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竹攸草如

2、第二章 寻踪

　　“你是谁？”穆清雪语气冰冷地质问道。她紧盯着眼前的陌生少女，并加重了扼制对方手腕的力道。

　　穆清雪记得，她被众人逼得跳崖，而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个穿黄衣裳的陌生少女。

　　穆清雪的警惕性很高，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刚刚还被自己信任之人所伤。所以，当她看见有个陌生人出现在眼前时，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对方的手腕。

　　黄衣少女被抓得有些疼，蹙眉道：“你……你先松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刚刚还是我帮你上的药呢。”少女想不通一个受伤的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她竟挣脱不开。

　　穆清雪能感受得到，对方身上毫无内力，便放下了一些戒备。而且对方手里还拿着一条干净的纱布，看样子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穆清雪思索了片刻后，终于松开了手。

　　神经不再紧绷后，穆清雪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与敌人对抗。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不过，穆清雪还是有一丝疑虑：“你出门都是随身带药和纱布的吗？”

　　黄衣少女神色微顿，而后解释道：“我自幼便喜欢钻研医术，所以身上会备一些药品和纱布。”

　　穆清雪不再追问，而是伸手去拿身旁的剑，试图站起来，但在起身的过程中，她牵扯到了伤口，差点没站稳，黄衣少女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并用手中的纱布替她包扎了伤口。

　　只见黄衣少女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叫玉寻茉，家就在这附近。”

　　玉寻茉望着她的伤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接着便提议道：“你伤得这么重，要不先去我家养伤吧。”

　　穆清雪想了想，眼下的确需要寻个地方养伤，于是她看向玉寻茉，点头道：“好。”

　　玉寻茉搀扶着穆清雪向前走去，路上，穆清雪问道：“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玉寻茉回答道：“就我和我姐姐。”

　　两人又行了一段路后，便来到了一座小屋前。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茉儿，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搭理陌生人吗？”

　　说话的，是站在门口的青衣女子，她的神情中带有几分严峻。

　　玉寻茉连忙道：“姐姐，她受了好重的伤，就让她留下养伤吧。”

　　那青衣女子缓步走向玉寻茉，并往穆清雪的身上瞥了一眼，而后语气冰冷地对玉寻茉道：“她是什么身份你清楚吗？就这么冒然把她带回来，万一她要对你不利，你又该如何？”

　　玉寻茉看向青衣女子，语气真诚地道：“姐姐，我知你是担心我。但医者仁心，她伤得这般重，我没法对她视而不见。”说着，玉寻茉又扯了扯对方的衣袖，撒娇道：“姐姐，你就让她留下来吧。”

　　青衣女子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道：“罢了，就随你吧。”

　　闻言，玉寻茉立刻开心地道：“我就知道姐姐最心善了。”

　　接着，玉寻茉就向穆清雪介绍道：“这是我姐姐文忻澜。”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身旁之人的姓名，于是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穆清雪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她思索了片刻后，道：“穆雪。”

　　文忻澜看向穆清雪，眼神中带有一丝警告：“我妹妹天性单纯，你若伤她，我定不饶你。”

　　说完，文忻澜转头看向玉寻茉，语气稍显柔和地道：“茉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待在家里，别再乱跑了。”

　　玉寻茉点头应下，而后便扶着穆清雪到屋内休息了。

　　*

　　广阔的山林间站着一男一女，正是项归砚和林秀。林秀的眼神越发落寞了，她在想，这样的噩梦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她盯着眼前的男子，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

　　她与项归砚的孽缘要从十一年前说起。

　　那时，她才八岁，在躲避仇家时与哥哥走散。慌乱间，她跑进了附近的一间酒楼，酒楼里十分嘈杂，没人注意她，于是，她混入后厨拿了些吃的，夜里，便躲在柴火堆里睡着了。突然，附近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将她惊醒了。借着淡淡的月光，她透过柴火的缝隙，隐约见到一个倒下的人影，以及一个持剑的少年。由于太过惊慌，她踩到了身旁的柴火，发出了一点响动。

　　少年顺着声音朝她所在的方位走来，并扒开了挡在她面前的柴火堆，见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她时，略微惊奇地道：“哟，原来这里还躲着一只小兔子啊。”

　　虽然少年说这话时嘴角带笑，但周围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少年手里拿着的那把正在滴血的剑，都令林秀十分清楚——眼前的少年是个危险的人物。

　　林秀颤颤巍巍地道：“不……不要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哦？”少年故意拖长了音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秀带着哭腔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当时年纪尚小，又没有能力自保，面对强劲的敌人时，她只会哭着求饶。

　　她的父母是名震一方的侠士，因拥有罕见的宝物被歹人觊觎，一夜之间，林家惨遭灭门，她和哥哥在忠仆的保护下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忠仆也遇害了，只剩她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对她很好，每次受了委屈哥哥都会安慰她并帮她擦干眼泪。一次，哥哥为了保护她，让她待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自己去引开了仇人。这之后，她便与哥哥失散了。她在心底暗暗起誓，一定要活下去，找到哥哥。

　　少年感受到林秀害怕的情绪，嘴角的笑意更浓，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对林秀道：“不杀你也行，你吃下这个。”

