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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沉其三 ...

  •   枫叶初红,秋意渐起,暑气在这时许是并未散尽,反反复复,秋雨难凉。这一日唯准时出现在餐桌上,神里绫人好奇问了,才知晓前些天里她在花见坂认识一个小女孩,同她说好了要一起去海边看女孩自己做的什么噼里啪啦超酷炫仙女棒。

      ……话说回来,真的会有这样的仙女棒吗?这疑问未能得到解答。只因她匆匆吃完朝食便像一阵风跑得无影无踪,余下颤巍巍的尾音在空中——

      “晚上回来吃饭喔——”

      她穿过秋天的树林,即便是旭日升起,镇守之森也难见天日,琼草在郁郁树林中也散着微弱又盈盈的光。到了约定的地方,金发的女孩蹲在树叶斑驳的影子里,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女孩没有等到街头认识的奇怪姐姐。如一点苍风泯灭,她最后消失在重紫的雷雾中。

      她没有如期归来。

      —

      神里绫人又回到多年前的雪夜。有时飘飘然像是落在半空中,旁人看不见他,他也不能同人说话,他看着堂上一些人各怀鬼胎,似带着面具;有时回到自己的身体,却做不得什么,按着曾经的轨迹一步一步的往前。他冷眼瞧着自己;不过三年,他面着从前,像是独行了太久,曾经那时笑语晏晏的面具还未覆在他的面上,少年唇线抿直,一声不吭闷头走回了庭院。少年站在后院的嶙峋的假山石一侧,也不知在寻些什么,视线落在虚空之中,滑过他身上,掠过只余些许残败庭树。

      他以为自己早忆不起院子的模样。再晚上几月,庭院的重樱婆娑而枝虬,粉白的花朵将在青砖积上几层,如果唯还在,她和托马大概能一拍即合,嚷嚷着诸如“蒙德人没见过盐渍八重樱,我要康康!”之类的话,并试图爬上树杈辣手摧花。

      只是这很好的一切都毁在腊月的夤夜里。那天夜里雷光如织,奇异的光亮照得夜幕都不再昏沉,昭示着风雨欲来。

      唯是在刀锋剐蹭过铁器形成的刺耳声中被惊醒的,她确认了绫华睡得十分安稳,在门口以风元素捏了一个蝴蝶模样的小型召唤物后才匆匆赶去后院。

      她到时一切都归于岑寂,神里绫人站在焦黑的院子中间,看着一片狼藉,侧身对身边的终末番忍者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带着荷笠的忍者踏着月消失在夜色中。

      “你醒了。”他轻笑了一声,如水滴落入镜面骤然荡出湖水的波纹,他打破了静默。

      唯局促极了,冥思苦想良久,惊觉自己竟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讷讷应了。春庭月下,清辉演漾,她同神里绫人沉默无言枯站到后半夜,直到衣衫都被雾气浸染得微凉。

      神里绫人伸手触及她冰冷的指尖,先是一怔,而后无比自然的握着她的手揣进口袋里,“又何必同我在这傻站着呢。”

      “怕你站一晚上感冒了,”唯正低头看他放缓的步子,闻言抬头觑了一眼神里绫人面无表情的侧脸,“盯梢。”

      他遂了她的愿,“现在满意了吗?”

      “其实不太满意,这次我们俩都要感冒啦。”她一惊,旋即开始忧心起别的事来,“我来的时候看过了,绫华没有醒,如果明天她问起来我们感冒了怎么办。”

      神里绫人不得不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他提议,“如果明天绫华问起来就说我们俩半夜不睡觉去鸣神大社看星星了。”

      “那这个乱糟糟的院子怎么办呢?”

