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白水之鲤

44、一个人的战争

　　终于，桃子向周思霏问起，妈妈，你还会想着爸爸吗。

　　周思霏因了桃子的问题愣住，她看着女儿漆黑的眼睛，那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这些年来，女儿从未向自己询问起关于父亲的事情，她以为她早已忘却。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询问证明女儿从未忘记。

　　或许，也应该责怪自己，因着自己的恨，便刻意隐藏关于她的父亲的真相。可是，那段耻辱，要怎样努力才能开口说出？纵使自己说出口，女儿又能够接受那样卑微的父亲吗？于是，周思霏仍然选择了回避。

　　她说，桃子，你爸爸真的已经死掉了。

　　她没有说谎，自那个男人哀求她隐瞒他的名姓时，他便在她心中死了。

　　桃子看着妈妈无法掩饰的悲伤表情，她想，妈妈一定是被伤得太深，所以才不肯直面真实。

　　周思霏说，桃子，妈妈现在很幸福，妈妈有你，还有卓叔叔。卓叔叔对你也是很好，你可以不叫他爸爸，但是不能忽略他对你的照顾。

　　桃子没有告诉她，我知道你很幸福，也知道你同卓叔叔彼此相爱，可是我想要的，是一个爸爸。

　　周思霏说，桃子，人的幸福不取决你失去了多少，而是看你得到了多少。妈妈之前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这是妈妈的责任，但是妈妈会努力为你创造幸福。她轻轻环住桃子瘦瘦的肩膀说，相信妈妈，好吗。

　　桃子在妈妈怀中点点头。

　　妈妈，我相信你可以给我幸福，但同时我也会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从现在起，周桃子再也不会坐以待毙。我失去了太多，现在应该得到一些了。

　　夭夭与晔然的银质对戒因了需要刻字，因此延迟一个月才到他们手中。那细细的指环带在夭夭的手指显得分外秀丽，晔然看了喜欢也禁不住轻轻亲吻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细细吻遍，他说，宝宝，你真美。夭夭的眼睛对牢他深情的目光，不禁也有些微微晕眩。晔然伸手揽住夭夭的身体，把嘴唇印上她花朵一般柔软的嘴唇，芬芳而清甜，那是少女的气息。这个带着掠夺气息的吻在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身体内逐渐升温，晔然的手掌滑过夭夭光洁的肌肤，让夭夭的身体无可抑制地微微战栗。这战栗像是钢琴的琶音，愈发令晔然的情绪高涨，他的嘴唇沿着夭夭细腻的曲线一点点下移，直到遇上她初露成熟的胸脯。

　　像水流一样柔软的线条，像泡沫一样丰盈的手有感，像露珠一样地新鲜，又像草莓一样地甘甜。这是个多么完美的女孩。晔然觉得自己如同已经在机场跑道高速行驶的飞机，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可以飞行起来。可是他是卓晔然，怀中的女孩不是用来发泄的女伴，而是他深深爱着的人，于是在理智濒临破碎的前一刻，他仍是强忍住在她耳畔轻声询问，宝宝，可以吗？可以把你，交给我吗？

　　小小的客厅内，晔然的声音因了压抑的情欲听起来是那么地沙哑，那声音同他的手指一样，让夭夭再次微颤起来。那一刻，她几乎就要沦陷了。可是是什么让她最终艰难地对他说了不？也许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也许对于前途的胆怯，也许只是，她还有一个秘密隐瞒着他。

　　晔然说，那么，让我再抱你一下。

　　就这样，抱紧躺在小沙发内衣衫不整的她，两个人的身体如此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可以倾听得如此熟悉，而彼此的气息更是毫无阻隔地在两具年轻的身体内传递。也许，比起那种野兽般酣畅淋漓的发泄，这样地隐忍也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美好享受。晔然想。

