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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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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蕴按照约定避开了下人在后院等他,一个身影翻墙过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运用轻功带他到了街上屋顶。
天色已经渐暗,可这街上却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黑色湖水波光粼粼,各式各样的河灯飘荡其中,煞是好看,谢蕴起了兴趣,“我们先去放个河灯,再去逛逛夜市。”
陆彦之揽着他的腰,带他下去,谢蕴从小贩那里买了两只莲花河灯,红纸做的,他将烛火点燃,盈盈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凤眼高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桃花眼,眼波潋滟,笑意若妖孽勾魂摄魄。
陆彦之只感觉脸上发烫,幸好如今天色暗,谢蕴应当是看不清的。
谢蕴在纸条上题下世世平安四个字,将笔递给谢彦之,他正想看对方写了什么时,对方却不让他看,谢蕴笑了:“你怕不是许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愿。”
谢彦之提笔落下但愿君心似我心几个字,将纸条细细折好,置于暗格内,只是笑,却并不作答。
两盏莲花灯,随着风飘到远处去,谢蕴存了私心,用了点法术护住它们。两人并肩前行,谢蕴正看舞狮看的入神,不防肩上被拍了一下。
“抬头”。陆彦之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谢蕴抬头一看,无数火树银花自下而上,升入天空,在黑色天际绽放着刹那芳华,流光溢彩,那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将夜幕装饰得灿烂夺目。
不知名的情愫在心里炸开。
陆彦之不知从何处买了两个恶鬼面具,笑着说:“小道长,把面具带着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你带走了”。
原来是这会儿灯光亮堂了些,谢蕴的容貌引了些女子含羞带怯的看过来,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有什么好看的。但他还是将面具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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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元节过了后,陆彦之便主动请辞去边疆查探南蛮境况,谢蕴虽然担忧,但毕竟陆彦之有着判官的命数,气运加身,此番也不会凶险到哪里去,更何况,这大鬼如今还在京都,京都并不是个能呆好地方,或许离开了反而更安全。
“此次上元节一过,上面又加重了赋税。”谢父凝重道。
谢蕴皱了皱眉,眸中尽是忧色:“如今朝中争斗愈演愈烈,再加重赋税,只怕是民不聊生,父亲可知,征收的这一笔税款,是要用于何处?”。
“宫里的仙人说,这些时日,京中有恶鬼作祟,最好修建神庙,来压制恶鬼的法力。”
谢蕴被气笑了,他还没有出手治这大鬼,对方倒是搞起贼喊捉贼的把戏了:“荒唐,实在是荒唐”。
“原本我倒是担心此时国力空虚,南蛮入侵的问题,幸而三皇子殿下主动请辞,也算是解决了这后顾之忧”谢父走近了,攀着他的肩膀“此次为父找你来,是想商讨另一件事,太子殿下给为父送了南海的夜明珠来,二殿给为父送了柳真人的真迹来,你说为父收哪一样才好”。
哪里是送礼,分明是逼着父亲站队,谢蕴正想开口劝阻,但却被谢父阻止。
谢父笑了,他带着谢蕴来到案牍前:“来,你来看看,这两幅字哪个更好。”
一副是学士用的馆阁体,字体圆滑端正,另一幅是行楷,笔迹锋芒毕露。
“儿子更喜欢这幅行楷,馆阁体虽受文人追捧,但儿子私以为,这字,多少还是有些锋芒好看。”谢蕴回答。
谢父大笑几声“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倒是像极了为父当初的模样”,他转而沉声“但是,这阖府一百六十多条人命,你要怎么办?”。
谢蕴想说他自己会想办法,可是最后还是止住了,是,他是会术法,但是本来实力已受到位面压制,总不可能时时都顾着他们,更何况,他与大鬼的争斗本就是生死未卜,到时候,这么多条人命,又该何去何从。
“为父二十便中了进士,一时风光无两,读书人,哪个没点志气,谁不想着山海和晏,人间太平,为父因为这锋芒,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他指了指那幅行楷“后来为父便敛了锋芒,一步一步地坐到位置上”。