      “嗯…不如说夜里走水了,我们回来救火然后淋了一身湿,又累又困,最后感冒了。”

      “好假。”唯撇了撇嘴。她这时觉得手心有些发烫,分不清是神里绫人的温度,或是她自己的逐渐回温,她抽了抽手——倒被神里绫人握得更紧了,“我觉得我的手暖起来了。”

      “是吗?我倒是感觉依旧冷得不行。”他云淡风轻,只道是唯自己的错觉。

      “好吧好吧。”

      次日果不其然的感冒了,唯困得不行又头脑昏沉,好悬没横着下餐桌。她一步三晃,艰难地走回房间躺平,给绫华担心得不行。这一日绫华每每下了课就过来看她一会,一天来个五六次,生怕她像是无人在意的小可怜,错了一眼便昏迷在房间内生死不明。

      “兄长真是的,自己站着也就算了,怎么还拉着姐姐一起,”她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完唯一番添油加醋的深夜冒险记,也不说信不信,反而开始抱怨起神里绫人没有照顾好她来。

      唯又说,我可是二十岁的大人,怎么好让绫人反过来照顾呢。

      二十岁的大人病来如山倒,风吹就顺势躺下,殃殃在床上,凄惨得不行。绫华吐槽了几句,最后甚至盘算起不若请两天假,等唯病好了再继续上她的课。这想法实在有些恐怖,唯顿觉自己像轻小说里蛊惑人心的狐妖,骗得社奉行年幼的大小姐七荤八素,为了她弃课业而不顾。

      好说歹说,只差没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会出现在所有人能看见的范围内,不然她抱着被子去绫人书室里瘫着算啦。绫华摸着下巴,俨然一副觉得这主意不错的认同神色。

      再一日,等来的不是人小鬼大操碎了心的绫华,而是抱着一摞文书坐在她房间里的神里绫人。

      “……?”唯有些无语凝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哽住,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们很闲吗?”

      神里绫人头都不抬,一目十行,奋笔疾书,“没有哦,不如说,我真的忙得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

      “那为什么要转移阵地来我这里处理公务呢?”她又问。

      神里绫人不假思索,“绫华怕你凄凄惨惨戚戚的倒在无人在意的小角落,托马你也知道,几日前就外出处理事务了。代行各司其职,你大概也是不愿被终末番盯着的,竟然只有我能看着你了。”半字不提院子里辛勤劳动的家仆们。

      “那真是辛苦你了,”她半靠在木几上,试图去看窗外的院子,可先不论窗子仅仅开了一扇,还是最远的那个,这也被背着窗坐下的神里绫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为什么明明我们是一起的,可是感冒的只有我,”唯咬牙切齿,“我想透透气。”

      “不可以哦,仔细又受了风,”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她半晌,打量着她一副命不久矣的倒霉样子,最后叹着气为她再披一层衣服。

      神里绫人低垂着眼跪坐在她身前,仔细系上了襟前的绳结,大少爷似乎是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摆弄了一会,又抚顺了她垂在身前凌乱的雪色长发。

      他薄堇色的眼瞳半遮半掩在细密如蝶羽般的眼睫后,唯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动作温柔,教她分不清是因为发热、亦或是别的什么,导致的耳后额前愈发滚烫。

      神里绫人站起身,慢悠悠踱步到窗侧,又开了一扇。恰巧是正对着院子的那扇窗,深色的窗框将外侧的景象框得像一副抽象又凌乱的狂野派画作,他的身影在旁又显得格格不入,他回身无可奈何地对唯笑道,“这样可以了吧。”

      院子里原本种着的晚樱遭了难,唯十分失望,去岁她听绫华说了与樱有关的料理,非常好奇。前几日病殃殃歪在床上,成日里盯着死树发呆,甚至盯出了莫大的感同身受,这几日里每每想起就在他们边上念个不停,直到神里绫人祭出再念就把院子里的樱树换成雪椿这一心狠手辣的杀手锏。

      唯心里有些急,有些生气,又怕他笑眯眯的并不是在恐吓自己,而是认真的。起初几日避着他嘀嘀咕咕,又贼兮兮的捂着嘴,生怕被终末番或者阴险狡诈的坏东西社奉行大人本人撞个正着,过了几日忘了这一茬,就被神里绫人堵在墙角。

      “——坏东西?”

      “没那回事全稻妻城最好的神里绫人君!”

