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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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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书香之气的风雅茶室内,季明阳与两位儒雅矜贵的男子围炉而坐,其中一位年逾半百,但身上却无半分垂垂老矣之态,身着深紫镶云纹华服,腰佩玉带玉珏,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双目深邃而明亮,眉宇之间流露出一种沉稳而温和的气质,一举一动难掩贵气风流。
即便他留着胡髭,脸上也凭添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可细看之下,仍可以看出,他的长相与季明阳有着至少七分的相似度,这位便是季明阳的亲兄长季修尧。
另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的男子面白无须,约莫而立之年,面白似玉,墨眉似剑,面带笑容,气质优雅,气度逼人。这位乃是季修尧的长子,季明阳在人界位极人臣的侄儿季云羡。
府内热闹多日,今日总算能从嘈杂之中抽离出来,书香墨韵,茶香四溢,升腾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静雅与安然。
几人相对而坐,喝茶品茗,畅聊两界见闻。
打破这份静谧的是景涵贸然闯进来的身影,此刻他也无暇顾及什么长幼尊卑了,看到师尊那一瞬,便喘着粗气大吼大叫道:“小舅舅,夕夕姐出事了!”
季明阳嘴角的浅笑霎时消失殆尽,“你说什么?!”
楚夕的悲思铃显示的方位一直是在瑶山,这几日她也时不时与他传讯聊上几句,而她的身份若是暴露了,掌门师兄指定第一时间找他算账,所以绝不是她身份的事。
可凡是涉及到楚夕的事,他总会瞬间乱了方寸,根本无暇思虑其他。扔下手中茶杯,他身形一晃,直接当着兄长与侄儿的面,使用灵力倏然闪至景涵跟前,抬手捏住他的肩膀急道:“她去了哪里?出了何事?”
景涵恍惚听到了自己左侧肩膀骨头碎裂的咯嘣声,他疼得冷汗直流,边苦着脸歪斜身体躲避师尊的毒手,边抽着冷气咬牙回道:“……锦绣庄……锦绣庄全镇两千余人口被人屠了个干净,仙门百家怀疑是夕夕姐做的。于是,云阁主便带领众仙门前去瑶山找夕夕姐兴师问罪去了……”
他话还未说完,季明阳便凭空消失在茶室内。
室内其余两人举着茶杯茫然地望着季明阳消失的方向,还未从景涵口中的灭镇惨案回过神来,又被季明阳火烧屁股一样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这般仪态尽失的季明阳,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回瑶山了,连与他们多说一个字的工夫都不愿。
季修尧回过神来放下茶杯缓缓起身,问同样目瞪口呆的景涵,“景涵,你口中的夕夕姐,所为何人?”
景涵不禁暗自咂舌,那么远的距离,师尊直接使用传送术回去,灵力都快耗干了,拼了命的赶回去,他还能对付得了谁?
景涵俯身与面前的大舅舅简单行了一礼,颇有些无奈道:“舅舅,我前几日不是都与您解释过了吗?夕夕姐正是我未来的小舅母,这次是真的,景涵可以向您发誓绝无虚言。”
季修尧眉目紧锁与立于自己身侧的大儿子对视一眼,父子两人的眼神中皆是怀疑惊讶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进门后她轻轻摆手谴退跟随而来的嬷嬷和一众丫鬟,与迎过来的几人福了福身。
“景涵,夫君。”她眼神掠过整间茶室,疑惑道:“怎么不见阿彦?!”
景涵恭敬地向舅母行礼,季修尧挽起自己夫人的手走向室内坐下,语气含着怨念回道:“已经回瑶山了。”
季夫人看向跟在他们身侧的景涵,惊道:“回得这般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略是紧张道:“方才下人来报,说是七皇子匆忙赶来求见阿彦,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景涵可有见到小舅舅?”
季修尧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以示安抚,观景涵没有丝毫担忧的模样,他就断定自家弟弟能解决这次的麻烦。
“夫人安心,是发生了件悚然听闻的大事,但阿彦之所以急着回去,实为思念佳人心切。”
季夫人提起的心因为夫君的后半句重重地放下了,欣喜的同时,她同样满腹疑惑道:“此事当真?”
季修尧轻轻颔首,温润的眉眼同样笑意潺潺。
他们这些家人并非不明事理之辈,原本弟弟已脱离凡尘走向修仙之路,他们本不该过多干涉他的人生和姻缘。但他们同时也深知季明阳从始至终并无修仙志向,之所以走上这条路,一切源于他年幼时生了场重病,还差点病死于当下。
那时一众家人才深信瑶山的独孤掌门曾为他批命之言,“阳春三月生,王侯之相,天纵奇才,然命中带煞,执于一念,受困一生,注定凄苦孤独,不得善终。”
若想破此命数,便只有修仙问道这一条路可走,家人无奈只得将年幼的他送去瑶山。
送去之后,季明阳的身体果然恢复如初,而他更是天赋异禀,就是块天生修仙的料子。短短数十年,哪怕是在凡间,还有谁人不知修仙界季仙尊的名号。
家中幺儿的人身安全问题是解决了,可他们又开始担心预言中的另一件事的发生,谁家长辈的不希望自家孩子事业有成,家庭圆满的,修仙的又不是不能娶妻生子,他们怎能接受自家孩子在孤寡无依中凄惨死去的命运呢?
