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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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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忆站在阴影里,一脸错愕地看着他,金色的光洒在他身上,夕阳散漫地将巷子割成两半,他们之间划出一条界限分明的线,像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向你告状了?”秦知忆满心欢喜落空,脸上的柔情褪去,她轻嗤道:“所以你找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出气?”
季明阳直言不讳道:“是。”
秦知忆身体晃了一下,咚的一声后背撞在墙上,她红着眼眶,不敢置信道:“你为了她,还想与我动手不成?”
“那就要看师姐做了什么。”季明阳脸色越来越冷,楚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醒来,他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时间,再次问道:“请师姐回答,究竟与夕夕说了什么?”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凛若寒霜,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秦知忆知道季明阳或许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对她如何,可这样的季明阳还是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惧意,她失去全身力气般地靠在墙上,自嘲道:“整个瑶山因为谢师兄的缘故,全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我又能对她做得了什么?我不过是对她说了几句实话,告诉他你早已心里有人,之所以对她好无非是因为她与那位有几分相似。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却被她反将一军羞辱了一顿。”
见季明阳眉头紧锁,仍存有几分疑虑,秦知忆反问道:“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她都不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便颇为自豪与我炫耀,她很庆幸与你心悦之人有几分相似,才使得你对她百般纵容宠爱,否则无异于我这般,你根本不会看她一眼。她还说她不在意你把她视为替身,就算是替身,你只要肯要她,哪怕是你心里的白月光回来,你也不会对不起她。”
秦知忆盈满泪光的眸中尽是灰败,却仍心存期冀,带着最后的倔强问道:“所以师弟现在是真的移情别恋了?”
季明阳直接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他道:“我的事,不劳师姐费心,念在多年同门情谊的份上,这次的事我不予追究。但师弟还是要提醒师姐一句,夕夕如同我命,伤她便是伤我,无论何人,敢动她,我定要那人偿命。言尽于此,若师姐还认我这个师弟,还望师姐日后莫要再招惹夕夕,否则,她在瑶山出了任何好歹,我第一个怀疑师姐。”
最后几个字还未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巷子口,徒留凉薄又绝情的余音飘荡在巷子里。
秦知忆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夕阳缓缓下沉,带走巷子口最后一丝光芒。
季明阳刚进入客房不久,便发现安睡在床上的人,眼睫微不可闻颤了颤,轻浅的呼吸跟着紊乱了那么一瞬,虽然她很快便掩饰过去,季明阳还是察觉出她已经醒了。
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进门时的那点动静还是吵醒了她。
“醒了吗?”见楚夕接着装死,他语气失落低沉道:“怎么?夕夕已经厌恶我至此了吗?连看一眼也不愿。”
“不是!”楚夕猝然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身上的被子跪坐在床榻最里侧,脑袋恨不得扎在被子里,她孺嗫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如何面对你……”
季明阳伸出的手臂还未碰到她,她便躲得远远的,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臂,他压下心里泛起的尖锐的疼痛,故作轻松道:“坐过来点,师叔又不会吃了你,先让我看看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楚夕垂着脑袋思忖良久,终是心一横,壮着胆子挪了过去。她怕她忤逆季明阳的意思,万一惹恼了季明阳,他直接对她动粗,她又打不过她,届时只会更尴尬。
事实上楚夕的身体根本无须检查,早在她昏迷时,季明阳一直握着她的手,她身体恢复如何,他心里早就一清二楚。
楚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却被季明阳双手握住,她恍若受了惊吓的猫儿,浑身汗毛直立,险些原地弹跳起来。
季明阳握紧手中的细软柔夷,没让它从自己手中溜走,看着慌乱无措的楚夕,他道:“我们谈谈可好?”
楚夕愣了一下,不自觉抬起头看他,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坚定的神色,她心知今日自己避无可避,也不想再逃避了。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抬起另只手臂,指尖轻轻触他左侧脸颊,唯恐不小心刮疼了他,动作轻得像是羽毛拂过,让季明阳脸上泛起一阵阵麻痒之意,她自责又心疼道:“对不起,这里还疼吗?”
季明阳腾出一只手来,按在她手背上,让她整个手掌贴在自己脸上,他闭上眼,脸颊在她手中磨蹭几下,似是痛苦又似悔恨,“该道歉的是我,我那时被嫉妒冲昏头脑,又犯了同两年前一样无法宽恕的错。明明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才会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你同我生气无可厚非……”
说着这里他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亟不可待的神情,他拉着楚夕的手,语气近乎央求,“若是打几/巴掌能让你消气,我现在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让你打到消气为止。消气了你就行行好原谅我好不好?”
