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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 长街春景(一) ...

  •   “他死了没有?”一个衙役轻轻地对着身边得阿狗说道。
      “妈的,你咋这么矫情啊,又不是小偷,你说话那么小声干嘛,听得瘆人。”阿狗翻了个白眼骂道。“死了啊,赶快找人来吧。哎,哎,你咋不动了?”
      “你,你,你……你,背后……”衙役指着阿狗的背后颤抖的声音让他气得抡起拳头推了衙役一把,想不到这个衙役那么瘦弱一屁股坐地上了。
      “神经啦,有啥啊……”阿狗转过头,一地的血色,满门的残尸,铺的到处都是,好在每个人的眼睛都朝着大堂,阿狗没回过神,双腿就像是钉在地上一样,衙役连滚带爬跑了出去。据说阿狗最后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这童家得罪什么人了?遭这么大的灾祸……”
      “童家惨啊,灭门了,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少的,老的都不放过,太惨了……”
      大伙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哎,哎,哎,别一群一群的围在这里,散开,散开……”衙役粗暴的推开打头围观的小子们,很快便清出一条道来。
      知县故作咳咳两声,整理了一下官服就往那童府走去,刚准备踏进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定睛看来,却是师爷方一弁,“大人,大人,不急啊,不急啊……里面还很混乱,还是别进去了。”
      “这这,这……犯罪现场我还是要看一下的。”知县大人继续迈着脚步。
      “大人,里面小人已经都看过了,太恐怖了,太吓人了,会冲撞大人的,仵作和所有衙役都忙着清理和搬运呢……现在正在冲洗地面,还是别去了吧……”师爷拦着知县道。
      知县大人本来就不愿意来,只是听说犯罪现场太过恐怖,作案手法太残忍,老百姓们议论纷纷才不得不来看一眼。连仵作和收尸人听说都看吐了。阿狗到现在还痴痴愣愣的,问一句也不知道作答。
      就这样,知县大人并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口听方一弁汇报了情况,“这童家一家老少一个不少全部被杀了,这同童老爷的尸体散布在家里的各个地方,其他人都被剑戳死了,仵作在他们的胃里发现有毒物,全部黑乎乎的,这都不奇怪,先下毒再杀害,像是一般盗贼的行为,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尸体的眼睛凡是能看见的都正对着大堂,很多都是瞪得很大,好像凶手故意摆放的,不知用意何在。刚刚问了昨晚附近的老百姓,没听见什么声音,只是晚上童府的烛火看起来比平时要烧的红了不少,他们都以为童府招待什么人呢。”
      “这童老爷平时有什么仇家吗?我这几年过来没见着他得罪什么人啊。”知县大人扶着帽子道。
      “确实,大人。这才奇怪……”方一弁正说着话,那边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声想起,一位老妇人带着小丫头和魏公良从老远的地方赶来。
      老夫人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大概现在能为这童家哭一嗓子得就暂时是魏家了吧。魏公良抹了抹两眼,方一弁哼哧了一声,那讽刺得意味别提多尴尬了,方一弁立马收起那控制不住得情状,堆着一丝谄媚一丝哀伤:“最近有些受凉,节哀,节哀,咳咳,咳咳……”
      “哎呀,师爷啊,我……我……女儿找到了吗?”魏公良也不甚在意方一弁这只狐狸的托词,直奔主题。
      “小姐嘛,小姐尸首已经运出去了,您看,您要怎么处置……”方师爷说道。
      “哎……找人运回家吧……”魏公良又抹了一下脸,老夫人却哇得一声控制不住又嚎起来,“我苦命得女儿啊,……”
      “夫人节哀!”知县大人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打断了她得哭声,碍于知县老爷,老夫人从大哭变成了偶尔的抽啼之态,“公良啊,这童家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你们也是亲家,有没有什么听闻?”
