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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

  •   “舅舅。”景涵见季明阳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始终傻站在那里望着楚夕消失的方向,遂出言提醒他,“时间紧迫,我们该启程了。”

      “嗯。”季明阳转过身就向镇子外走去,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甚是愉悦。

      景涵见状忍不住忧心道:“舅舅,您这次真就打算一个人回去?”

      他们这次不年不节归家,主要还是因为算上之前季明阳关禁闭的时间,已有三年未归。家中亲人思之心切,家书不知递了多少封过来,以往还能找借口拖一拖,而这次之所以无法推脱,则是适逢家中小侄大婚,他这个做二叔的再不回去看看,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而景涵之所以忧心忡忡,则是因为凡尘的家人,他们可理解不了什么叫做摒弃凡尘,一心修道,在他们的认知中,甭管你是做什么的,但凡到了年纪,那就得谈婚论嫁,尤其是他们这种世家子弟。

      以往他们每次归家,他的师尊兼亲舅舅,最痛苦的便是被一群七八姑八大姨,兄弟姊妹堵在家里,给他说亲。

      好容易回去一趟,见到那些家人长辈,基于自身优良素养,就算他们逼得再狠,季明阳也不能跟他们摆脸色,只能憋屈地做低伏小,淹没在一众亲人的唾沫星子里。

      如今他这分明算是名花有主了,把楚夕带回去一切便可迎刃而解,有楚夕这样惊为天人的彪悍女子镇场子,哪个说亲的还敢自讨没趣上前触霉头。

      可观他俩刚才的举动,狂野不羁中带着点令人匪夷所思的拘谨,景涵实在猜不透他俩又在唱哪一出。

      “不是还有你吗?”季明阳像是没事人一样,侧目淡淡地瞥了一眼景涵,自顾自向前走去,“有人问起,你就如实回答,仔细与他们解释清楚。”

      景涵跟上他的步伐,小声嘟囔道:“大舅舅他们信我才有鬼!我在他们心中的印象,那就是您忠贞不贰的马屁精,任凭我说出个花来,他们也觉得我在为您打掩护。”

      季明阳停下脚步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道:“景涵,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景涵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没好事发生,他犹豫了一下,大有视死如归之态点了点头。

      季明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长辈特有的语调,怅惘道:“都这么大了啊!是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些年,也怪舅舅疏忽大意,竟对你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上心。”

      景涵当下便听明白了,师尊他这是想祸引东墙,妄图拿自己挡灾。

      “我还小!表哥今年都二十五了也才成婚,我可以晚几年的。”

      “不小了,景旻像你这般大时,已与琦儿完婚。”

      “舅舅!”景涵有气无力辩驳道:“皇兄与表姐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若非大舅舅舍不得,压根都拖不到那么晚。”

      猛然意识到什么,他垮着脸苦笑道:“舅舅,您又拿我开玩笑,我们修仙的怎能与凡尘之人相比,仙门中人不婚不育才是常态。”

      季明阳对他和善一笑,言之凿凿道:“你身份特殊,不可与我们相提并论。国之兴衰在于皇室,皇室的兴衰在于皇子,而你又身为中宫嫡子,自是肩负着国之兴衰的使命。既然皇嗣之事牵动国之根本,你难道不该早日谈婚论嫁,为皇家开枝散叶吗?”

      景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脚下一软险些跪下,强打精神哭唧唧道:“舅舅,您大可放心,景涵知道该怎么做,我保证这次绝不会有任何长辈骚扰您。”

      “甚好。”季明阳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出言警告,“此次回去若有一人逼我说亲,你就做好选妃的准备吧!”

      说完,他慈爱地拍拍景涵的肩膀,神采飞扬转过身,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身后的景涵郁闷至死,望着季明阳风流潇洒的背影,无言的悲伤汇成奔流不止的长河将他吞没,他以手掩面,无语凝噎,感慨这不堪一击的师徒情谊,甚至于不用击就能瞬间稀碎。

      再过五日便是瑶山本年度弟子试炼时间,各峰皆严阵以待,忙着做最后的准备。

      楚夕来到堪比现代野生动物园的灵兽谷,与自己千辛万苦挑选出来的那几只灵兽培养感情。

      玩累了,她找了块有日光照耀又不失凉爽的空地休息。

      日光透过碧碧翠翠的枝叶洒下万缕金线,竹林清风,沁人心脾。

      五天了,楚夕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季明阳与景涵仍旧未归,每当得空时,思念便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欲止却更加泛滥。

      她枕着双臂刚闭眼,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竹叶飒飒,略是粗鲁地刮在脸上,扰得她无法安睡。

      “竹青!”

      楚夕眼睛未睁抬起手臂一掌挥去,片片竹叶洒落,她秀眉紧锁,咬牙切齿道:“你是皮痒了是吗?”

