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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开幕 ...

  •   豫州西北,依山傍水,自有峰峦矗立于云雾之下,滚滚江流奔于峰峦之间。

      经石阶而上,峰峦最顶端坐落着一处古朴雅奢的建筑群,接连成片绵延三百余里,壮阔得令人咋舌。
      正是孤月隐云间的时候,那铺盖的琉璃瓦竟能将薄凉月色折出一片冷霜。

      乌木香檀共筑的高门之上,牌匾上“缚骨”二字由鎏金拓印,字骨苍劲凌厉,不敛锋芒。

      时正夜间,座座华殿正灯火通明,镂空雕花的木制灯笼高悬房檐,灯火衬得金丝映华彩。

      先前因围剿一役损坏的建筑已尽数复原,众多殿宇最中央之处,百阶玉石层层堆砌,高堂之上,书“极乐殿”三字。

      沉重的大门之后,入目即广阔厅堂,现下正设整整几十张桌案。琼脂玉露纳于琉璃瓶中,杯盏锒铛皆为精瓷,旁有银制烛台五步一置,挥霍得铺张又奢靡,做足了广邀宾客的准备。

      最上首处,沉香宽椅,坐着一位文弱男人,骨架很瘦,看着撑不起身上的锦衣华袍,好在垂在脸侧的碎发挡了涣散的右眼。
      而他的脚边匍匐跪着一位劲装下属。

      “主子。姬芜他先前一直未回,最近已查明原因……貌似是被丹绛的人中途劫走了。”
      他似乎畏惧着什么,又赶忙补充:“属下前些日子派人混入其中,方得知丹绛的人事先控制了南面城门,所以姬芜他们被抓进城门时我们没有消息。姬芜招揽的人眼下正驻扎在城外,可要派人前去强带回来?”

      偌大的厅堂在他发颤的尾音落下的一刻沉寂下来。

      苏戚眉眼很沉,却笑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目光近乎缠绕在他身上:“你说?你是不是无能得很?他一个重伤缠身半死不活的人一手遮天断了你的消息,你竟要到现在才能察觉?”

      那下属匍匐着,颤抖起来:“属下罪该万死!但求主子您饶恕啊!啊!对!属下前些日子派的人看到有两人以轻骑出城门,应该就是丹绛别苑那里出来的!故派人前去截杀!属下欲将功补过!”

      苏戚方才缓缓直起身:“派的人可回来了?罢了,此事办得成就办,办不成便别再费人力了。他们估计是走投无路想搬救兵,不过眼下他能搬什么人来闯上京?”

      “至于那群姬芜招来的废物,本来也就打算让他们在打起来的时候挡在前面,拦一拦刀剑,不用费这个功夫把人带回来了。还有,姬芜不用去管,丹绛和那位柳世子手段再狠也很快审不出东西了。”
      他状似可惜道:“其实此事我倒无所谓,到时候不过是你们多死一两个人的事,无伤大雅。”

      他脚边的下属似乎松了一口气:“主子,那……丹绛那边可要继续派人手去解决?”

      苏戚垂着目光扫了他一眼:“他那别苑外套着阵呢,上次若不是缚骨丹余效你们能摸到路?不自量力的东西,他身边死心塌地的下属不少,一击不成就再无机会。”

      “罢了,他那边也放一放吧,过段时间再收拾。眼下先集中人手,很快了,江湖大会那天,要好好招待各位掌门。”
      “可是若过段时间……”下属犹疑着。
      “他没这么快恢复。”苏戚轻飘飘地。

      他笑着:“就算毒解生生止住了衰竭的势头,勉强还能保全他的命,但不过个三年五载,我们的主上怕是很难动得了内力啊。”

      可能觉得无趣,他又敛了神色:“贺将军那里最近传来消息了?”

