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19、十八

　　范阳城内，这一晚发生的巨大变故，打得很多早上醒来的人措手不及。

　　赫赫扬扬的吴氏一门，居然被全员屠尽了！

　　燕王府外，众多臣子正等在那里，希望可以见到燕王一面，以确认现在的情况。可府内，所有仆从都屏声静气、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新主子一点不满而丢了好不容易从屠杀中得回的性命。至于曾经的旧主子董宇天，也没有人再去管他了。

　　董家孝用两颗人头将他气到晕厥后，也没有再去看他。听闻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身子也不能动弹，宛若一个活死人后，更是直接公然将他囚禁了起来。

　　张途年对此有些担忧，他劝董家孝道：“公子，吴氏虽已剿灭，但外臣中与他们关系亲密的人还尚未除尽，您继承王位的合法性也需要得到王上亲认，可王上如今已经不能说话，不如拟一份诏书，将臣子们都召进来当众宣读，那么之后您的统治也会顺利很多。”

　　董家孝没有言语，显然并不情愿。

　　宁青峰见状便道：“吴氏叛乱大王病重昏迷不能见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公子若是召臣子来看王上，人多眼杂难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若是这样，公子岂不是要背上罪名？依我看，不如直接颁下诏书，昭告全境即可。”

　　董家孝立马点头：“倚松说得有理。”

　　张途年自然不满，刚要再劝，可董家孝却已经跟宁青峰换了别的话题。

　　另一边，刚刚奉董家孝命令在范阳内抓了一批吴氏党羽的唐声，也终于回到了燕王府，见到了孟夕。

　　如今王府内人心惶惶，且到处都被蓟州军士围得如铁桶一般，孟夕与唐声说话也自然方便了许多。

　　唐声对孟夕快速过了一遍目前的状况：“范阳城各个大门的守将，均已经换上了我们自己人，范阳附近的守军无令不得进城，所以不必担忧。而从昨天到今天我们也杀了不少人了，震慑住了城内，短期来看应该是不会出大事了。”

　　孟夕点点头：“我初到这里，与倚松沟通不便，你一会儿若是有机会，告知他今晚我需与他一会。”

　　唐声想起宁青峰营造的与孟夕不合的人设，立马点头：“好，没问题。”

　　入夜后，燕王府终于陷入沉寂，宁青峰便是这个时候被唐声送到了孟夕这里。

　　虽然此时的燕王府已经被孟夕带来的人围了起来，但这里到底不是他的地盘，况且府内还混有张途年的人，所以三人相聚还需小心谨慎。

　　宁青峰问唐声道：“所有城门的守将都换了？包括华阳门吗？”

　　唐声摇头：“这里没有换，不过我已经让人过去监视着赵奇赵川兄弟了。”

　　宁青峰闻言便看向孟夕，唐声与赵川没有接触过，这事应该是孟夕教的。果然孟夕回应道：“是我让希言做的，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赵川这人不可信。”

　　宁青峰却摇了摇头：“这样怕是不妥。赵川虽不可信，但到底帮着我们打开了城门，如今就这么放着他们兄弟冷落在城门那里，难免他会因不平而生出别的事端，若是引来良城和军都的人来，我们不仅会被动且很难应对。我明天会向董家孝进言，先厚赏这兄弟俩，稳住他们，说不得日后还会用他们行他事。”

　　孟夕想不通这两人有什么可利用的，但宁青峰到底比他更洞悉人性，且在这里几个月了解不少的情况，便也同意了他的提议。

　　“对了，董宇天的情况如何？”孟夕问，他今天都在外面忙着，对里面的情况还真不了解。

　　宁青峰叹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已经死了大半个了。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不过挨日子罢了。”

　　孟夕困惑：“这是，绝食反抗？”

　　宁青峰被这清奇的脑回路一惊，险些没笑出来，有时候他是真理解不了，怎么天天面对死亡的孟夕对人性还能抱着这么善良且天真的看法呢？

　　但这也是他最看中孟夕的一点，到底还是没笑出来，只是摇摇头直言道：“是董家孝不准给他吃喝。”

　　孟夕：！！！董家孝是要饿死他爹！！！

　　但转头又一想董宇天对董家孝的所作所为，觉得这父子俩也算自作自受了，故而叹了一句：“这父子俩，还真是会互相折磨。”

　　沉默了一会儿，孟夕又对宁青峰道：“对了，今天张途年走的时候，我见他脸色不好，你们没发生什么事吧？”

　　宁青峰摇摇头道：“放心，这人翻不出花来！不过今日以后，恐怕我与他的同盟也到头了。”

　　董家孝已然上位，他跟张途年都是面上的大功臣。如今他不再顺着张途年办事，公然与他唱反调，且最后，董家孝是听了自己的没有听他的。所以与张途年的同盟是必然要破裂了。

　　不过这也是宁青峰早就想好的了，对于张途年后续的手段也有了估计，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董家孝杀了董家敬及吴氏一门后并不觉得安心，对他其他的弟弟也都动了杀心，所以才让人把其他公子都置于一处。”

　　他看向孟夕道：“他可能是想让你动手。”

　　孟夕一愣，突然想起昨晚看见的董家敬的人头，那是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是董宇天最喜欢的儿子。可董家孝与他之外，还有十几个兄弟，年纪有大有小，最大者不过二十，最小者也只是三岁稚儿。他有想过董家孝会斩草除根，但他自己并不想做这个刽子手。

　　而宁青峰见他这不忍的模样便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便又对他道：“远风你不必有压力，我今天已经提点过张途年了，他现在急于表现自己，一心想着与我们争功。这两日，他应该不会等董家孝的命令，就先去为他除去隐患的。”