“……”楚夕抽了抽嘴角,他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直接打乱了她的思维,还有她不理解他两年前犯了什么错,两年前他俩也就纯洁友谊,当时什么也没发生啊!
她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出,索性放弃了,她很认真地说道:“师叔,我不是因为这个与你突生嫌隙的。”
季明阳急道:“是因为秦师姐说我只把你当成替身吗?”
楚夕一脸惊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怎么连这种小事都给挖出来了。眼下再不说清楚,谁知道他还能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绯红的霞光透进来照在他脸上,晕了一个光晕,朦胧了他温柔深邃的眉眼,楚夕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他握着楚夕的双手,缓而柔地开口,“夕夕,从来没有替身,一直是你,我心悦你,很久了。”
短短一句话让楚夕耳边炸起一阵惊雷,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经他口亲自说出来,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震撼,世界天旋地转,她好半天才回过神。
楚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夕阳斜射在他的脸庞上,如琉璃般浅淡的曈眸里映着绮丽红艳的霞光,和她。
她声音有些发颤道:“……你说什么?”
季明阳修长如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柔软清润的嗓音却如敲钟似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撞入她的耳中,“是无忧,也是楚夕,我心悦你,很久很久了,不是三年前,是十六年前生死一线时,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耳边又是一阵轰鸣,她任他温柔地捧着自己的脸,失神地看着他,猝不及防间,心中酸涩不已,眼眶一紧,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季明阳温柔深情的眸子含了些许慌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拭她眼角的泪珠,他轻叹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啊!”
顿了一下,他捧着楚夕的脸颊,边给她拭泪,边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卑劣不堪的人,那些你眼中的温柔耐心,克己复礼,君子之德,全是装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面对你时,我无时无刻不在以最卑鄙龌龊的心思肖想你。而今,那些心思藏不住了,我没必要再压抑自己了。”
这时候他也不怕吓到楚夕,索性将自己长久以来一直维持的温润儒雅的面具彻底撕下来,展露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扭曲病态的灵魂。
他身体前倾,一手按在床榻上,抵上她额头,另只手禁锢着她的后脑勺,清润的嗓音里含了几分暗哑,“我爱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哪怕你不爱我,养我当个面首或者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都随你。但唯有一点,别再用那些蹩脚的理由把我推开,妄图离我而去。你若是连这个也满足不了我,我会把你藏起来,囚在一个终生只能看到我的地方。”
震惊之余,这样的季明阳更加让她欲罢不能了。
季明阳在她眼中一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就像那高空皎月遥遥星河,世人高不可攀的仙官神祇,让俗不可耐的她心存畏惧,不敢轻易亵渎,如今神明自愿走向神坛,沾染一身世俗欲望,变得生动又真实了。
嗯!她……更爱了……
然而,谢清琰的那番话陡然在她耳边回放,她豁然惊醒,拉下给她擦眼泪的手,垂下眸子,痛苦地哽咽道:“可是你会死的……我会害死你的……”
季明阳想遍了所有可能,始终没想明白楚夕为何突然之间要与他划清界限。他分明什么也没做,唯恐吓到她,连对她的心意都不敢在她面前泄露分毫,他求都求不来的人,何谈对她始乱终弃,害她寻死腻活。
不得而解的这些天都快把他给逼疯了,尤其是看到楚夕对他闪躲的态度,他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感情,他放在心尖上宠了那么久的珍宝,怎么可能会放手!死都不会再放手。
他甚至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次不会再瞻前顾后,誓与她生死与共。
猝然间听到这种答案,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一刻的心情,想发泄又无从发泄,最终也仅是落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傻不傻啊!你竟然因为这样虚妄缥缈的预言折磨自己,折磨我。”他抱紧她娇软的身体,按住她的后脑袋使劲地揉了几下,借以发泄心里的怨气,“我们修道之人生平所遇劫数不知凡几,哪一个不是生死劫难,尤其是修为至巅峰境界时所遇天劫,渡不过,不仅毕生修为毁于一旦,甚至还会面临飞灰湮灭的下场,便是如同师尊那样的绝世高人也难逃一劫。所以,就算我真的殒身于某次劫数,那也只能说是我命该如此,与你又有何干系。”
“怎么没关系?你只要不对任何人动心,就不会有那什么所谓的情劫。”季明阳的狡辩于她而言没有任何说服力,她贪婪地埋在他怀中,又狠心道:“或者你别喜欢我,爱找谁找谁去,我才不要跟你玩虐恋情深那一套。”
季明阳被她个小没良心的气笑了,他揽着她的肩膀,把她从自己怀中薅出来,盯着她溢满水珠的双眸,脸上布满显而易见的紧张之色,眸含期许问她,“抛开其他不谈,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四目相对,楚夕放弃抵抗,事到如今她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她惨遭失恋躲在极乐楼醉生梦死,就算血魅严防死守封锁消息,这事还是在曜都传开了。
清丽的小脸本就哭得跟个猴屁股似的,也看不出羞涩泛起的红晕了,她咬了咬唇,有些赌气似地说:“喜欢又如何?你觉得我现在敢和你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吗?别跟我扯那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独孤掌门是何许人也,他所预言的东西能有假吗?一想到你会……”
那个字她甚至连说都不愿说出口,毕竟听上去实在是触目惊心。深吸口气,她方才极其认真道:“我承受不住那样的后果,你若执意与我纠缠,楚夕的身份我就不要了,从此回到魔界避世不出,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季明阳当即慌神了,复又把她拥在怀中,低声下气道:“好好好,不纠缠不纠缠。未经允许,我会克制好自己的感情,守在你身边不逾矩不打扰,只规规矩矩做你的小师叔,直到你想明白的那一刻。”
未等楚夕答话,他又委委屈屈小声哀求道:“不过,能不能别让我等太久?”