      “是,上京那里一切还算顺利。贺家旁支已上任统帅,不过前任统帅迟迟未被大理寺押回上京,其余一切正常。那些官员们天天吵储位人选,都各抱心思,他们不可能齐心推出一个储君人选,倒是方便行事。”

      “贺将军说,只要江湖大会成事,上京便是囊中之物。”

      苏戚心情颇好地看着远处烛火:“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马上就要落幕了。”

      ……

      “费启,你这个字要不要我喂块骨头?”
      柳世子坐在书案一旁,手里折扇差点砸出去。

      解清磐和宁兴尧都不在,费启本来以为自己好日子要来了,结果碰到柳世子是摊上事了。
      他这会儿好不容易练好了握笔姿势和坐姿,有些恍惚:“啊?”

      柳璟攥紧了手里折扇,几乎是挤出来的:“狗爬的字。”

      鉴于旁边还有丹绛的下属杵着等他,柳世子微笑没有下过脸,言罢便平静地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纸函。
      暗色的帖子上,赫然有烫金的“请帖”二字。

      柳璟从那一堆狗爬里抽回目光,打开翻看:“江湖大会惯例,头两日比武切磋人人可观,今年这是第一日便要会谈?”

      柳世子发现丹楼主的下属倒是一个个都挺正常的。
      他言简意赅:“是,说是大战正激,不宜太铺张热闹。”

      柳璟轻轻合上:“这么急不可耐了啊。”
      讽刺之余,他眸中极快闪过一抹忧色。

      那混账把自己关进去已经快半个月了,而今江湖大会只剩三天便要开始,在此期间那间屋子除了间断的内力波动外再无其余动静。
      不知还能不能赶上这台好戏。

      正思忖间,费启委屈巴巴地嘟囔着:“江湖大会?能不能带我去玩玩啊?柳世子!我都学了这么久了,你就放我一天风呗?”
      他声情并茂:“而且,江湖大会每三年一次,我每次都想去,可过去每次都没有机会,你就带我看看嘛!”

      柳璟回神,很淡地瞟了他一眼。
      他觉得这个熊玩意儿可能就是单纯不想练字了。
      但是……再不放风估计人也要疯了。

      柳世子还是很讲究劳逸结合的。
      “也不是不行,你再练出两页纸,三日后我便带你去。”
      费启:“……”

      堵哑了小豆芽菜,柳世子偏头对上了那下属木了的脸。
      “当日可能刀光剑影,孩子跟着去万一……”
      “我是去看他们打的,我又不打,有什么万一,给小孩子见见世面。”柳世子淡定地漂了漂茶叶。
      “……?”

      柳璟倒也没喝茶:“你这请帖偷的哪个倒霉蛋的?再去偷个十七八份。”
      这位下属噎了半晌,可能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家主上的处事行为真是一脉相承的不做人。
      “……是。”

      “那我们当日该如何办。”
      柳璟握杯的手一顿。
      他这会儿发现丹绛可能是在闭关前就打算好了把这累活留给他操持。

      他索性抄了个混球语气:“不干什么。混进去看场戏,要是江湖里那些老头斗不过苏戚了,就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几个拿主意的先溜出去。”
      “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把自己斗死最好,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有什么账要算了若你们主上自己来了便自己算。”
      “……是。”

      但言及此,柳璟总算稍稍正色:“我估计苏戚也没什么好手段,下点毒再关个门,威胁完就结束了。我素来听江湖传闻说缚骨楼的阵相当厉害,到时候你们帮人逃跑的时候开个阵门就行了,老头们逃命会用尽手段的。”
      “不过阵可会被苏戚他们改过?”

      柳璟莫名看那下属于淡定的神色中似乎僵了一下。
      “倒也没人敢改主上的阵。”

      这跟作死就没区别。
      好好一个镇门巨阵,裹着个防御阵的皮,里面幻阵一层杀阵一层交替着套,死门几乎一下脚就能踩到。

      往年里有一次一个棒槌下山的时候开阵出了差错,一脚踏进死门,最后运气好苟到了丹绛掀阵捞人。
      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因为丹楼主捞人的功夫还能抽闲嗤笑那么一两句,闹得最后这位倒霉蛋不知道是不是羞于见人,反正一两个月没出门。

