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那束照耀你的光》慕容兰兰

3、勇气

　　从两年前再一次和郑岩一起工作到现在，这可能是于红第二次鼓起勇气，站在郑岩办公室门口，单独，自己一个人敲他办公室的门。
　　两年以来，她第一次单独敲郑岩办公室的门，好像还是为了给他送自己结婚的喜帖。
　　咚咚咚！怀着满心的忐忑，于红在郑岩办公室的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
　　“进来！”
　　门内传出郑岩低沉稳重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于红很喜欢。她还记得，自己刚入职检察院成为郑岩徒弟的时候，为了听到郑岩说话的声音，她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向郑岩请教问题。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于红依然会对郑岩的声音没有丝毫地抵抗力。她想沉迷其中，但现实是，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赖在郑岩身边撒娇的小姑娘了。
　　有人敲门，但却没人推门进来。郑岩先是抬头看了看门口，又摇了摇头，把目光收回到自己面前的卷宗上。
　　深呼吸，于红摸着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别紧张。可，她要做到不紧张很难，因为她接下来想要和郑岩说的话，想要让郑岩做的事，就连她自己也认为是胡闹。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或许，是对敲门的人没有立马进门的恼怒，郑岩没有抬头，他拿着一支钢笔在笔记本上不停地写，没有拿笔的手，则死死地压住卷宗。
　　于红一进门就不小心看到了郑岩手里的钢笔。那是她在和郑岩分手前，送给郑岩的34岁生日礼物，没想到，已经过去5年了，他还把它留着……
　　“郑……郑主任……”
　　即使没有抬头，也没有用余光去扫门口，光是听声音，郑岩就能迅速的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郑岩丝毫不理会杵在门口的于红，而于红也再没了打断他的勇气。
　　又过了5分钟，郑岩才放下他手中的钢笔。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和卷宗后，他才抬头看向呆站在门口的于红问道：“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郑岩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办公椅，示意于红坐下来说。
　　于红在郑岩的示意下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但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郑岩面前，紧张地说了一句：“郑主任，我现在手上有一个案子，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郑岩知道，于红从不在工作上“无病呻吟”，既然于红向他开口了，就意味着，她在这个案件上，真的遇到困难了。
　　“坐下来，慢慢说！”
　　郑岩的沉重的声音和冷酷的表情，让他嘴里的这句体恤下属的话，活生生地变成了某种“命令”。
　　于红不再推辞，她安静地坐在了郑岩面前，将刚刚在自己办公室里和陈辰讨论的全部内容告诉给了郑岩。
　　郑岩仔细揣摩着于红的每一句话，看着他那些熟悉的小动作，于红心里感叹，原来时间一定不会带走那些已经渗入骨子里的习惯。就像，她依然记得郑岩的小动作一样。
　　在于红的整个叙述过程中，郑岩揉了额头两次，瘪嘴一次，摇头一次，叹了两次气。这些都是郑岩在认真听话的表现，但这也是他并不赞同陈述内容的表现。
　　案情陈述完以后，于红又再一次重复了一遍她的请求：“所以，我希望郑主任能多给我一天时间，至少让我可以再提讯周伟一次……”
　　今天是于红接到周伟故意伤人案的第五天，今天也是星期五。如果郑岩不给她多一天的时间，除去周末，今天就是于红决定是否批捕周伟的，最后一天……
　　郑岩摇了摇头，他没有任何迂回地拒绝了于红的请求。
　　“于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非但没有取得一丝丝进步，反倒是退步了一大截！
　　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在处理任何案件时，都不能感情用事！国家给你的权利，不是让你浪费在你的那些‘想法’和‘猜测’上的！
　　这个案件，有大量的事实证据表明，周伟就是伤人的凶手。在被害人没有清醒过来，指证出某人就是凶手以前，周伟就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
　　你既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来证明周伟不是伤人凶手，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周伟在撒谎。
　　所以，你凭什么要求我会在这个案件上，多给你一天的时间？
　　是凭你的‘你认为’，还是凭你对我的‘了解’？”
　　郑岩拒绝了于红，这个拒绝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为了帮周伟多争取一天的时间，于红豁出去了。她站起来，向郑岩鞠了一躬，说道：“郑主任，我并不是无凭无据。”