      她矮身撩开神里绫人坠着绳结的袖口,深堇色的流苏晃晃荡荡,像水中的波纹。他看着唯一溜烟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这场景倒也不陌生,后来他回忆起,这一生中他看过太多次她的离去。

      再之后的日子里,神里绫人从满案牍的文书中回过神,走出书室后见到五体不勤拄着下巴趴在茶桌上发呆,甚至连他慢悠悠晃过去了也没有察觉。他顺着唯的视线看去,庭院内的枯枝还有一些没被清理掉,此时却像抽条的柳枝,于破碎烧灼的内里中,渐渐地长出新绿。

      他没有作声,唯也不说话,沉默良久,她像是从思绪中骤然惊醒——她先是叹气,这人素来没甚么悲春感秋的心思,神里绫人心道此般倒是罕见,他没接话,旋即听得唯小声说:

      “前些日子我和绫华商量过应种些什么,我说不如种梅花,梅花多好啊,酒醒天寒,一庭香雪。可绫华说,她觉得松柏也不错。松雪岌岌,庭柏却依旧照人绿。”

      “我被她说服了,”唯倏地后仰着脸看他,神里绫人又想她也不嫌这样累,他矮身,先是撩开她披在身后的长发——那一束发丝白得像霜,也似浸润了冰冷的雪水,入手有些凉意——而掩在发丝后的一截肌肤却温热,让他觉得颇有些不自在。他托着她的后颈扶正,方徐徐踱步至她的对面坐下,学着她的模样托着腮,“如此甚好。”

      两人默然对视许久,唯可疑地咽了咽口水,道,“……其实柏枝熏腊肉也挺好吃的,我听璃月人会这么做。”

      托马在艺术、造景之流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让他无事修剪修剪草木,他乐意之至,认为这是一种在疲惫工作间隙的休闲时光。可让他来琢磨枯山水、物哀之美、甚至是侘寂风,他恨不得拎着长枪去森林里戳树。故而在三人全票通过下,赶在开春,院子火急火燎的动工了。

      覆土、挖坑、起沙,一切井然有序,可小工程在茶室外的枯树下停住了。第一个发现园林工人愁眉不展的是唯,她坐在廊下侧头听了一耳朵工人的抱怨,咬唇冥思苦想,最后小手一挥大气的放他们一天班。

      工人是休息了,可这狐假虎威摆老板架势的人,从廊下起身,蹲在坑坑洼洼,没种上树铺上草和白色细沙砾的地里,抱头看着死树悔恨不已。

      托马是外出办完事后来的,他认认真真听完唯关于这死树前些日子出了新绿,然而最近又不好了,枝头的一点翠色落了七七八八。但若是能好好养护,真到了开春,大抵是能活的一番言论,托马顿时深陷和唯一般的漩涡,是痛下杀手砍树,还是让它再活五百年,生与死,着实是一个难解的问题。托马也抱头哀嚎了起来。

      冬日清寒,真到太阳悬在当空,也不能带来多少暖意。这深入骨髓的冷,到了午后日头更大才散去不少。绫华下了午间的书道课,正欲回屋子换下不小心染上墨渍的衣服,便瞧见蒙德战略合作伙伴二人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头巴脑,端的是失魂落魄。

      她承认她好奇了,脚下的步子硬生生一转,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阿呆阿瓜俩兄弟面前,她疑惑极了,“怎么了,唯姐姐,托马?”

      于是托马含泪将这世间最大的哲学问题抛出,他道,“如果一个生命的存亡,仅在小姐的一念间,小姐会怎么做呢?”

      绫华也愣住了。

      最后三人对着这烧焦了的树,一致发起了呆——神里绫人普普通通路过后院,便看到了这么一个情状。

      他半点不好奇,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庭院……未果。来自身后喷火一样的目光属实令人难以忽视,即使神里绫人觉得这几年来自己表面功夫如握着雷种子找雷极般飙升,也很难做到八风不动。

      他停下了步子,如他们所愿。可他恶趣味十足,未等人开口便直言,“不如挖了吧。”

      这是何等的冷酷、何等的无情、辣手摧花又何等的凶残,这边厢几人暗自腹诽,只差没有光明正大赶这杀花凶手冷漠无情的家主大人有多远走多远;那边厢家主大人只觉得无敌是如此的寂寞,护花使者们心思写在脸上,他便是想装看不见也不行,他又促狭道,“怎的?枯树死了便差人挖掉,再换一颗吧…嗯…换一棵染井吉野如何?待到明年三月,和今岁也大差不离的。”

      “太过分了——”唯惊道,“不要替身啊!”

