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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

  •   晋阳,距离顾府不远的一处府邸之内,书房里,主位上的人正是一副怒容。

      “顾家小儿焉敢轻视于我!”

      主位之下虽不满十人,但尽是勇武善战之将,随便拉出一个都在并州中有着赫赫威名,而此时,他们也同主位之人一样,脸上尽是愤愤不平之色。

      右首第一人道:“梁老将军,我等绝非是那嫉贤妒能之辈,但如今主公已去,少主却只日日召见程诤老儿,却置我等于一边毫不理会,实在是太小看了人了!”

      左首第一人也道:“若论功绩,程诤老儿如何能比肩老将军?前些时日在咸阳,若非老将军拼死相救,主公必然落入许嘉业那贼子手中!可主公回来后,府内却让程诤老儿给把住了,必然是他趁此迷惑了少主,才绝了老将军觐见少主之路!”

      右首第一人又道:“少主年幼,以前又不好出现在大家面前。前些日子独留于城内与那程诤老儿相处,想来那老贼必是那个时候诓骗了少主!”

      左首第一人也道:“如今秦王已发兵,许嘉业已带兵到了晋州,军事危急,少主却一再拒绝将军之见,若真的晋州失守,并州危矣,主公生前攒下的功业岂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主位上的人脸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起身道:“我再去大将军府一趟!如若再有人拦我,我便打杀进去!晋州、并州绝不能毁于小儿之手!”

      “也不能陷于许嘉业那个背信忘义的小人手里!”说到这句时,这位老将军气得火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可这时,左首末位之人却大笑了起来。

      主位老将面色不虞,问他:“你笑什么?”

      那人环顾一周,傲然道:“笑你们无知无谋,白白为无知小儿、奸诈老贼所困,最终必然会为他们失掉了身家性命!”

      老将军暴躁非凡,却还是耐住性子问了他:“那依你,有何高见呢?”

      那人起身道:“秦王发怒来山西,无非是为了顾氏一族,如今少主昏聩,奸佞当道,将军何不取而代之,取剩下的顾氏头颅献于秦王,一可平息秦王怒火,让其退兵,而可再自立并州,图谋大业。如此道理,怎么将军倒不明白了呢?”

      老将军猛然站起了身,没有说话。

      而这时的顾朝也并不知道,有人在筹谋着要用他的头去换平安富贵。

      顾朝的桌案上摆着几幅女子画像,在他下位的程诤见他一直不理自己,只得再次询问:“公子可选择好了吗?”

      程诤又道:“这几位都是身世与自身品行兼备的淑女,都是主公生前就为公子选备好了的,公子一直未娶,是主公身前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公子现在为并州之主,也该成立家室,有一位贤妻为内助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顾朝终于开口道:“父亲刚去世不满十日,程公便要我娶妻?”

      程诤连忙道:“公子不必担心,这事是主公临终吩咐我一定要办的,是主公之愿,公子依父命行事,何人敢说不孝?公子……”

      顾朝却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依程公之见,我该娶哪家女子呢?”

      程诤被他这突然转移的话题搞得有些懵,但很快他便转换了思路,说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话:“这是公子的家事,老臣何敢多言?只是有一建议而已。”

      “自古便是娶妻娶贤,公子欲成大业,妻族便更该为一大助力才是!陆家虽是并州大族,从前的名声也与顾氏相当,但现在的家主并无大德,已难撑起家族基业;严家同为士族,家中父兄皆有大才,只是他们现居咸阳,效命于秦王,如今想要与他们联姻,恐怕也很难成功了;朱家在许州,苏家在徐州,虽都处梁王之地,但若能与他们联姻,则两地往后皆可以为公子外援。然朱家如今正受到梁王器重,只怕不会轻许,而苏家家主苏和面上虽归顺于梁王,实则却有一支大军,盘踞淮河北岸,连接河东河南诸地,但看各方诸王乱斗,以期趁机谋事!”

      “如今许嘉业已经带兵到了晋州,公子若能与苏家联姻,以徐州为外援,虽与并州相去甚远,但秦王必然会以梁王为忌,不会让许嘉业贸然攻打,只要能拖得这一段时间,之后秦王一死,咸阳一乱,并州危机自然会化解,之后公子再反攻汉中,也可为主公报仇了!”

      顾朝盯着苏家女的画像不语,苏栖桐,苏和之女,这的确是他最好的选择。

      突然,一人从外走至堂内,对顾朝道:“公子,老将军梁跃求见!”

      荥阳,梁王府内,梁王宋训正在宴请得胜归来的大将田明义。

      林微阳站在宋训身旁不远处,耳边充斥着众人对田明义的夸赞与恭维,再加上宋训对他许下的厚赏,一时间,殿内之人无不羡慕田明义。

      可林微阳此刻却一点不为所动,此刻他满脑子尽是刚刚见到的,田明义身上的佩剑。

      那是一把沉重的古剑,外鞘朴实无华,但只有见过它内里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一把怎样锋利的宝剑。

      田明义不曾拔剑出鞘,但第一次见田明义的林微阳却认出了那剑。因为那是他们九峰村村长家的传家宝!是村中每个男孩都向往的宝贝!