      “大人啊,小人确实也不太清楚,小女最近还为我夫人买了不少衣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公良一直盯着童府大门,倒是无懈可击。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倒是魏公良一直催着衙役把自己女儿的遗体送回家,老夫人这时倒很平静,离开的时候,两夫妻同时回头看了看童府。方一弁跟着抬头看了一眼,这时候天空也变得愁惨起来,方师爷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正常的地方。
      “知县大人,你看这个案子怎么办?”方一弁问道。
      “很难办啊,灭门不是强盗,就是深仇大恨了吧。本县没听说过强盗,这就是有仇啊,还是深仇大恨,手法如此残忍,毫无人性,只能从这些年童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调查起来了……”知县大人的一番话很有道理,不过这样查起来可能就结不了案了。
      “大人,这么大的案件,传到上面儿,如果说是仇杀调查起来恐怕……”方一弁的忧虑知县大人十分清楚,在官场上那点小九九他十分了解,这个事情吧,按照仇杀就是无底洞,最后没办法收场不说,搞不好这个仇人还是个当朝人物,这个手法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下的,最后是吃力不讨好,搞不好连自己都保不住。
      “你看呢,师爷?”知县问道。
      “所以大人,这个事情我们还是得从长计议。”方一弁缓缓道。
      “爹爹,爹爹,你看那个,你看那个葫芦,小小得绑着一根红绳,好可爱,我想要……”今天是十五,每个月的这一天方一弁都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到集市上逛逛,女儿还小,平时都是母亲带着,这一天官衙不忙,抽上一小会儿陪着女儿让方一弁感到欣慰不少。不过今天方一弁头痛的厉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来准备在这个县安然生活的打算彻底完蛋了。这件命案发生的时机怎么说都不对味。正思量间,一个推车郎歪歪扭扭地冲着他女儿便撞了过来,方一弁一时不知所措地想冲上去,不过很快就被一个黑影遮住了前路,倏忽间那辆车直直地砸在了一块空墙上,黑影紧紧的抱住了小姑娘,推开人群,方一弁终于看清楚了这个黑影是谁。
      “妈的,真是不长眼睛,这长街上人这么多,推那么块,就是找死……”那个黑影松开了女孩子骂骂咧咧道。
      “哟,哟,阿狗啊,这两天恢复啦?精神不错啊……”路人打趣道。
      方一弁却没有心情听他们唠嗑,拽过自己的女儿就查看有没有受伤。然后又转过头看了看阿狗,“谢谢啊……”这口气也着实不像是对恩人的感谢,这个阿狗就是长街上的混子,没事到处瞎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有少干。要说被他救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邻里们从来不把这个人当回事情,不过一旦有什么笑柄的时候就拿他取乐,阿狗倒是不介意,一天天还得意得不行,今天这个事情又可以吹好长时间了。
      方一弁正准备走,阿狗突然拉住方一弁的女儿,“师爷,我还有事情找你尼,走那么快干嘛……”
      “啊,啊?……哦,什么事情啊?”方一弁有点吃惊,这个小子难道还要讹钱嘛?他疑惑迷茫的眼神落在阿狗的眼中,“别,别,别误会啊,只是前天童府的事情,想问问……”
      “哦……”方一弁这才想起,童府案件发生后第一个发现情况的就是这个阿狗,不过当时这个人被吓得说不了话,傻了吧唧的,也就没有再去找他了,一个满街都知道的小混子,没有人想起来很正常。
      “有什么事情吗?”方一弁一把抱起女儿。
      “那不是,那天,我都吓傻了,真的,当时我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吓得走不动道了。那景象真是现在我都不想回忆……我跟你说啊……”阿狗口沫横飞地说了好长时间,就见着太阳渐渐落了下去,街市上的烛火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女儿开始打起了哈欠。方一弁心里默默道,要不是女儿被他救了,他都不带搭理这个阿狗的。
      “完了吗?完了我要走了,不早了,雅雅困了。“方一弁拔腿想走。
      “不是,师爷,重点还没到呢。”阿狗说道。
      “还有重点吗?”方一弁问道。
      “那天我见到杀人犯了。”阿狗说道。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方一弁迅速放下闺女,拎起阿狗的衣领,“你怎么不早说?是谁?”
      阿狗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方一弁,显然被他的变化吓到了。
      “师……师爷,我看到了一个人,在童家的大门口,我还跟他说话了呢。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了……那天在我进童家大门的时候,他正好出来……妈的,我还跟他撞在一起,他慌慌张张的,现在想起来,就是他了……”阿狗搔着头发说道。
      “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是谁?”方师爷狠狠地瞪着阿狗。
      “童安,童家的侄子……我小时候见过他,他可真是变化好大阿,那个时候瘦瘦的……”阿狗说道。“哎,唉,……这么快就走了……妈的,我话还没说完呢。”
      方一弁抱起女儿就走了,送回女儿后立马回到知县府衙,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个事情要是能就这样结了案不就没事了吗?
