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惊变》草目十川

4、四 盛宴

　　话说这几日香儿打点妥帖，也无甚事，便只能在外院游玩。也不见有人，实在是无聊的紧。这日，香儿独自在门槛上守着，便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从身旁走过，看起来梳妆工整，钗裙举止不似一般小户，香儿看着出神，姑姑从背后突然拍了她一下：“你这个小丫头，还在这里看着呢？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夫人喊了。”说完姑姑看着香儿愣愣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看前面那个小丫鬟，漂亮吧？那可是内院的丫头，这宫庭内院啊，到处是这样的小丫头，后天就是王上的寿诞了，以前只是听夫人谈过，没见识过，香儿是有福之人，才刚来几个月就能见识到了，姑姑也沾沾好事啊。”姑姑开心地向香儿说道。
　　“姑姑，这宫廷人是很体面，这几日香儿就是在外院也感觉这里富贵豪华，不似我们小地方，可是也着实有些无聊呢，现在我们只能在外院，以后咱们回西关，还能去很多地方，可是她们只能再这内院，要不说是禁院呢，欸，也挺可怜的。”香儿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内院。
　　“咱们就别想那么多了，好歹也是进宫一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气。”姑姑说着就转头回去了。
　　“主上，后天就是王上的寿诞了，准备的东西已经送进去了。”黄生直直地站在章承光的身边，他总是这样拘谨，不苟言笑，承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严肃的手下，不过论起忠心耿耿，无人能出起左右。
　　“好吧，也算是有个交代了，王兄最喜欢这些了。只是损失了个美人，欸，好不容易找到的。”承光也是个好美色之人，王府上下无人不知，出门美人必傍左右，只是到如今也没有个正紧夫人。“这次王兄的寿诞交待给谁主办？”
　　“还是内务的一帮人吧，不过就是往常的旧例，不过这次听说吴将军带着夫人前来贺寿。”黄生说道。
　　“往年吴大将军都是驻守边关，好不容易寻着个机会回来了，当然还是要来的。不过他可是战功赫赫，估计这次是座上宾。我们也不好抢别人的风光。跟下面的人说，今年不必准备什么华服，往常旧装即可。”承光说道。
　　“是的，主上。今年还需要她们随侍吗？”黄生问道。
　　“那当然，越多越好。”承光吩咐道。
　　黄生知道主上是一定会把满府的美人带着，承光好美色，可是却也总不见跟谁特别好，出门都是带着一群，但是也不经常贴身服侍。主上的心思不知如何。黄生也不细想，这种事情主上是有打算的。朝中众人以及自己，无需知道的太多，这是主上总喜欢说的话。黄生摇摇头便退下了。
　　“香儿，你过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新衣裳，你看看合适不合适。”夫人精心地整理着，比划着。
　　这是一件缠枝莲纹长衫，花枝全部镶银丝坠珍珠，虽然繁复，青灰色面看起来却素雅干净，这规格看起来像是小姐的衣服，香儿道：“夫人，这太贵重了，香儿受不起。”
　　“香儿，明卢是吴家的恩人，这点东西都不足以报答他的恩情，你看看这多漂亮。”夫人说道。
　　香儿本还想推辞，不过夫人言之恳切，也就接受了。虽然如此，夜里香儿还是有些睡不着，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明卢的恩情还有将军一府的恩情，便独自一人披上一件薄薄地披风，独自一人在外院散步。香儿想起在远方的哥哥弟弟还有那个把自己卖掉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香儿虽然得遇贵人，不过对家的想念还是一日一日加剧，终日只能唉声叹气。
　　红绡香断，绿蜡始干，夜意阑珊，银光碎满地。
　　波心不甘，树影摇曳，空留悲画，总是忆家人。
　　不多时，夜越来越深，香儿有些睡意，正想回去，却见远处高阁上有人影晃动，这么晚了还有谁呢？香儿拉紧衣服，远远地看着，不一会儿阁楼上出现一丝微弱的灯光，摇摇晃晃，越来越亮，也看不清是谁。香儿心想着这恐怕是哪个小丫头跟她一样也想念自己的家人吧，想着就前去看个究竟，也能有一个共诉之人，走的阁楼下，却听见上面传来了一阵细琐地脚步声，原来不止一人，就听来人说道：“主上，事情办妥了，曹家已经解决了。”
　　“有没有活的？”
　　“主上，没有。”那人说道。
　　“曹祖安啊，你自己看看吧，有些事情你少管些也就不会落下今天的下场。”那个被称为主上的人轻声说道。“好吧，你回去吧，这份大礼，王上明天就会收到这份大礼。”
　　香儿慌忙捂住嘴，有些发抖地窝在假山旁边，这是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事情。她慢慢地蹲在原地，阁楼之人还是没有离开，虽然香儿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上面，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是不敢乱动，等着此人离开再做打算。
　　他口中的曹祖安是不是那个大臣曹祖安？此人是尚书吧，她想起曾经在相对庵听那老尼念过，说是这当朝的官她都清楚的很，谁在哪个位置上，谁好什么她都知道。当时所有的小孩子都要听她唠叨一番。这个曹祖安，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出身平民，当年因为选举成绩优异，便被当时的王上老师看中，亲自点了进来，为人刚正不阿，老尼说此人是朝中人人自危的一个存在。那些食客，也就是经常去相对庵的老爷总是抱怨这个人，但是因此人扎根朝廷多年，也没什么人敢得罪他。他说的曹大人是不是正是此人，如果说连这样的官都被杀害，那么这个人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香儿越想越害怕，如果被这个人发现只有死路一条。阁楼上的人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偶尔听见他轻声说着什么，感觉好像不是一个人，却也听不见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香儿实在困得不行，要不就偷偷的溜走，刚才过来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发现吗？只是听见那种事情，走的时候倒是负担大了起来，脚有些抬不动。香儿轻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埋怨道：“平时不是健步如飞吗？这个时候断了筋了，怎么不神气都没有了。该死！”不小心脚下踏着一片碎瓦，在这宁静的夜色中，如同丢进一颗石子，随之便是一阵轻风，树叶沙沙作响，香儿吓得有些僵硬，只是上面之人好像并没有反应，仍旧轻声说话。