      …

      …

      这一声可谓是石破天惊,四下无言。神里绫人忍了一会,“那轻小说是我给你收了,还是你自己交出来?”

      唯不禁悲从中来,顿时觉得了无生趣,从此刻开始,她的人生大概一眼便望到了头,她有些伤心,可神里绫人郎心似铁,好整以暇地看她表情反复,她最后才低声应了,失魂落魄的模样活像谁负了她,“…我回去就给你。”

      好一株被雪摧折的小白菜,神里绫人得了趣,也适可而止,转头提及破破烂的树该如何处理。在三个护花使者“苦苦哀求”后,神里绫人蹙着眉答应了放那枯木逢春的焦树一条生路。

      最□□院完工的那时恰逢春三月,他和绫华站在晴天娃娃下看着托马以一种不该存在他这个年龄的家政专业感,干净利落地在院子里浇水,细小的水雾笼在苍柏之上,有阳光洒落,又折出斑斓的虹点,像揉皱的玻璃纸。绫华握着扇子左右望了望,怎么着也找不到唯。这不应当,她想,唯总是会出现在她感兴趣的奇怪的场所,今天也许也不例外,只是她没出现…

      绫华暗落落、她也不知自己颇有些心虚是为了什么,她瞄了一眼兄长,兄长十分平静,微仰着头看檐下的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是某两位蒙德统一战线联盟成员听说了日和坊的传言后一起摆弄的,一个画得眉眼弯弯,拉了一道墨线权作嘴唇,又在下方点痣,促狭地将家主大人描在了晴天娃娃圆头圆脑的脸上;另一个打了腮红,整齐的刘海和妆以绳结的姬发式,俨然是绫华了。

      神里绫人望了一会儿,倏地笑了,那笑容太清淡,下一秒就落在风里,“……真是呆子,怎么没把自己也画上。”

      唯突然出现在新栽的罗汉松侧,苍青的一团风元素自她手中四散,忽而化作风来。早春的东风渡得枝头初绿,渡得柳絮新发,渡得枯树也抽出芽来。

      同神里绫人现在梦境中旁观的相遇缓缓重叠,教他一晃再难分清虚妄现实。他很难说清自己的心情,那本该是只存于他记忆中,纵然再见也不应显在梦境,不应在此时——

      他竟不知自己该做如何表情。

      她在雪夜的樱花树下。只不过冬月里没有花,霜花是唯一能搭上风月二字的物事。樱花树落了云霞般的花朵,离了翠色叶影,余下苍虬枝错的树干立在天地间,唯指间落了一点苍色的光团——风元素幻化而成的光点似是萤火,零星闪烁着,微弱的在风中颤抖。

      神里绫人,或者说应该是十六岁的他自己,提着灯转过了一个弯。他站在后院的嶙峋的假山石一侧,光亮下湿润的苔藓隐发沉闷的颜色,更深雾重,他浑然不在意甚至足袋也染上湿意。

      二人不发一言,竟也有了些不知所谓的默契,闷头走了一路,神里绫人冷着脸停下步子,他也不说话,只沉默地同唯对视。

      唯却万分无辜、眨巴眨巴眼,理直气壮道,“我看看你心情如何。”

      十九岁的神里绫人乐得不行,十六岁的神里绫人却从未感受过她有时像脑袋短路般的不着调行为,虽说有些无奈,他仍轻声道,“心情如何又能怎样?”