      柳璟没再管那下属微妙的神情,悠闲地泡了壶新茶:“那便这样吧。”

      ……

      三日后,江湖大会开幕。

      豫州的街坊依旧是热闹喧嚣,却无往昔盛会时的喝彩欢声点缀,反倒显得怨声载道。

      往年从未开过的先例在这一年因战乱四起而名正言顺,是日江湖大会只行议事之效。

      距城中百余里的峰峦之上,遍有石阶层层,着各式宗门服饰的人们或轻功直上,或三两聊笑慢行,人声惊了山中雀鸟。

      人群中,有一人着青衣戴斗笠,身姿修长,显得清风朗朗。他本和身旁一个裹着披风的少年人一起慢悠悠地走,却中途伸手拎了少年的后脖颈,飞身掠上。

      其实一开始柳世子本着既然出来了就得让他好生锻炼的念头,打算和一脸哀怨的小豆芽菜一阶一阶慢慢爬,
      结果柳世子自己先没了耐心,怪就怪这山委实不矮,爬了半天愣是没看见石阶的尽头。

      费启凌空而起的一瞬嚎了一嗓子:“诶!诶!你抓紧点!我不会掉下去吧?”

      山间疾驰的风扑了人满面,柳世子随口敷衍:“没事,掉了再给你捞起来。”

      费启闭嘴,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角。

      凌空不过须臾,费启尚未适应,脚却先踩到了实地,晕着头脑去看的时候,唯见高墙横立,正门大敞,显露内里一片殿宇。

      柳璟先笑了一声:“这混球当年真是嚣张过了头。”

      核验请帖的两个下属佩剑立在正门两侧,他们跟着人流缓缓向前。

      作为一个抢劫行当干了几年的小屁孩,费启不由得慨叹:“这魔教头子真有钱呐。”

      已轮到他们入内,柳璟将请帖递交给门口守卫,面色微妙地说了一句:“没看出来。”
      可能是深受过去三个月和这个魔教头子一起穷困潦倒的迫害,柳世子适应不太良好。

      方才入了正门,已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几位侍女上前相迎,引着他们去往宴饮之处。

      其实抛却眼前这几个浓抹胭脂的美人,这地方其实隐隐透着几分暗藏的森严。

      他们所踏的木桥宽有丈许,凌于一片池塘之上,清水无波而寒意凛然。乌木色沉,其上有多个繁复纹路交错纵横。
      骇然是层层阵局。

      据丹绛下属所述,缚骨楼内部此时全数为苏戚手下。
      那日围剿后缚骨楼内战三日,终成双方各不退让又无法击败对方的僵局。偏偏苏戚在当日围剿之后功成身退直往上京,缚骨楼就落了个割裂混乱四处损毁的下场。

      在听闻苏戚将回的消息的时候,本着自家主上还没寻到影子的劣势,费青带领所有人撤出此地。
      距四方损毁到如今熠熠生辉,修缮不过一月而已,到底是得益于贺将军财力雄厚。

      柳璟正琢磨着情势,忽闻费启嘟囔着问了句:“这么冷的天她们穿轻纱不冷吗?”

      柳世子沉吟片刻:“可能她们不是豆芽菜吧。”
      确实不是,个个曲线玲珑身材丰腴,只能说苏戚挑得都是尤物。

      费启听了一口气差点憋死,只好转了话题:“这缚骨楼楼主可真会享受,苦了我哥这个正经人在这种地方效力了。”

      柳璟挑了下眉:“你哥跟你说了他身属缚骨楼?那可有跟你介绍过他主上?”

      费启闻言面色复杂:“他说,那是个见了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
      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评价,因为在回答的时候他哥面色也抽筋了一下。

      柳璟一哂:“那你等会儿就知道是个什么人了。”

      话音刚落,极乐殿已至,两扇大门被身姿灵动的侍女徐徐推开。

      管弦丝竹声扑面,厅堂内烛台林立,火光灼灼。眼前各宗门弟子迎来送往,桌案上杯盘琳琅,觥筹正交错。

      这便是三年一度的盛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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