      眼下犯贱的青色大蟒正是星落城强抢人妻那位,而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则是因为季明阳带他回瑶山后,他前面还排了百来号亟待审判的妖邪,只得先暂时将他收押起来。念及他确实在凡间做了不少善事,又是道行不俗的大妖,祁掌门网开一面,没把他关在镇妖塔,暂且关在了灵兽谷。

      他在此不仅吃穿不愁,还能借着瑶山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自行修炼,简直不要过得太安逸。

      青光闪过,直起半身的青蟒幻化成一位长相妖孽的青衣公子,那眉眼的笑意比漫山遍野的山花还要灿烂。

      “啧啧!”他倾身看着躺在地上连眼神都不愿赏他一个的楚夕,半真半假叹道:“深闺怨妇果真是惹不得啊!”

      楚夕倏然睁眼阴飕飕地瞪了他一眼,幽幽道:“这天忽冷忽热的,睡个觉盖被子热不盖又冷,挺让人头疼的。我听说千年蛇妖的蛇皮做成的被子可有冬暖夏凉之妙处,你说我现在要不要也弄一床试试效果?”

      竹青顿感浑身肉疼,上次被心生捆缚勒出来的伤口又泛起皮肉翻飞的疼痛,他搓了搓膀子,小声嘟囔道:“最毒妇人心!”

      楚夕睨了他一眼,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色道:“今日暂且放过你,我有正事问你。”

      “夕夕尽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在星落城好歹也生活了几百年,应该对五十年前那位王首富有印象吧?”

      竹青不顾楚夕的嫌弃,舔着脸紧挨她坐下,拖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回道:“嗯,是有些印象,毕竟他当年可是富极一时商贾,平日里对穷苦百姓出手也阔绰,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呵!”楚夕嗤笑道:“逮着当地老百姓使劲薅羊毛,薅完了又假惺惺的给羊织毛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好吧!是我识人不清,看走了眼。”竹青被她逗笑,又笃定道:“夕夕之所以打听这人,想必是因为五年前谢峰主蒙受不白之冤一事。”

      “嗯。”楚夕点了点头,眉宇微蹙道:“也不能确定一定与他有关,但我兄长向来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结仇,除了王金宝那场命案,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想置他于死地,所以只能从王金宝身边的人调查看看。”

      竹青颇为赞同地点头,“你既然已经查过王金宝,那些浮于表象的无关小事,自是不必我再细说,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我还真想到一件当年被王家极力掩藏的密辛。”

      “是什么?!”楚夕侧身看向他,略带急色问道。

      竹青登时来劲了,他手肘拄在曲起的膝盖上,支着额头,以一种欣赏绝世佳作的惊艳目光凝视她,唇角勾着暧昧的笑,怪嗔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夕夕竟以正眼瞧我了。”

      楚夕对他翻了个白眼,便要作势起身离开,“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才在这里跟你废话。”

      竹青赶忙扯住她衣袖阻止她起身,他倒是想拉她莹白如玉的娇嫩手掌,奈何没那贼胆,一个楚夕他都打不过,更何况她那位威震三界的姘头。

      暗自抱怨楚夕冷心冷情一番,他摇着楚夕的衣袖讨好道:“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见楚夕重新坐好,他不再玩闹正经道:“你查王金宝时,应该也发现了他那人虽然妻妾成群,但王府却是人丁不旺,子嗣凋零。这也算应了那句老话,善恶到头终有报,落个绝户的下场也是他活该。而他一倒,偌大的家业可就叫人眼馋了,族中亲戚谁都想分一杯羹,争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他的正房夫人仅是个再为普通不过的内宅妇人,没什么大本事,三个女儿早已成婚多年,自是干涉不了娘家的家事。儿子倒也有一个,但却是个药罐子,终日缠绵病榻,眼瞅着没几日好活,更是无力操持家业。”

      “这些我知道。”楚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鄙夷道:“他祖宗十八代我都查了个遍,多是贪得无厌之徒,祖祖辈辈并无一人踏上仙途。”

      “非也非也。”竹青摇了摇手中的竹笛,说道:“你查的皆是上了王氏族谱的亲族,没上过的那些你确定查得过来吗?”

      楚夕哼道:“你还是小瞧我的手段,凡是我想查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想在我这里瞒天过海。”

      “哦?是吗?”竹青卖起关子问她,“也包括王金宝某位来自于江南一带的私生女?”

      楚夕忽而一怔,早在调查过王金宝的生平事迹仍一无所获后,她便猜测会不会是王金宝的私生子女或者某个对他情深义重的情人,隐忍多年筹谋为他报仇雪恨。但她曾派人多次探查,甚至劳烦久居当地的谢姝亲自去查,都未曾查出过任何可疑人物。

      楚夕斜瞥着凑在自己跟前的妖孽笑脸,不自觉又开始手痒,她微眯双眸,语气暗含威胁道:“在我耐心耗尽前,你还有机会好好说话。”

      “当年我缺银子用,于是便含泪出售了一批珍藏多年的古玩字画,恰好找到的买主正是王家的一位旁支亲戚,然而却在约好交易那日发生了点意外情况。”