      要说人阿,头痛的时候就失去了理智,总是想立马解决眼前的问题,忽略这件事情关键的问题,童安是谁?为什么要杀害童家所有人?方一弁并没有细细思索就将事情和盘托出,到底知县大人没有晕了脑子,稍微想了想,还是疑虑重重,先不谈一个人就能杀害所有人,这个童安是谁?他既然撞见了阿狗为什么阿狗现在还能平安无事的在长街上晃荡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方师爷?越想越不对劲,到底童安这个人是存在还是阿狗编出来唬人的?
      方师爷看出知县大人犹豫不决的样子,一下子也醒了不少,“我看大人,这件事情先不能声张出去,先查查童安这个人,现在既然事情有眉目,起码不是太过棘手的人物……”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样,你先去查查看吧。”知县大人说道。
      “是!”方师爷退了出去。
      “少爷,慢着点……”一个小个子气喘吁吁的跟着个公子哥儿,一阵刺鼻的脂粉气立马冲进了方一弁的鼻子,好巧不巧的打了个喷嚏,那个公子哥儿速度太快还撞了方师爷一把。师爷转身看了看,一个翠绿色的背影晃了过去。“长眼睛没?”方一弁抱怨道,“现在的人阿……比谁都忙……哼。”方一弁懒得纠结了,
      “你说童安阿,你也不听我说,现在这里能记得他的估计就剩下我了哟……”阿狗一边整理着柴火一边跟方师爷说道。
      “他是谁?”方师爷很好奇。
      “他阿,是童老爷的侄子,大概三四岁的时候被带进了童府,那时候我还在童府里帮工呢……那个小孩子阴森的吓人呢……我送他上学堂,他呀,跟任何人都处不来,要不是家里面有钱,估计早就被打死了吧……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那天碰到的是他,不过你要说他杀了所有人也不可能阿……这小子现在出息啦……不过这事干得不地道阿……”阿狗滔滔不绝得说着童安那些乱七八糟得事情。方一弁又打了一个哈欠道:“这么说来,这个童安是在童府长大的?”
      “差不多……”阿狗砰的一声砍了一刀,瞬间一根粗短的木根断成两截。
      “你说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方一弁道。
      “他十五岁以后就被人带走了……”阿狗使劲砍向另外一根木头,这句话听起来像牙齿啃向了木头一样,有种切齿感。这时方一弁才发现,阿狗皮肤黝黑,全身的肌肉紧绷得正好,干活时热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滴一颗颗晶莹地附着在肌肤上,虽然常年的劳作和地痞流氓一般的嘴脸,倒也生得周全。
      “你叫什么名字?不会就叫阿狗吧?”方一弁突然对阿狗产生了一点好奇,不为别的,他能够清晰得表述以前得事情就不太像以前那个啰嗦的阿狗。
      “哦?方师爷对我感兴趣,知道了凶手还不赶紧通缉?”阿狗挥舞着砍刀说道。
      “噢,哦,……马上就去,这不是我到这个县才几年,还不是很了解吗……”方师爷尴尬地说道。
      “顾子两。”阿狗说道,“排行老二。”
      方一弁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想关于童安的事情。这个孩子那么早就离开了,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童府的门口。童府已经被十几个衙役守着,案发到现在方一弁倒也没仔细看看,看来还是查看一番,于是便大步走了进去。
      “师爷阿,今天怎么抽空来这里?”衙役问道。
      “查点事情。这两天没什么吧?”方一弁问道。
      “哦,没事,就是魏家那两口子还来了一次,说是自己女儿的一些物品可能还在里面想去取,给我拦住了,他两还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了一会儿,我还是拦住了,这还没结案呢……”衙役靠着大门说道。
      “哦?”方一弁倒是没想到,魏公良还来过。
      方师爷先在院子中逛了一圈,这是个不大的院落,大门进来就是这里,院落的最深处是一座影壁,上面刻着童子观音图,观音像周边围满了四五岁大模样的小孩子,都是男孩子,看起来有些特别,观音坐像显得没那么突出,反而是孩子很多,也许这是富人祈求多子多福吧。绕过影壁便是内堂大院和正厅的位置,这里便是陈尸的地方,血迹已经清理的干净,看不出曾经的血色,正厅的光线很好,两根硕大的巨形烛台分别立于主位两边,正中只有一副画,不是神佛,不是道仙,更不是文人墨宝,确实一副猛虎卧石图,眯着眼睛的老虎昏昏欲睡,这也不奇怪,老虎属于猛兽,有镇宅的力量吧。
      方一弁看着看着也觉得无聊,这里能有什么呢?也许就是故弄玄虚而已。转着,转着,突然在大厅的客位边上有一副对联吸引了他,“余月晾春景,百岁乐游吟。”厅内并没有被损坏的任何物件,所有家具和裱花都一丝不苟,可是这副对联却不知道被什么物件划得坑坑洼洼,勉强能认出来写了什么。