      不会错的!一定是那把剑!

      回想起九峰村,林微阳浑身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头上渐渐冒出了汗,但他拼命控制住自己,生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再去看田明义。

      他的右手死死抓住手中的剑,咬着牙按住一心想要复仇的心。

      不行,这不是时候!

      “微阳,你怎么了?”

      宋训正说笑着,回头一看身旁新提拔的小将,却是低着头站不稳的样子,好像生病了一样。

      林微阳咬住嘴不让自己露出马脚,他半跪下缓了一下,才道:“主公,末将突然身子有些不适,可能是昨晚吹多了冷风,中了风寒,不过不碍事的!”

      宋训想起昨晚对他的吩咐,如今已是寒冬,况且林微阳年纪还不大,身子看着又不大强壮,想来真的是被冷风吹着了,心里觉得被扫了兴,对他淡淡道:“既是如此,那就快去休息吧,不必在此候着了!”

      林微阳此刻脑子都是晕的,他也很怕自己再留在这里会暴露出什么,于是连忙应道:“是!多谢主公!”

      他从殿中偏门退了出去,低着头快步穿过偏殿。这里也在宴请,请的是田明义手下众将。

      走出屋外,一阵冷风吹来,终是将他的脑子也吹开了些许。

      屋外一个侍从见到新受主人喜爱的林微阳突然出来了,连忙上前去讨指示:“这么冷的天,都尉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林微阳知道眼前这个殷勤的人已经跟随宋训很久了,那么他对宋训的爱将田明义应该也了解不少吧。

      “主公并无吩咐,只是我身子不适,主公允我出来。”林微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又道:“田将军今日可太风光了!”

      “可不是?田将军可是最得主公信任之人了!前两年守泽州,如今又夺回了邓州立下头功,自然风光无限!”侍从以为林微阳是羡慕田明义,便安抚道:“不过小人看林都尉也不差,年纪轻轻便立下大功,如今跟随主公左右,以后也会屡建功业的!”

      林微阳却问他:“田将军之前在泽州?”

      侍从见他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便无所顾忌道:“可不是?田将军在泽州驻扎了许久,直至两年前,被主公调到相州,哦,正是林都尉的家乡,难不成林都尉之前也听说过田将军的大名?”

      林微阳没有答声,但侍从却话赶话说多了:“想来林都尉就是听过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吧!田将军在外名声确实有些吓人,听说去相州时,好多人听说他去了就都逃走了!”

      林微阳喃喃道:“吃人将军。”

      侍从小声道:“都尉小声!田将军脾气暴躁,这话可不敢被听到了!不过他打仗是好屠城,也好屠兵,若是稍有不顺之意,便要寻人肉来吃!或蒸或煮,只看田将军喜好如何!听说他去相州时,听说那里有人逃跑而大怒,让人屠了好几个村子,给他寻了许多的肉质鲜嫩之人才去了火!”

      林微阳一怔,只觉得血气全部涌上了心头,四肢却冷得发冰。

      侍从还在接着说:“当时主公知道后,生怕相州会因为这事发生民变,急忙把这事压下了,对外只说是相州闹了土匪,是土匪把村子屠了。啧啧,只是这事虽然瞒着外面,但我们可都是知道的。都说田将军是个……哎呀!都尉,您这是怎么了?”

      林微阳抿了一口嘴巴,尝到了腥气,他一手抹了下嘴,握住那些血迹,只对侍从道:“无事。”
      侍从却对他道:“都尉您脸色着实不好,还是快去休息吧!”

      林微阳却在他的注视下,拐过廊道,停在了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待到夜晚人散后,林微阳悄悄潜到了田明义的住所。这两年的磨炼早让他早褪去了之前的冲动稚气,现在的他,不仅有了一身上马提枪杀敌的好武艺,还有了这避人耳目潜探人家的功夫。也是凭借这个,他才能顺利助宋训杀了前梁王冯启,从而立下大功,成了宋训器重的人。

      他隐匿在屋外的黑暗中,听着里面的两个人正在说话。

      贪财冒取他不关心,与楚地来往他也不在意,却直到听到一个“九峰村”,林微阳才像是活了过来,开始仔细听他们说话。

      一人道:“将军,今天我听到有人在打听两年前的相州之事,就是最近被主公提拔的那个林微阳!主公身边的奴才嘴不把门,对他说了出来,我假装酒醉已经杀了那奴才,想来其他的人见此应该不会再乱说什么了。”

      另一人却不在意道:“无妨,一个楞头小子而已!今日见了我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还盯着我的剑看个不停!想来是九峰村侥幸活下来的两脚羊而已,看着就是不成器的东西,不必担忧!”