于是乎季明阳的终身大事就成了他们这些长辈心心念念的心病。
几人坐下后,季修尧先是问了一些锦绣庄的状况。
凡间车马来往缓慢,传递消息不如修仙界便捷,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还未惊动皇城。可既是妖邪作案,此命案事关玄门,除了给予幸存者足够丰厚抚恤金,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聊完锦绣庄的案子,季修尧这次不再抱着听废话的敷衍心态,要求景涵将那位楚夕的身份信息仔仔细细与他们道来。
景涵这就来劲了,他可是一点也不顾及师尊的颜面,将自己小舅舅如何卑躬屈膝追求人家女孩,如何低声下气哀求人家女孩垂怜,如何做低伏小服侍人家女孩,好一番无中生有,夸大其词地陈述,成功把自己小舅舅塑造成一个为爱痴狂又爱而不得的可怜虫。
他说得那叫酣畅淋漓,眉飞色舞,说到嗓子干哑,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问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瞠目结舌的两位长辈,“舅舅,舅母,你们可还有其他想问的?”
同坐几人神色难以形容,季修尧双手打着颤,捧起手边的茶杯,他得喝口茶压压惊。
就在这时一声恍然大悟的惊呼声引起几人的注目,季云羡笃定道:“我应当见过那位传闻中的婶婶。”
在几人目光炯炯的注视下,季云羡握拳掩唇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约莫两年前,有次我恰好路过长安街的一家成衣铺子,不经意间瞥见有位姑娘持有季家家主所有的青玉龙鳞佩,一时大为吃惊,便过去与其攀谈了几句。”
“然后呢?”三人同时迫不及待问道。
想起当时的场景,季云羡有些嘀笑皆非道:“那姑娘看上一套男子衣物,但是手头拮据,就把身上唯一值钱的龙鳞佩拿出来做抵押了。”
这番话委实震撼到其余三人了。
季云羡在三人瞠目结舌的状态下,详细还原了当日的情形。
景涵听完更是无言以对,这事是他们夕夕姐能干出来的。不过他师尊也是心够大的,传家之宝随手送人就算了,还不与人说明东西的贵重之处,就任人家当个挂饰玩。
不过他越寻思越是觉得不对劲,两年前师尊应该不认识楚夕的,当时他一心迷恋于魔族那位大魔头,怎么又能与楚夕有了首尾。
想不通所以然,景涵迟疑道:“表兄,您见过的那位姑娘……穿着容貌如何?”
季云羡略一沉吟,由衷赞赏道:“姿容绝艳,艳而不俗,人间无其丽也。即便她当时身着灰白粗布麻衣,未施粉黛,也能一眼令人惊叹于其惊为天人的容貌。”
景涵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楚夕是很美,可她的美却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的清丽雅致之美,绝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美。
蓦地脑海中闪现一张冷艳妖媚的脸,他心猛地一沉,端茶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此时他几乎可以确定,大表兄见到的那人不是楚夕,而是无忧!
季修尧夫妇一时激动并未发现景涵的异常,他们面露极其欣慰的笑容,暗自感慨自家弟弟好福气。他们长子一向见识多眼光高,还从未听过他如此毫不作伪地夸赞一位女子。
大舅母不由得怨起自己的儿子,“这般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些告知我与你父亲?”
“事关叔父的终身大事,没有十足的把握,儿子也不敢妄加猜测,也省的父亲母亲白欢喜一场。”他笑了笑接着道:“原本想等叔父回来再向他询问此事,不想叔父这些年一直未能归家。好容易回来这些时日家里又闹哄哄的,儿子一直未能寻到时机与叔父单独交谈过,原本想今日问这件事来着,还未来得及开口,叔父便急着回去了。”
季修尧夫妇表示理解,三人接着热火朝天聊着素未谋面的楚夕。
景涵却不愿再插嘴了,他生怕表兄见得那人不是楚夕而是无忧,万一真是如此,那将来师尊将他们夕夕姐追到手带回来,双方见面岂不是很尴尬。
直到舅母连续喊了他几声,他方才回神。
大舅母打心眼里高兴也过多关注景涵为何失神,她脸上堆满笑叮嘱道:“这日后,我们这些年长的也不在身边,景涵你可得不时提醒你小舅舅多多担待些人家姑娘,可不能欺负了人家。”
“舅舅,舅母这个您二位就放心吧!”景涵压下心里的不安,反正师尊已经移情别恋了,楚夕又不比无忧差,他在这瞎操心什么呢!于是打起精神趁师尊不在,大放厥词道:“小舅舅看把夕夕姐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就是夕夕姐在他面前轻轻皱个眉,都能把他愁得茶饭不思,夜不成眠。刚才舅舅也看到了,一听有人找她麻烦,小舅舅那是慌得连我们这些家人都不要了,就火烧眉毛一样赶回瑶山。”
季修尧闻言与夫人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阿彦如此毛毛躁躁的一面,几十岁的人了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两人相视笑了一下,他感慨道:“难怪总感觉他这次回来完全像是变了人似的,从前总是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生无可恋的死人脸,如今倒是有了烟火气,手上那几家钱庄再也不说转手给我了,一回来就拉着我清算自己名下资产,市侩到简直钻钱眼里了,哪还有半点修仙人的样子。”
大舅母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她又问景涵为何这次季明阳没有把人家姑娘带回来。
当景涵说小舅舅可能惹人家姑娘生气了,对面两人立刻呈现出比天塌了还忧心的神色,他们为此急得不行,生怕那还没煮熟的弟媳又飞走咯。大舅母还亲自前往府内藏宝阁千挑万下不少女儿家用的珠钗环佩,托景涵带给楚夕。
而景涵也不敢耽搁,匆匆拜别一众亲人,便启程赶回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