谢蕴并不赞同:“难道被世俗压迫,便要忘却本心,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谢父瞪了眼看着他“你便是这样想的?看来是为父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自入官来,上下打点了不少好处,可我问心无愧,自我任职以来,在为父的能力范围内,为生民谋福祉的事没少做,哪个百姓不认为为父是个好官?文瑾,你要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就按这朝中的趋势,你以为我若不在,下一个坐上我这个位置的人,能做到我所做的十之一二?”。
谢蕴行礼:“儿子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不甘心?”谢父问他。
谢蕴点点头,以如今朝宫中,边疆形势,还能安心倾轧于派系争斗的,哪一个适合追随?无非就是在垃圾堆里选人。
谢父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登上那个位置的,是陆彦之,一切会不会都一样。谢蕴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锦囊,只是他也知道,这并不可能,陆彦之手中并无权势,若是谢家贸然站队,不仅会把对方置于危险的境地,谢家也会遭受两派打压的无妄之灾。
谢蕴闭眼沉思,睁开眼,已做好决定:“儿子觉得这夜明珠倒是世间罕见,不如留下好好赏玩一番,至于字画,便遣人送回吧,我们都是些俗人,赏不了这么珍贵的字画,放在这里,倒是暴殄天物了”。
二皇子性格太过急躁,只要有人稍稍忤逆了他的意,便是大发雷霆,太子敏感多疑,但是面上还是一片仁德之君的做派。哪怕是表面仁德,也总比阴晴不定好。
“那为父便依你说的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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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谢蕴偷偷从谢府溜了出去,是时候去皇宫中探查一番了。
夜晚的皇宫一片寂静,谢蕴用了隐身术潜了进去,原本是应该有侍卫巡逻的,但是此刻确是安安静静,浓郁的鬼气将皇宫笼罩,所有人都陷入睡眠之中,此刻的天空中,明黄的满月置于其上,谢蕴掐指,一道灵力向天空中极速飞去,但是却在半途中被猛然打散,不好,是鬼域。谢蕴转身欲退,一道掌力却从背后猛地袭来,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侧身躲过。
漆黑的树木被风吹过,树叶婆娑作响,一切散发着阴冷的诡异气息。
来人一身白衣,白发在月光下散着幽幽冷光,那人扯出一个笑容“谢判官,别来无恙”,他面色如同鬼魅一般“瞧我这记性,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怕是你早就把我忘了吧”。
谢蕴凌厉的目光扫过他,他记性不错,过目不忘,但他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个人。
“我无意与谢判官为敌,不过要是谢判官执意与我为敌的话,就不要怪冥某手下无情了。”
这人惯是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他嘴上这样说着,可是丝毫不给谢蕴反应的机会,猛地向谢蕴袭来,招招阴险狠辣。
谢蕴一一化解,只是打得实在勉强,对方的实力显然高于他,有位面压制,仍能发挥出如此实力,对方一定早早布置好了聚灵阵。
谢蕴假意露出一个破绽,对方果然猛然向他攻击过来,谢蕴硬生生受了一掌,手中灵力为剑斩向对方脖颈,对方避得极快,却仍是被斩下一指长发,对方正欲乘胜追击之时,一阵风沙过来迷了他的眼,待他睁开眼时,对方早已消失不见。
冥荼倒也不追,只在原地轻笑,有点意思。
谢蕴回了谢府,胸口一阵闷疼,他一咳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已许久不曾这么狼狈了,他将之前收得的一根白色长发置于生死簿上,白发很快融于其中,而生死簿上出现了烫金的两个字——冥荼。
对方既然能用聚灵阵,谢蕴就怀疑对方并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如今生死簿上既然有对方的记录,只能说明,对方也是鬼界的人。
然而对方此次又有什么目的?对方并没有向陆彦之下杀手,可却导致陆彦之一直被困于轮回,直到上面派遣自己来解决,谢蕴实在是想不通。
罢了,如今之际,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只有先将聚灵阵破了,才能有与对方一战的能力,晦鸦聚灵阵是鬼界的禁术,需消耗施术者三分之一的力量,聚灵阵成后,施术者可突破位面的部分压制,冥荼的鬼域设于宫中,那么聚灵阵只可能出现在三个地方,皇宫,太子府,二皇子府。谢蕴更倾向于前者,可是万一对方想来个灯下黑,换个地方,打他个措手不及,也不是不可能。
以对方那心狠手辣的性子,却没有追杀自己,一定是有更大的阴谋,谢蕴只觉得此事棘手,他撕下生死簿的两页,勾魂笔一挥,那两页薄薄的扉页便化作了两个活灵活现的小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