这人是懂如何煽情的,几句话又让她泪如泉涌,她伏在他肩头,一下点头,一下又摇头。
季明阳扶她坐好,取出帕子,温柔细致地给她拭泪。可越擦她越是一发不可收拾,源源不断的泪水,竭力压抑在喉中的哭声,都让他心疼的发颤。
他收起帕子,捧住她的脸,俯身亲吻她落泪的双眼,不断溢出水珠的眼眶像是豁然被堵上了出口。
楚夕倏然瞪大双眼,浑身僵成一块木头任他动作。他没有停下,顺着她脸上的泪痕一路流连往下,最终停留在微微颤抖的唇瓣上,轻轻触碰,再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直到楚夕扶在他腰侧的手掌缓缓后移,环住他的腰身。
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极大的鼓舞了季明阳,那句不逾矩不打扰已然成了空话。把她禁锢在怀中,另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舌尖撬开她的唇缝,深深地亲吻起来,唇舌肆无忌惮掠夺纠缠。
楚夕犹如喝醉了一般晕头转向,但她却后悔了,与他一起陷入迷乱深渊那一刻,她的坚守和拒绝都成了笑话。她想推开他,可现在她在他怀中俨然融化成了一滩水,只能无助地攀着他缠着他。
桃花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草药香气,空气里升腾起来的炙热让人逐渐意乱情迷,凌乱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绻缱缠绵,难舍难分。他们彻底剖开那层自欺欺人的外壳,将最真挚的感情暴露给对方。
夕阳最后的余晖沉了下去,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昏暗起来,一室旖旎气息却愈发浓郁。
然而季明阳还没尝够甜头,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唇舌分离,季明阳仍旧拥着她,她的下巴被他钳制着无可闪躲,羞地垂下眸子不看他,浓密的长睫缀着盈盈水珠,如蝴蝶振翅般不断地抖动,眼梢之下,一抹浅浅的水红,红肿的唇泛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季明阳的呼吸更加凌乱了,温润的眉眼夹杂了些邪佞,他捏着楚夕小巧精致下巴,拇指在她嫣红肿胀的唇边上来回摩挲。
“何事?”他暗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烦躁,灼热的目光始终凝着俏脸绯红,喘气不匀的楚夕。
门外的景涵恭敬道:“师尊,江师伯找您。”
“好,我知道了。”他吩咐道:“你先去告知师兄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过去找他。”
屋外的景涵称是,并告知季明阳江蓠等人正在镇上祠堂,而后听起来脚步应是极为慌乱地跑开了。
楚夕尴尬极了,这算怎么个事啊?明明没答应他的告白,怎么就敢抱着人家占人家的便宜了,虽然这事吃亏的好像是她,可她就是觉得愧对季明阳。
揩去她唇角残留的津液,季明阳温热的手掌轻抚上她的脸庞,长舒了口气,柔声道:“我先去见师兄,夕夕再休息会儿,晚饭时我再来喊你。”
楚夕心神激荡,胸口像揣着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她羞赧不已,只敢飞快地偷看了他一眼,当触及到他的目光,呼吸猛地一窒,又迅速移开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不了,已经睡饱了,我跟你一起去。”
季明阳想了想,师兄找他无非是忙不过,需要他协助,便应下楚夕的要求。
楚夕掀开被子下床,季明阳已经蹲在床边,不顾楚夕百般推辞,托起她的脚帮她穿好靴子。
两人来的路上,见到了许多官府的人,总归是人界的事,他们也不好干涉太多,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个镇子的问题交给凡间律法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