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历劫》荔月初夏

93、第九十三章

　　谈话间，他们点的菜肴一一摆上桌。季明阳丝毫不顾及桌上的其他两人，尽忠尽职地扮起了伺候楚夕吃饭的工具人。

　　他先是夹了一块鱼肉，挑尽鱼刺才放到楚夕碗里，又陆续夹了几筷子楚夕最爱的烧鸡，还有其他几样肉和蔬菜，凡是她喜欢吃的，一样不漏堆满了她面前的小碗。

　　而后他放下筷子，在对面两人惊诧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伸出双手开始剥虾，油腥酱汁沾了满手，素有洁癖的他脸色却未有半分不适。

　　陆明礼与秦知忆僵坐在位子上，全然忘记了坐在这里要做什么，就只睁大眼睛瞪着对面任劳任怨又一脸幸福的季明阳。

　　这让他们萌生一种错觉，眼前这人还是不是他们那位金尊玉贵，洁癖又娇气的小师弟。

　　“咦~”楚夕颇为嫌弃地低呼了一声。

　　季明阳略微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她，“怎么了？”

　　“包子里全是肥肉，还净是生姜碎。”楚夕皱着脸咽下口中那块小笼包，手中的筷子夹着剩下的一半呈给季明阳看。

　　“那就不吃了，剩下的放我碗里。”

　　楚夕垂眸瞄了一下他跟前的瓷碗，什么鱼皮，鸡皮，肥肉，菜茎之类的堆了满碗，皆是她不愿意吃，顺手扔到他碗里的。

　　楚夕曾经没那么挑剔的，都是被他和小白惯出来的臭毛病。他们几人一起用餐时，她稍微表现出不喜欢哪些食物，两人就会争着抢着帮她解决掉，久而久之，她也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不喜欢吃的部分随手丢给他们。

　　见碗里放不下，她想也没想就举起筷子，将剩下的半个小笼包凑到他嘴边，“啊~张嘴。”

　　季明阳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张开嘴巴吃掉楚夕投喂过来的食物。

　　坐在对面的陆明礼，一张温和的脸上红云缭绕，神色变幻莫测。直把他尴尬地双手打颤，险些拿不稳筷子，胡乱地夹菜往嘴里塞，食不知味。

　　秦知忆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用餐心情全无，还能坐在这里已是极限，她重重地放下筷子，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然而对面的二人对她的情绪视若无睹，像是没听到一般，用餐的动作未有一丝停顿。

　　坐在他们旁边不远的弟子，这几日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接受无能。

　　一想到英明神武的季仙尊被楚夕这头猪给拱了，他们就忍不住捶胸顿足，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季仙尊已被美色所惑，被夕夕姐吃的死死的，他们也只能忍痛割爱，咬牙认下她这个仙尊夫人，再怎么说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总好过季仙尊被其他门派的女修给叼走，这么一想他们又能释怀了。

　　一个个眼神瞟向长辈那桌时，心中无不为陆明礼与秦知忆掬了一把辛酸泪，那狗粮着实塞牙。

　　季明阳将剥好的虾推至楚夕跟前，楚夕搁下筷子，拿起手边干净的湿毛巾，执起季明阳的双手，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擦干净沾在上面的黏腻酱汁。

　　季明阳的手指特别漂亮，秀窄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泛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指腹带着层薄薄的茧子，这双手本该挥毫执剑，哪能这么糟践？

　　“小师叔，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吃虾，下次别剥了。”

　　“几只虾而已。”他轻轻地笑，带着点暧昧和促狭，“夕夕如此体谅师叔，师叔甚是欣慰啊！”

　　楚夕语塞，任劳任怨伺候别人，这有什么值得欣慰的。

　　“擦好了。”楚夕放下毛巾，拿起季明阳的筷子递给他，“师叔都还没动筷子，你就别光只顾我了，快吃点东西吧！”

　　季明阳接过筷子，斯文儒雅地执筷，将楚夕塞过来的食物捡一一吃干净。

　　秦知忆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季明阳年少时是出了名的金贵挑剔，往常这些寻常吃食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也不乐意委屈自己，干脆就不吃，他从十多岁开始辟谷，即便是几位峰主聚餐，也难见他动筷子。

　　可如今，他却是一脸满足地吃着楚夕不要的残羹剩炙。

　　楚夕吃了不少街边小吃，很快便吃不下了，而季明阳还在锲而不舍往她碗里夹菜，她抗议道：“师叔，够了，真的够了！别再夹了，我这次是真吃饱了。”她抬起手比划在脖子前，苦着脸夸大其词道：“吃下去的东西都已经塞到嗓子眼了，再吃非吐了不可。”