　　晔然喃喃说，只要是你，就够了。

　　为了这句话，夭夭的眼泪毫无掩饰地流淌下来。

　　晔然，对不起。

　　晔然费力撑起身体，又把夭夭轻轻扶起，替她拭净眼泪，又替她理好凌乱的衣物与头发。然后他对她说，应该道歉的，是我。

　　夭夭下意识地摇头。她想，说对不起给你，是因为我的隐瞒。真想告诉你我的秘密，可是又怕这秘密会让你离我远去。

　　晔然轻吻一下夭夭的额头，说，好了，收拾一下送你回宿舍，再晚就要关门了。

　　第二天桃子毫无意外地看到夭夭手指上的银戒。小小的一枚，虽是亚光，并没有太强烈的折射功能，可是还是刺痛了桃子的眼睛。

　　她强作微笑对夭夭说，这戒指很漂亮。

　　夭夭说，这是一对，晔然那里也有一只。

　　桃子眼前浮现出哥哥好看的修长手指上带着戒指的样子。那不是戒指，而是枷锁。从此，哥哥再也没有了自由。

　　夭夭说，桃子，我很幸福。谢谢你。

　　桃子带些疑问看着夭夭。

　　夭夭说，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认识晔然，也不会认识幸福。

　　桃子没有说话，她听到自己心里巨大的叹息。

　　你的幸福，是我的磨难。

　　不过还好，周桃子不会再继续磨难下去，就算是地狱，修炼到一定的时间，也会有升入天堂的那一刻。天堂不是被人仰望的，而是在自己的指尖，只要用力，就可以触摸。

　　夭夭看着桃子，她很想请她帮助隐藏关于眼睛的真实。可是就在这请求即将出口的那一瞬，她还是忍住。晔然是自己的男友，也是桃子的哥哥，桃子是要站在怎样的立场才能同时兼顾自己与晔然呢。于是，还是不要麻烦单纯的她吧。让她就这样，继续幸福下去、快乐下去。之前她所得到的爱，真的太过稀少。然后夭夭就牵了桃子的手问她，是不是真的交了男朋友。

　　桃子说没有。

　　夭夭笑说，桃子，我们相识这样久，我对你的了解绝不亚于任何人，你幸福不幸福，我是看得出的。

　　桃子想，你能看出我有多么爱哥哥吗。

　　有句著名的村言说，人心隔肚皮。再聪慧的人，所看到的别人内心，也不过是冰山的小小一角。

　　夭夭扮作有些生气的表情说，我可是什么都拿来同你分享的，你这样隐瞒，我是要生气的。

　　桃子看着夭夭纵然生气也仍带几分笑颜的面孔想，真正的幸福，是会抑制不住地展现而出的，所以，自己前些日子的幸福一定也是被夭夭看在眼里，如果不承认的话，势必是要被她怀疑，于是便随口说有位学长对自己很好。

　　夭夭笑说，看你的样子，也是对他有好感吧。

　　桃子点头。

　　夭夭说，有没有同晔然讲？

　　桃子摇头。莫须有的人物，有什么可讲？

　　夭夭说，倘若确定交往了，一定要跟晔然讲，不然他会生气。你这个妹妹，在他心中可是十分地重要呢。

　　桃子突然明白，原来夭夭此番话的目的是为着试探自己，她说自己在哥哥心中十分地重要，那岂不是说哥哥一直也在乎自己……是的，哥哥说过的，他说我是他的幸福。哥哥从不撒谎。是不是也许，哥哥也是爱着我的……不是也许，是一定。哥哥一定是爱着我的，他亲口同我说，他说，哥哥也爱你啊。他的声音，还有他手掌的温度，都是那么地真实。那句炽热的告白一直在她的心中停留呢，挥之不去。

　　桃子看着夭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夭夭，从今天开始，我要把哥哥自你的圈套里夺回。我知道，哥哥心中的爱人只有我。

　　夭夭惊恐地睁大眼睛，她说，桃子你不要胡说。

　　桃子说，哥哥只是被你暂时迷惑。

　　夭夭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她大声说，桃子你骗人。

　　桃子笑了，她说，我一定会夺回哥哥。还有，我要夺回爸爸。

　　夭夭的表情与声音一同颤抖扭曲，她说，桃子……你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

　　我不会妥协。

　　那么，就开始战斗吧。

　　桃子，你怎么了？夭夭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桃子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瞳仁并不是很黑，在阳光下甚至微微泛出琥珀色，看上去竟会是有些温柔，这与方才的凄厉眼神完全不同。是什么，让她如此迅速地便换上了伪装？

　　夭夭说，桃子你刚才干吗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的病还没有好完全呢。

　　我没有说话吗？还是你要故意把我们刚才的战斗宣言隐匿起来？

　　夭夭说，桃子，你也不要一直看着我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桃子利用眨眼睛的时间迅速做出了判断，她对夭夭微笑说，没事，只是有点头痛，我回宿舍休息一下。

　　那我送你。

　　不必，我可以回去的。再说你也有课。

　　那你到宿舍给我电话。

　　知道了。桃子说罢转身离开。在宿舍楼下，她仰头看着夭夭的宿舍窗口说，既然你觉得战争应该秘密地进行，那么我就同你一起保持缄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