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历劫》荔月初夏

54、第五十四章

　　日子平静地过了一个月。

　　在江蓠的调理下，季明阳体内的寒毒暂时被压制下去，除非特定的日子，不会再日日折磨他。

　　就在这时，发生了件令修仙界上下震骇不已的事，千毒门一夜之间被魔族灭了满门，就如同当初的天罡派一样。

　　更为令人发指的是这次不光被灭门，整个门派也被付之一炬。

　　听说这件事后，季明阳再无法安坐下去，正欲前去查看。然而还未走出明心居的大门，便被祁掌门拦了下来。

　　季明阳忧心过旺，祁掌门寸步不让，他情急之下与自己最敬重的师兄动了手。

　　几个回合之后，即便季明阳身负重伤，修为也未完全恢复，祁掌门照旧不敌。

　　以往最是敬重师长的师弟竟为了一个女人跟他动手，祁掌门简直要气疯了！

　　他以自身性命为契，在明心居设下结界，若是季明阳执意硬闯，那便等同于亲手杀了他这个师兄。

　　任凭季明阳如何哀求，祁掌门始终不为所动。丢下他，带领其他几位师弟赶往千毒门查看情况。

　　在他生死不如地等待中，三日后祁掌门总算回来了。

　　千毒门本就是仙门中的一大毒瘤，仙门各派早已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也不乏支持者，是以它的存留一直颇具争议。

　　魔界手起刀落解决了他们，仙门几乎三分之二的门派拍手称快，而仙门之首的五大派，除碧霄宫外，神剑宗保持中立，瑶山，琴剑山庄，听雪阁竭力赞同千毒门自仙门中除名。

　　而据魔尊所言，无忧并没有肆意滥杀，他们只是烧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派内弟子除却门主与几位罪大恶极的长老，他们并未伤及其他弟子性命。

　　最终，云松仙尊要求魔族配合调查失踪的弟子下落，确认过魔族没有滥杀无辜，他就不再追究魔族之过。

　　祁掌门没好气地坐在季明阳对面，“如此，你满意了？”

　　季明阳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脸色仍旧苍白如纸，他沉声道：“与其说千毒门是修仙界的毒瘤，倒不如说是碧霄宫才是修仙界的最大的隐患。”

　　“所以，这就是你与魔界合谋的理由？”祁掌门道。

　　季明阳掩唇咳了几声，缓缓解释道：“掌门师兄，再任由碧霄宫发展下去，修仙界迟早毁在他们手中。修道者何为？是为天地立心，拯救黎元危难。可你看碧霄宫做了什么，偌大的兰陵三十六城俨然成了三界最大的黑市，打着修道的幌子，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兰陵城的黑市里，如今还关押着无数来路不明的魔物，碧霄宫对外说那些皆是企图为祸人界的魔物，可究竟是不是，师兄难道还不明白？他们无非是碧霄宫大肆敛财的手段之一，皆因那些魔族的人和兽用途价值无可估量。且不说凌天圣尊身死一事，单凭此事，师兄觉得魔尊会放过碧霄宫吗？还有我当年险些身中奇毒而死，而后谢师兄又被害得生死不明，师兄难道从没怀疑过碧霄宫？”

　　说到愤怒之处，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缓了口气，方才接着说道：“玄门之事暂且不提。碧霄宫的胃口早就不再满足于仙魔两界，已经将黑手伸向修道者理应守护的人界苍生身上了。若非阿兄与陆骞及时察觉他们私下贩卖仙门法器至凡界军队，师兄可知会引发什么样的恶果？”

　　祁掌门何尝不知，凡间三大帝国鼎足而立，实力相当互为制衡，若是碧霄宫上次在南暻国敛财的奸计达成了，这世道就彻底乱了，他们则从守护天下苍生的仙门修士变成了祸乱苍生的罪魁祸首。

　　而碧霄宫想要称霸仙门，瑶山无疑是其最大的阻碍。两派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碧霄宫如今已成气候，拥立者不计其数，若是直接与其冲突，修仙界根本无需外力，直接从内部就彻底散了，他怎敢做这个罪人。

