阴尸噬魂的事可大可小，他们把胡家围了起来，要仔细勘察现场。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于焉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才出到一半，老徐头阴测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铺地板的钱、损失的纸人、香烛、祭品，都从你工资里扣，还有，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了……”
　　不等老徐头把话说话呢，于焉就拉着多多往阁楼上窜，“我要给多多讲今天的斗法，没空啦——”
　　老徐头咆哮，“跑，你给我跑！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上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老子这是开店！开店！你来给我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