      这人正是田明义。

      自己已经被他发现了?!林微阳闻言呆在原地不能动弹,而里面田明义的声音还在继续:“主公用他不过是用一把暗刀而已,他成不了大气候!山野乡村的无名小辈,见不得光的臭虫,不足惧哉!他就算是以后真的立下什么大功,主公也必然不会因为他而动我一下的!”

      听着里面人的哈哈大笑,直到他们说完了话,吹灭了灯,睡起了觉,天都要亮了的时候,林微阳才发现自己除了心口还是热的,其他地方都已经冰凉了。

      田明义知道他,但田明义却不惧他!仇人就在不远处,他却杀不了对方!

      他慢慢退了出去,也慢慢远离了那些同样在暗地里观察自己的人。

      他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新婚妻子陈春烟连忙迎了过来:“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接连两日未归,累坏了吧?对了,妹妹已经到家了!”

      林微阳耳朵一动,“什么到家了?谁?”

      陈春烟见他这模样也有些犯糊涂了:“怎么?不是你前些日子说收到家书,因邺城的舅舅舅母去世,妹妹会到魏郡来投你吗?她昨日便已经到了,我已安排她住下了,难道不是吗?”

      恰好此时里面门向外打开,林微阳迎声望去,一少女对他露出一张笑颜:“兄长!”

      杨仪被董家孝邀请到令支镇参加庆功宴,不是没有人劝过他不要去。如今七镇已人尽皆知,在前,大公子与汪田将军已经闹出了矛盾;在后,大公子下令六镇救援令支镇,杨仪自己公然无视。而此时大公子却又邀请他去参加庆功宴,怎么看都不像是请他去同乐,更像是叫他去算账的。

      但杨仪自恃武艺高强,又是汪田的心腹,况且七镇也都需听他号令,他有什么好怕的?万万不能让董家孝这初出茅庐的公子给看扁了才是正经!

      董家孝不过一小儿,能奈他何?

      怀着这种莫名自信的心情,杨仪带了一百人马出发了,施施然来吃席。却在进令支镇城门时险些跟守门的人打起来,原因便是,守门的新兵们,并不认识这“七镇之首”的杨都长,便要求他们同其他来参加庆功宴的人一样,下马脱甲解佩刀。可杨仪怎么会理他,甩着鞭子就要闯进来,幸而冯乘及时赶到。

      冯乘在城门口,毕恭毕敬地劝着杨仪:“杨都长,今日为大公子为众人所办的宴会,所有参会之人都是便衣而来,更不曾佩刀,还请都长也理解下属下!”

      可傲慢惯了的杨仪根本不想理这无名小辈,在得知他是接替刘寒新上位的令支镇都尉后,更是直接讽刺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公子提拔的新都尉!怎么这位新都尉是第一天到七镇吗?不知道七镇的规矩,是要先去我那里领命?你如今还未曾领命便做不得都尉,更无资格与我说话!”

      见杨仪一副看不起冯乘的样子,冯乘身后的人自然看不惯,刚想上来说话,却被冯乘给拦住了。

      而杨仪身后一人更是直道:“今日杨都长到此是受了大公子之邀,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敢在这里阻拦?若是误了见大公子,你们该当何罪?”

      冯乘受了命令,此时不是动手的时候,对他们看不起自己的样子也只能忍耐,可若真的放他们就这么进去,又恐怕对后面的行动不利,故而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巧大公子董家孝听了消息,居然也亲自出来迎接了。

      “杨都长!”董家孝冲着为首那人道:“早在幽州时便听闻都长之威名,不想今日终于得见!”

      杨仪听见这话才睁开微微闭起休息的眼睛,安然坐在马上,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年轻公子,若不是有身份的加持,这副模样不过就是个普通农人罢了!

      微微露出嘲讽的神情,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身前,他略一拱手:“大公子。”

      董家孝的眼睛眨了又眨,强压下不满对他道:“恭候杨都长多时了,都长里面请!”

      杨仪也不谦让,骑着马跟在董家孝身后往里走,活像是董家孝在给他牵马一般。

      到了令支镇的都尉府门口,杨仪等人终于从马上下来了,把马绳交给早已等候在此的侍从,大摇大摆地便先于董家孝这个主人走了进去。

      董家孝双手握拳,不悦之色已经压不住了。

      看着杨仪带来的最后一人也进了都尉府,宁青峰当即来到他身旁,连忙道:“公子,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董家孝马上令人关门,对内喊道:“此时还不捉拿反贼,更待何时?”

      围伏于此的将士们当即出动,里面立刻响起一阵喊杀声,冯乘也跟着带来更多的人,一半分与万映等人护在董家孝身边,其余的人则与原先安排好的人一起,堵在门口,从里面冒出一人便砍死一人。

      董家孝盯着大门,只留下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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