      楚夕嫌弃地睥睨他一眼,还用猜吗?这厮肯定又是为了讨美人欢心才缺钱用的,不过他肯遵循凡尘规矩,踏踏实实做人,而不是以法术欺瞒凡人,这点倒是让楚夕由衷的钦佩。

      看懂楚夕的目光,竹青难得羞愧了那么一瞬,他目光闪烁,扯出个尴尬的笑容,掩唇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正验货时,下人匆匆来报说是出了大事,让我那买主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我见事态紧急,于是就叫停了交易,以防他们设局坑我,我便派人悄悄跟了上去,打探一下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王金宝养在外地的私生女找上门了。那时王家的药罐子还没死,王金宝的家业虽然被瓜分大半,但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旁支亲戚哪个不盼着他儿子尽快咽气,好名正言顺将最后的财富瓜分干净。若是这时候突然冒出个尚未成家的孩子,可不是件让人心惊肉跳的大事。”

      听他说完,楚夕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当今世道对女子并没有那么多枷锁,虽不能比肩男子在家族中的地位,但女子若是足够优秀且尚未嫁人,得到家中族人认可,亦可继承家业,承袭入仕。

      楚夕急道:“那后来呢?那女孩多大年纪,最终何去何从?”

      竹青摩挲下巴想了一会儿,回道:“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很是聪明伶俐。她拿着王金宝的信物找来,说是母亲与弟弟相继离世,无奈她只得奔赴千里投奔父亲。可王家那些黑心肝的族人眼瞅着泼天富贵就在跟前,谁肯拱手相让!所以没人认可她的身份,后来究竟是怎么处理她的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件事王氏族人对外瞒的很紧,多半是为了堵上悠悠众口,对她暗下杀手了。”

      然他话音一转,又道:“我原本确实是这般认为的,但你突然问起王金宝一事,我又联想到五年前的仙剑大会,于是便斗胆猜测那个女孩很可能躲过一劫,机缘巧合下也拜入了瑶山。而后她不知如何得知谢峰主正是当年杀害王金宝的真凶,以至于报仇心切,不惜联合别派设局陷害谢峰主。”

      楚夕神色变得晦暗起来,若事情真如竹青所言,问题就棘手了。

      谢清琰杀王金宝为谢婉报仇,这无可指摘,可那女孩害谢清琰,同样为报仇雪恨,这也是天经地义。就算揪出瑶山叛徒,以谢清琰的秉性,肯定不忍惩戒陷害自己的凶手,更有甚者念及同门一场,还会同情心泛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放凶手一马。

      但楚夕不想放过此人,留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在谢清琰身边,她总归是会寝食难安。这一刻,她已经在默默筹划必须得赶在谢清琰归来之前,找到凶手直接了结她,也省的日后夜长梦多。

      正犯愁之际,洛少霖火急火燎跑来,跑得太急,以至于腰都直不起来,双手撑着膝盖喘了许久,才一副天塌下来的神色,尖叫道:“夕夕姐!出……出大事了!您……您快随我去……去星云殿……”

      楚夕与竹青对视一眼,对方同样瞪着迷惑不解的眼神。

      她起身拍了拍洛少霖的肩膀,“你先别急,慢慢说,出了何事?”

      洛少霖神色焦急看了眼同样起身立在楚夕身侧的竹青,犹豫了一刻,握了握拳沉声道:“锦绣庄惨遭屠戮,全镇两千余人口,无一人生还。”

      楚夕倏然瞪大双眸,喃喃道:“……你说什么?!”

      “案发现场留有瑶山独有的术法痕迹……”洛少霖苦恼地皱着眉,抿了抿唇,小声道:“仙盟阁的云阁主带着仙门百家前来瑶山讨要说法,他们都怀疑是你所为,威逼掌门师伯交出杀人凶手。”

      楚夕沉痛地阖上双眸长叹一口气,那可是两千活生生的人啊!

      她不杀伯仁,伯仁确因她而死,若非她派人调查那个兰花台屏,蓝桉就不会为了掩藏过去的真相而痛下杀手。

      自责与愧疚化成利刃在她心上凌迟,然而不管她现在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解决来瑶山挑事的那拨人。

      “竹青,我们改日再聊。”她与几欲哭出来的洛少霖说道:“走吧!你随我去星云殿。”

      竹青难得敛去脸上放荡不羁的笑意,不禁为她即将迎来的处境捏一把汗,他知道瑶山一向护短,定会执意袒护她,可如今季仙尊不在,若是云松仙尊亲自出手,瑶山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如此一来,待季仙尊回来,冲冠一怒为红颜,修仙界岂不是要大乱?修仙界一乱,魔界再趁虚而入,那不是三界彻底大乱。

      竹青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凉,他还没享受够世间繁华,世界就要灭亡了,他怎就如此命苦呢!

      一阵凉风吹来,枯黄的竹叶打着旋儿片片落下,说不尽的萧索凄凉,他化出原型,哭唧唧找同伴寻求安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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