　　于红再一次，向郑岩重复了自己希望多得到一天时间的原因：
　　“第一，经过对张国富和周伟的调查，他们两人是没有产生过任何交集的陌生人，除了抢劫，周伟完全不具备任何的伤人动机。
　　第二，在警方第一次勘察犯罪现场的时候，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入室抢劫伤人的痕迹。虽然，在后期补充勘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痕迹，但，这些痕迹的本身，就存在疑点。
　　第三，张国富的杂货店根本没有任何入室抢劫的价值。不论周伟要完成的，是临时起意的抢劫，还是无意已久的抢劫，他都应该选择一个可以抢到钱，或者可以抢到贵重商品的地方，不是吗？
　　综上所述，我认为，周伟的自首背后，一定另有隐情。这个隐情究竟是什么，我目前还不清楚，所以，我希望可以有多一次的机会跟周伟聊一聊。
　　郑主任，你曾经教过我，我们手上所拿着的武器，叫法律。我们一定要用它，去惩罚应该惩罚的人，去保护应该保护的人。
　　我不能放着这个案子的疑点不管，更不能让这个案子的真凶找到替罪羊后，就逍遥法外！”
　　郑岩取下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内眼角凹陷处的睛明穴。于红并不能从郑岩面无表情的脸上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但她仍对郑岩抱以希望，她希望郑岩永远是那个相信她，宠爱她，永远站在她身边的郑岩。
　　而此时，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为难的郑岩，内心却是无比开心的。
　　为什么开心？
　　因为他的徒弟长大了，以前只会跟在他后面，师父长，师父短，师父为什么的于红是真的长大了。
　　现在的于红不仅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更敢于挑战他的“权威”，挑战一些固有思维带来的“常理”。
　　现在的于红，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被法律牵着走的姑娘，现在的于红，是一个能真正运用法律保护公平正义的姑娘了。
　　郑岩很欣慰，但，现在的他，依旧不能同意于红的请求。
　　空气里的沉闷和不安又加重了许多，郑岩迟迟不肯开口，于红也只能无奈地在郑岩面前站着。
　　过了好久，郑岩才睁开眼。他重新戴上眼镜，拿起手边早就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后，淡淡地问道：“说完了吗？”
　　于红愣了好几秒，反应了半天，她才点头回答了一句：“嗯，说完了。”
　　郑岩起身，他将手里那杯凉茶全部倒进了垃圾桶，再拿起保温壶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了一杯白开水。
　　“说完了，就出去。我想，你应该还有别的案子要办……”
　　郑岩在赶人了，可于红偏偏不走，因为她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报告郑主任，因为我马上要调去B市了，所以，目前我的手上，只有周伟这一个案子要办！”
　　于红的固执和执拗，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进。
　　啪的一声，郑岩把桌上的笔记本拿起来，又重重地拍回桌面。
　　“所以……你打算一直站在我这儿吗？”
　　郑岩生气了，只不过，他是在假生气。
　　过了那么多年，于红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100%地揣摩出郑岩的心思。但是她愿意赌一把，毕竟，即使自己赌输了，结果也只是被臭骂一顿罢了。
　　所以，她猛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如果，我一直站在这儿能让郑主任同意多给我一天时间的话，那我不介意，花时间一直站在你面前。”
　　这一招，叫做“破罐子破摔”，以前她和郑岩谈恋爱闹别扭的时候，于红就总用这招强行逼迫郑岩跟她和好。
　　郑岩早猜到于红会这样说，他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也不管于红到底会不会一直站在他面前，郑岩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翻开了卷宗，打开了笔记本。
　　“你愿意站就站吧，反正你的请求，我是不会同意的。”
　　于红做好了抗争到底的心理准备，也最好了请求不会被同意的最坏打算。
　　她站在原地，给陈辰发了一条信息。
　　［郑主任不同意多给我一天时间，我们可能要从其他方向入手了。］
　　信息发送过去没多久，于红就收到了陈辰的回信。
　　［红姐，没关系，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这个案件的真相。不要太过着急，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文字里透露出来的温暖与安慰，竟让于红的斗志愈发昂扬起来。
　　［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等我消息！］
　　［OK！］
　　收好手机，于红站在原地，表情比刚刚更加从容，心情也比刚刚更加平静。她要坚持自己的请求，并且要坚持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