　　香儿不敢乱动就这样窝在阁楼下的假山便，说来不争气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怎的，香儿的脑袋感觉到一阵凉意，便醒了过来，原来天亮了起来，香儿仔细地听听周围，好像没有声响，便站起来悄悄地朝阁楼看了几眼，确认那人不在了，赶紧跑了回去。不过因为夜深寒凉，着实冻了个透，十分不舒服。
　　夫人见到香儿地时候，香儿显得有些精神不振，穿起新衣看起来也是十分消沉，摸了摸脑袋，有些发热，便问道：“香儿，你这是怎么了，脑袋有些发烫。”
　　“夫人，昨夜有些凉，香儿忘记关窗户了，可能冻着了。”香儿不想连累到将军，便也就不提那事，再说自己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朝廷的事情也不是她小女子能管得了的，便也不多说。
　　“那今晚你就别去了吧，在这里安心等我们吧。”夫人说道。
　　“夫人，香儿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是让她见识见识内院吧。”姑姑觉得香儿不去可惜了，这毕竟难得。
　　香儿也不想错过便说道：“夫人，香儿就站远些，看看就好了。”
　　夫人也知道对她们这些小丫头来说，有机会瞧瞧已经很不容易了，便也不说什么，带着她们见识一下便罢。
　　香儿强打起精神，梳妆打扮，尽力的掩饰去那一分病态。
　　很快内院便宣将军一家进去，吴将军携带女眷家属便跟随主管事进入内院。
　　宫廷内院进去之后才发现，它并不是小，香儿所在的外院真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供朝廷大臣暂时休憩的地方，可是内院不太一样，层层的门槛，层层的房间，一间接着一间，分不清到底过了多少房间，香儿一行才到了正殿，将军一人招到接见，其他随行只是在正殿外的大厅里等待，这时已经聚集了颇多大臣还有家眷，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香儿发现大臣们面色都有些凝重，看起来并不是去寿诞的气氛，难道他们是因为曹大人的事情吗？香儿多少能猜到这背后的事情，不过她不愿意多想，不多时，将军便出来了，把夫人拉到一边说道：“安沁，王上今天心情佳，听说那位曹大人昨天晚上被灭门了。”
　　“曹大人？这位大人为何？”夫人惊呼道。
　　“小声点，夫人，今日不宜过多谈论此事，这里也不能多留，晚宴后我们就即可出发，离开王都。有人给王上准备这么大一份礼物，看来这朝中已经有人心思不正了。”将军说道。
　　“将军，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夫人说道。
　　“这平静下有人走了这步，很快便会找上咱们，你难道不知道王上最近几年身体欠佳，王储现在都蠢蠢欲动，还不知道是哪个是谋划了呢。”将军说道。
　　香儿听着真切，想来是这样了，这个曹大人可能是昨夜阁楼上的那位，难道是一位王子不成？
　　“香儿，香儿。”姑姑在边上唤道，见香儿没甚反应，便摇了摇她的手臂，香儿像是惊醒一般，晃了晃神，“姑，姑姑，什么事情？”香儿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脸色越发的白了，这里闷热，要不要去外面歇息一下？这晚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呢，将军和夫人已经就坐了，我们只要在侧殿等待就好了，后面会有侍人给我们准备吃食的，大殿会有伶人表演，到时候我去找你。”姑姑说道。
　　侧殿位于大殿边上，是朝臣们随从人员歇脚的地方，人员众多，显得有些闷热，香儿有些着凉，正不舒服，听见姑姑如此说，也就想着还是去外面透透气。姑姑突然抓住自己的手道：“皇宫内院很多地方是禁地，小心一些，别乱跑。”姑姑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不确定，香儿笑笑道：“姑姑，好的，我不会乱跑的。”
　　目送着香儿走出去，姑姑的脸色有些暗淡，这人啊，有时候说是奇遇，有时候说是命运，似乎相互不关联，却处处是算计，香儿姑娘终究是这关键的一环，以后的路会怎样呢？姑姑有些酸涩，罢了，总归是在漩涡中漂浮的木桶，沉下去还是浮上来谁也说不清楚。
　　走出侧殿香儿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初秋的尾巴，温度下降了不少，大殿里的闷热和外面的微凉终究是不相关的，不过这里确实让香儿舒服很多。侧殿外是一小处庭院，亭台楼阁样样不缺，不知道是不是大殿过于繁忙，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些掌灯的小侍童偷懒闲坐在石头上玩儿呢。
　　香儿也找了快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想起自己的父亲，小时候总是抱着自己去湖边游玩，“人生难得秋前雨，乞我虚堂自在眠。今日啊，就差雨来了，是不是啊，香儿…….”父亲的耳语犹在眼前，现在却只剩下一片虚妄。又想起父亲离开自己的时候留给自己的四个字“‘审时度势’。爹爹啊，你只道人世清醒，却不知清醒的痛苦，不如不知。”香儿觉得自己有些着魔，便赶紧起身散步。没走两步便撞了一个人。
　　香儿有些站不稳，却被那人稳稳地托住了腰间。香儿攀附着此人的手臂稳住了身形。还没来得及感谢，此人身边的丫头突然一把将自己推开，嚷道：“哪家没规矩的丫头，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这样闲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