　　“你好像并没有吃多少吧？” 季明阳有些怀疑道。

　　“小师叔，照你这么个喂法，我就是头猪也得撑死不可！”楚夕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提醒他，“你刚在街上给我买了那么零嘴吃，本来就已经七分饱了，这中饭就是不吃也饿不着我。”

　　“是吗？”他端过楚夕跟前的碗碟放在自己跟前，“吃撑了就算了，剩下的我来吃。”

　　陆明礼看了眼身侧的师妹，眼前的一幕多少对她有些残忍，不免让他有些心疼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明阳啊……你今日胃口不错啊……哈哈……”看对面的师弟还是无知无觉，他干脆挑明了说，“这要不是夕夕在，师兄竟不知你原来一点也不挑食呐！你对夕夕可真是爱……疼爱有加，呵呵……”

　　季明阳好似听不懂陆明礼的话中之意，反而面有愧色道：“谢师兄未归，明阳理应如此。何况我对夕夕的好远不及师兄的万分之一。”

　　过往的那些年，除了祁掌门，其他几位峰主与谢清琰之间因为误会，情谊虽在，但相处的并不是十分融洽，所以谢清琰的私事他们一概不知。

　　忆起往事，陆明礼心中涌现酸涩的悔意，“如此看来，夕夕与谢师弟定然感情亲厚。”

　　“嗯。”楚夕颔首，提到谢清琰她心底一片柔软，嘴角不自觉弯起弧度，“他对我来说既是兄长又是父母，没有哥哥就没有现在的我。”

　　说到谢清琰，几人顿时打开了话匣，陆明礼问了许多有关她与谢清琰如何认识如何相处的事情，一时间聊得起兴，桌上的氛围也跟着缓和下来。

　　在外奔波多日，弟子们确有些疲惫，一行人用完餐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将要走出镇子时，路过一道破落的围墙，隔墙传来一群少年人的叫骂声，楚夕他们本想不予理会，可那些污言秽语中又夹杂着微弱的求饶声以及痛苦无助的低鸣哀泣声。

　　楚夕顿住脚步，向围墙望去，修为被封了一部分，但她还是立刻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魔族气息。

　　同样察觉出不对劲的还有季明阳，楚夕与他对视一眼，率先绕过他们跟前的那道墙向另一侧跑去，季明阳怕她出意外，紧跟其后。其余人不明所以，还是立刻跟上他们的步伐。

　　这里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到处是到处是大大小小坑坑洼洼的水坑。

　　“哥几个别客气，打死这个妖怪！”

　　“对，打死他，看他还怎么跑出来吓人。”

　　“还敢打劫抢吃的，小爷是不是给你脸了？是不是跟你说过再跑出来吓人就弄死你，听不懂人话咋滴？”

　　“大哥，我早就说过，这娘俩就是个祸害，就应该一早让瑶山的仙家除了他们。”

　　“啊对！还有他那个娘亲，居然生出这么个玩意，能是什么好东西！动作快点，弄死这个小杂种之后，哥几个就去把她抓起来沉塘。”

　　“不许伤害我娘！”随着这道撕心裂肺的喊声，一股微弱的魔力波动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膝盖深的杂草深处，楚夕看到了几个少年身影，他们正在对着躺在地上抱着头的小少年拳打脚踢。

　　来不及多想，她便出手了。

　　掌心凝起蓝色灵光，粘在杂草上的晶莹雨滴瞬间凝结成寒光凛冽的冰凌，手指捻动，几道冰凌犹如利箭开弓，破开草浪，钉在那些施暴的几个少年身上。

　　少年们被掀翻在地，一个个抱着身体躺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楚夕控制着力道，只是将几个少年掀翻在地，并未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她快步上前，将缩成一团的小孩从地上拉起来，小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勉强遮蔽身体，撕坏的几处，露出大片青紫淤痕，他抱着脑袋躲避楚夕的动作，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个时节尚有几分寒气，楚夕立刻取出乾坤玉带里的披风，包裹住他骨瘦如柴的弱小身体。

　　强硬地拉下他的双手，楚夕这才看清他头顶上两个凸起的小小的犄角，撩去他脸上沾满淤泥的发丝，她拿出帕子，清理这孩子肿胀脸蛋上的脏污，收拾出来个人样后，赫然发现这原来是个小女孩。

　　弟子们此时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他们可没有长辈们的沉稳，当即呼喊出声，“夕夕姐，这孩子是魔族人？！”

　　季明阳代替楚夕回答，“不完全是，她的母亲是普通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