      他那时与她堪堪见了两次,也算不得放下警惕,只将她当做一个怪人。

      “不怎么样,我勉为其难陪陪你,听你倒苦水吧。”

      她再一次出现在雪夜里,拿着不知从何折来的白菊。神里绫人容色疏淡,漠然的靠在院后的景石望着天,浑然不在意阶绿染了素白的衣裳,见她来了也毫不在意、直到俯身将花佩在他的身前,大少爷仍是一派无动于衷。

      唯直起身,轻柔的摸了摸少年水色的发丝,神里绫人方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她还未开口,少年却闭了闭眼,“我没有什么苦水可倒的。”

      大抵生死是这人间最难解的一题,她不知如何作答,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劝他人别离恨。她引了一点翠绿的光,这微弱的荧光也照不得什么,唯像是拂开水波似的轻轻一推,那一点绿色便落在神里绫人眼前,她权当逗神里绫人开心,引着风四处晃悠,“我也勉为其难陪陪你吧。”

      她望着铅灰色的天空,雪色晦明,云敛风止。在屋檐下,大片的雪花旋转着飞散,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的离合掩藏。神里绫人站起身来,他微低了头同唯对视,她笑了笑,如海棠春醒,“去吧,绫华还在等你。”不过冬日谈何花开,约莫是水中幻月罢了。

      十六岁的神里绫人不曾懂得,直到十九岁他触及梦的余温。

      之后的很多年里,稻妻大雪。他从未见过那般大的雪,纷扬如絮,掩埋了一切。

      纵使他遍览九分雪,竟再无一分似当年。

      —

      后来的一个夜里,绫华做完晚课,转过回廊时下意识的抬头看绘着纹样的廊顶,飞起的屋檐下,风吹日晒好些日子的晴天娃娃边上又多了两个圆头圆脑的娃娃。她回身望去,隔着重重漆柱、连盏灯火,兄长书室外的廊下也挂了些东西,一团深色的影子在风中张牙舞爪摇晃着,约莫是御守吧。

      这人世间的缘分有时就像云霭掩藏的皎洁月色,竟是忽明忽暗的,绫华思及于此,便觉得悲伤难言。

      从前与唯一起在茶室里看轻小说的时候她曾提及,蒙德似乎没有诸如御守绘马之类的用作祈福、或是寄托思念的物品,她这么说时笑得讪讪,又嘀咕起了风神他老人家着实是过于自由,即使是风花节也是勤劳勇敢的蒙德人民自己庆祝的节日,和风神大人本人发起也是无甚关系。对此唯深感遗憾,于是绫华转念想了想,问她,不若下一个春日,我们一起去鸣神大社求签吧。

      “神樱树粉云如盖,遮天蔽日般,待到春林初开之时,你一定会喜欢的。”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呢,绫华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唯笑着答应了。

      其实她们也曾在夜里灭了灯,头碰着头躲在被子里一起看轻小说,也看过海的那头璃月的话本,神里绫人对唯这一无聊的爱好管得超紧,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办法总比困难多,在与绫华暗度陈仓后,虽然绫华觉得大多都只是兄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促狭地作弄她说是要没收她的轻小说。唯总是能拿到“震惊!八重堂新刊尺度竟如此之大!”的一手黄色(不,神里绫华表示没有那回事)无河蟹版的书。

      璃月话本多是些仙魔神鬼、侠客仗剑天涯之事,唯对这些竟也挺感兴趣,绫华大多时便是陪着她看这些,书中意气风华的少年郎早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曾看过的一卷。

      一道行侠江湖、策马天涯的同伴终究离散,剑客在夜里抚着画卷像是触及那段惨绿的时光,曾经一起撑着竹筏晃荡在渌华池中央赏湖光,夜里并肩躺在芦花深处看星星,在奥藏山上看云,庆云顶的飞雪随着风落满大地。故友离散,剑客沽了一壶酒,折了一支竹叶作笛吹响昔年时光。

      再下一个春水初生的日子,绫华偷得半日闲,便去鸣神大社求了御守。她有些茫然,却大概能理解了,为何话本中剑客身前生后只留下一段红绸悬在山间破庙门前的歪脖子树上。

      我求故人归。

      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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