　　他只能暗中尽些微薄之力阻止他们的恶行，云松仙尊近来也在密切关注着他们，如此实力强劲的门派，谁也不敢说让这个门派一夜之间消失于天地间。

　　祁掌门长叹了口气，他语气不足道：“可你勾结魔界铲除碧霄宫的做法，难道就值得推崇吗？魔族向来贪婪凶狠，你这做法不亚于引狼入室。”

　　季明阳面色阴鸷，眸光冷厉，嘴角那抹淡淡的浅笑显得尤其阴森可怖，“那师兄还想再看我大开杀戒一次吗？您应该知道，只要我想，没人能拦得住我。”

　　祁掌门内心震颤，不自觉想到了十多年那件事。

　　四十多年前，这个尘世，人，妖，仙各自偏安一隅，互不干涉。

　　但妖帝贪心不足，不再满足于妖域有限的疆土，他想要做这个世界的霸主，让所有人族匍匐于其脚下。

　　两族因此开战，而那场毁天灭地之战，最后以人族得胜为终结，却也几近折损修仙界的所有中流砥柱。如今的修仙界正如混乱了多年的魔界一样，全是新生的血液。

　　那场战乱后，妖域沦为人间炼狱亡灵峡谷，妖族在这个尘世再没有特定的生存空间，他们的足迹混迹于凡界与修仙界之中。

　　大概十多年前，妖族再动干戈，几位自立为王的大妖打破亡灵峡谷结界，妄图借用亡灵峡谷的阴煞之气报复修仙界，血洗人界，一雪前耻。

　　那年季明阳修为刚至天尊境，仙门并没将如此年少的天尊境修士放在眼里。但也就是他这位被世人视作名不副实的天尊境修士，以一己之力，杀入无人敢靠近的亡灵峡谷，杀到妖族再无人敢称王，自此奠定了他在三界无人敢撼动的尊位。

　　祁掌门软下嗓子，温声道：“明阳，作为守护世人的修道者，你该心怀慈悲，博爱众生，不该有如此重的杀气。”

　　季明阳讽刺地笑了，“师兄，你知道我为何会死心塌地钟情无忧吗？”

　　祁掌门脸色冷了下来，呼吸又变得不顺畅了。

　　季明阳一想到那张妖艳娇媚的脸，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祁掌门的心情如何他全然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剖白自己深情炙热的爱意，“我和无忧其实是一类人，同样自炼狱中涅槃重生，骨子里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是我却不能和她一样，活成真实的自己。我被迫带上一副温良谦和假面与人曲意逢迎，活成一个违背自己意愿的傀儡。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做世人口中的守护神，如果可以，我宁可做一个快意恩仇，杀伐果决的魔。无忧身上有我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恣情快意，她活成了我此生最是求而不得的模样，与她在一起时，我身上那些桎梏枷锁好像全都不见了。在她面前，我那些歹毒的心思，弑杀的本性，卑劣的手段全都无所遁形，她让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他眸中闪烁着异常明亮耀眼的光彩，语气中带着毋容置疑的坚定，“所以，面对这样的人，我怎能忍住不动心！”

　　祁掌门何尝不明白他的苦闷，自从季明阳来瑶山那一刻，他从未真正遂自己心愿活过一日，只因他是修仙界前无古人的修炼奇才，他就得肩负起整个修仙界的存亡安危。

　　他是皇亲贵胄，是娇养在锦绣富贵窝里的贵公子，自小根本没有修仙的念头，却被强行带至修仙界。他的修行之路，就像他说得那样是名副其实的炼狱，不能涅盘而生便是尸骨无存。

　　修仙界在他之前最年轻的天尊境修士是两百岁，可他如今也才刚满四十四岁。

　　难得祁掌门这次没有任何理由辩驳他，从他的住处落荒而逃。

　　又过了一个多月，祁掌门再次怒气冲冲闯入明心居。

　　不出意外，季明阳又窝在满是无忧画像的书房内，他看得肝火大盛，将他从书房拖出来。

　　“季明阳，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无忧圣使为何要对付与碧霄宫毫无瓜葛的花月宫？”

　　季明阳愣了一下，皱眉问道：“花月宫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