      方一弁也看不出什么,这对联大概就是盼望长命百岁吧。看了又看,捣鼓不出什么明堂便回去复命了。

      “你还好吗?”阿狗问道。
      “你是在问我吗?你不是才出卖了我吗?”童安摇着扇子,小个子拿出手帕帮他擦着汗水。
      “哼,我看你还坐在这里好好的阿,他妈的,你还回来干嘛?他们抓不到你,我还能捞一笔……这买卖不亏。”阿狗说道。
      “你叫阿狗还真是好名字,不,不,我还是叫你子两吧,你阿,太心急了。啧啧啧,那个方师爷可不是好糊弄的,当年他在王都叱诧风云的时候,我们还在晾……”童安有些停顿。
      “不要说了,妈的,我可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阿狗拽着童安的手,把他带进了家门。
      “你他妈放开我。”童安挣扎着,小个子也来拽他。
      “没你什么事情。”阿狗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小个子被锁在外面,他还是不放弃的拍打着门。
      “你出去,等我一下,他不会把我怎样的。”童安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疯了吗?”
      “这么多年不见,你不会是忘记我了吧?我可是完全没有忘记你阿。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被那个什么王爷带走,你看看你,现在是飞黄腾达了,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说着阿狗便将童安压在床上,搜罗着他身上值钱的物件。
      童安有些恐惧,虽然现在的他完全能够制服子两,可是想起孩童时候的羞辱,他依旧瑟瑟发抖。“呵呵,你他妈的还是这个样子阿,你怎么杀了童家上下的,就凭你这副身子?”子两哈哈大笑。“我不会把你怎样的,你呀,你呀,真以为老子对你念念不忘吗?老子当时可是救了你的,那点事情不过是补偿罢了。”
      “那你还不放开我。”童安说道。
      子两终于松开手,童安整理了一下衣服,安定了情绪,开口道:“我们过去那码子事情就别提了,今天我来就是让你自己小心点,不要只看见钱不要命了。就这些。这是我对当年的你的一点报答而已。还有那个王爷你是知道的,这样的人我们惹不起。”童安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威胁的劲儿,让子两不爽。刚刚压着他的时候感觉到他长大了的身体,越发有力量。甚至隔着衣物便能感觉到熟悉的温热。不过他明白,童安这个小子对那时候很敏感,连他自己都很难过去心里那关,冷静下来的子两坐在一边,“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去?来这里就是报仇的吗?你根本没必要自己来阿,是什么事情要你亲自来一趟?”阿狗问道。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童安的言语中有些闪躲。阿狗也不再多问,童安走的时候丢了一堆值钱的东西给阿狗,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了,那时候的事情会随着时间慢慢成为烟尘消失在他们彼此之间,对于子两,这大概就是一种亏欠后的无奈。
      阿狗看着童安渐渐消失的身影,抹抹头上的汗水,他还是这样阿,连头都不回,妈的,够狠心的,阿狗啐了口唾沫子,狠狠地带上了门。
      童安从子两那里出来后,一个人晃荡在长街的尽头,小个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明显感觉少爷的心情跌入谷底,本想小声地询问少爷下面怎么办,可是犹豫半天就是开不了口。童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童府还是碰上子两,都让他窒息。童府的灭门是自己意料之外的,虽然这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可是当真正发现他们趟在那里的时候,自己的心中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反而多了几分愤恨,到底是谁抢在他之前呢?而子两,那个时候,大家都是迫于无奈,哎,不知道怎么回事,童安突然想起了郎世,如果那个时候是你的话,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也许在自己的心中烙下他的身影现在就不会放不下了吧。人生有先来后到,但是总有些人会硬生生的插进来,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童安苦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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