　　孟夕“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虽然宁青峰此举让他不用做刽子手了，可是这到底是件悲哀又无奈的事情，他不想听了。

　　宁青峰也聪明地换了话题，开始商议起接下来需要做的其他事情。

　　“明天传位的假诏书就会出来了，只要表面不出什么问题，那些中立的守将们一时也不会妄动，范阳这里可确保无忧。接下来只要先稳住冀州都督万彪，蔚州都督方予，其他地方也就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对了，我会想办法让董家孝留你在范阳，接下来，远风你便需要与这里的人打交道了。”

　　宁青峰接着又对他道：“蓟州那里你也不必担心。这里发生的事情，董家孝肯定不会任它公然散播出去的，自然常幸也不能怀疑什么，更不能在蓟州做什么！那里还有洛游在，大可以放心。”

　　孟夕点点头，洛游的能力他已经见识到了，不管是来之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大担心蓟州，说白了，蓟州那点地方可能都不够洛游施展的。

　　可宁青峰突然又问孟夕：“远风，你与洛先生相处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孟夕见他一脸神秘，没明白什么意思：“不同的地方？洛先生的确是有大才的人，若是能再有几个这样的人就好了。”

　　宁青峰却笑了：“洛游可是全九州中都难找出一个的大才，你还想再来几个？也太会想了！”

　　孟夕笑笑，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奢望了。

　　宁青峰又道：“你没有发现洛先生与其他男子的不同吗？”

　　孟夕迷惑，刚才不是说他厉害有才华吗了？

　　宁青峰见他这样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道：“远风，我直接跟你说吧，洛先生其实是个女子！”

　　！！！

　　孟夕和唐声慢慢睁圆了眼睛，困意一下散了个干净！

　　宁青峰见眼前两个人都惊成这样也是好笑：“你们难道就没发现，洛先生的外形与普通男子的差别吗？”

　　孟夕想了想，其实他有时也有过怀疑，但，后面却又没细想过。

　　他就说，宁青峰认识洛游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在原书中没有推荐给顾朝呢？原来洛游是个女子！唉？不对，怎么宁青峰就偏偏推荐给自己呢？

　　他看向宁青峰，宁青峰也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问他道：“远风，你现在知道了洛先生的秘密，心中可有芥蒂？若是不愿，趁现在势还未起，也可早打发了洛先去别处去。”

　　孟夕忙道：“说什么呢！你也说了，洛先生这样的人万里也难找到一个，怎么能放走？不过是位女先生罢了，又有什么关系？”

　　女强人他之前又不是没见过，公司里的女高管也是雷厉风行的，相当厉害。但强成这个样子的还是头一次见，所以这样牛人怎么能放走？

　　不知道人才在哪里都稀缺吗！

　　宁青峰这才放下了心里的担忧，面上仍然笑得和煦：“我就知道远风你不会介意。”

　　“不过，”孟夕又向宁青峰小声道：“姜祎不会也是女的吧？”

　　唐声也出声道：“怪不得长得小，不会是虚报了年纪？难不成是洛先生的孩子？”

　　“当然不是！”宁青峰无奈了，这是想象力也过于丰富了：“姜祎就是洛家的仆从！”

　　孟夕：“哦！”见宁青峰这般严肃，他也不好再问了，虽然内心关于这两人的关系有着强盛的好奇心，但背后谈论洛游的私生活好像也不太好。

　　两天后，董宇天终于被归天。

　　之后十天内他的死讯被隐瞒，张途年在杀光了其他燕王之子后，以第一功臣的姿态，扶持着董家孝成为了新一任燕王。

　　只是让他仍然受挫的是，对于孟夕的去留，董家孝居然又没有听他的，而是听了宁青峰的，认为这种未出的隐患还是留在身边看着更为稳妥。于是孟夕领了军都的军务，成了车骑都尉，还得了个振威将军的名号。

　　之后，董家孝又听从了张途年和宁青峰的共同建议，发信给各地的将军，告知他们自己继位的消息，尤其冀州万彪、蔚州方予、青州褚原这三个老将，半吹捧半警告地让他们安份些，也算暂时稳住了局面。

　　这么忙活了一个月后，董家孝收到了山西顾氏的来信。

　　顾朝先是恭贺了新燕王继位，接着便又坦言想与他合作，共同抵御乌狄，拿回朔州、云州等地，以保障中原。

　　而此时，秦王谭伯达也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关中幼主上位，内部夺权纷争不断，对晋地也产生不出威胁了，这个时候去打乌狄也说得过去。

　　于是董家孝立马找来了宁青峰与张途年探讨此事。

　　张途年觉得顾朝意图不明，且董家孝本人也是新上位，蔚州守将方予不一定会听他的，所以此事还需商议。

　　宁青峰却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乌狄可汗乞伏奥来年事已高，几个儿子为争地盘闹得不可开交，此时正是回击的好时候，若能顾氏联合正是如虎添翼。且新秦王年纪小，咸阳局势不明，与顾朝合作打完乌狄，说不得还能去关中捞点好处。

　　而且派人马去并州顾氏商议的同时，也可顺便也去蔚州查明方予的态度。

　　董家孝听完了两方的建议，看看仍然对自己一脸恭敬的宁青峰，又看看一脸不忿正在仇视宁青峰的张途年，又想到近来不少人都说张途年颇有矜色，最后拍板，同意了宁青峰的建议。

　　而最后让宁青峰没有料到的是，董家孝派去并州的人，不是他更为信任的唐声，而是孟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