　　林秀接过药丸，她知道这药丸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拒吃等死，二是吃下它有一线生机。林秀犹豫片刻，便将药丸吞了下去。没错，那药便是“吞云”。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找到了哥哥，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殊不知那是噩梦的开始。

　　林秀性情执拗，认定的事就要做到底，当时她便是怀着能找到哥哥的希望，度过一日又一日的。

　　起初，项归砚只是让她做些望风的工作，每次都按时给了她解药。后来，林秀有了哥哥的讯息，并与之相认。原来哥哥在引开仇人时，差点就死在了仇人的刀下，幸好有一位九凝派的高人路过，救下了他，而当哥哥回到她藏匿的地方时，却怎么也寻不到她，于是哥哥只好拜那高人为师，去了九凝派。项归砚在得知她哥哥是九凝派的弟子后，便要她待在九凝派获取情报。

　　不得不说，项归砚的长相十分俊美，再加上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乍一看会让人觉得他儒雅文静，是个品行端庄的君子。但林秀很清楚，他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魔。项归砚一心想要称霸武林，他在各大门派中都安插了眼线，利用眼线收集的情报挑起各派之间的纷争。

　　要伤害哥哥所在的门派，林秀一开始是严词拒绝的，但是毒发时的疼痛让她最终妥协。她很想告诉别人项归砚的真面目，说出他残害众人的事实，可是她又很害怕，她害怕毒发时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害怕大家知道她是残害武林人士的帮凶。自那以后，她每日都倍受折磨与煎熬。

　　耳畔忽然飘来项归砚的声音，林秀这才回过神来。

　　“放心，今日我不拦你，你要是想去寻穆清雪，就去寻吧。只是不知道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在崖底还能不能找到她的残骸。”项归砚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嘲讽。

　　虽然不知道项归砚这次为何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但是不重要了。现在她只想找到穆清雪，那个给了她勇气的人。于是，林秀朝着穆清雪坠落的崖底跑去，山崖底下有一条潺潺的小溪，周围是苍翠的树林，林秀只在附近发现了一些血迹，并没有看见穆清雪的身影。

　　*

　　朴素的房间内有一张木床，玉寻茉扶着穆清雪在床上躺下。屋内到处可见装有药丸或药粉的瓶瓶罐罐，玉寻茉拿了一瓶对治疗内伤有帮助的药，让穆清雪服下。

　　穆清雪接过药瓶，并没有立即服下，而是蹙眉道：“这些药……都是哪儿来的？”

　　屋内摆放的各类药品有的一看名字，便知其价值不菲，寻常人家怎会在家中存放这么多名贵的药品，这不由得令穆清雪感到怀疑。

　　玉寻茉解释道：“我们家以前是经营药铺的，搬家的时候，就带了一些还没卖完的药。”说着，她见穆清雪迟迟没有服药，便催促道：“你快服下吧，这个对你伤势的恢复有好处。”

　　穆清雪觉得玉寻茉没有必要骗自己，她若是要害她，根本不必费劲为她包扎伤口，还将她带回来。

　　不过，那个叫文忻澜的女子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一股恨意，虽然那恨意一闪而逝，但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不知道对方的恨意从何而来，这明明是两人的初次见面。而且，在文忻澜跟她说话时，穆清雪能感受到对方朝她释放的内力。

　　于是，穆清雪看向玉寻茉，问道：“你姐姐是习武之人？”

　　玉寻茉点了点头：“姐姐的父亲是九凝派月湖峰的弟子，被魔教之人所杀，所以这些年姐姐一直勤学武艺，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替父报仇。”

　　穆清雪暗道，又是与九凝派有关联的人，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但此刻，她的心中还有诸多疑问。比如，玉寻茉刚说他们家是经营药铺的，为何会与九凝派扯上关系？还有，玉寻茉和她姐姐为何不同姓？

　　思索间，穆清雪觉得喉咙有些难受，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穆雪，你快吃药吧。”玉寻茉再次劝道。

　　穆清雪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又喝了好些水，是感觉身体舒服一些了。

　　正当穆清雪准备向玉寻茉询问更多的信息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请问，有人吗？”

　　穆清雪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是林秀，她可不想让林秀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于是，她朝玉寻茉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让外头的那人知晓她的存在。

　　玉寻茉会意，她将盖在穆清雪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一点，而后独自走出了房门。出了门后，她便将门重新拉上，接着，她看向站在屋前空地上的那个白衣女子，道：“这里只有我和我姐姐两个人，你找谁？”

　　林秀向玉寻茉表明了来意：“我找一个穿着黑红劲装的女子，你见过她吗？”

　　玉寻茉摇了摇头。

　　闻言，林秀有些失落，但仍旧不死心：“可是我在你家附近发现了血迹，她身上有伤，这很可能是她留下的。你真的没有见过她吗？”

　　玉寻茉再次摇了摇头，并对林秀道：“那血迹或许是山中的野兔留下的，我真的没有见过你所描述的人，要不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林秀沉默了片刻后，对玉寻茉道：“抱歉，打扰了。”

　　待林秀走远后，玉寻茉才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