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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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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支镇内,宁青峰正在给董家孝出着主意:“公子,此刻正是您在七镇立威的大好时机!前几日,您发令召六镇来救援令支镇,只有俊靡镇未响应,那里的都尉杨仪也是汪田的心腹,这两年通过买卖军粮,往来乌狄、元周牟利,还以蓟州功臣自居,所以敢不将您的命令放在眼中,恐怕他也未想过您会赢得胜利。”
“可现在咱们打赢了,此时便是整顿七镇最好的时机!”
此时已是黑夜,七镇地处蓟州最北,生活物资向来不丰,尤其令支镇位置偏,更是常年短缺物资,蜡烛更是奢侈品,可在这都尉府内,蜡烛却将屋内照得通明。可董家孝背对着他,因此宁青峰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董家孝问:“先生此话怎讲?”
虽然他的话音仍是寻常音调,但宁青峰却肯定他此刻绝对兴奋起来了。于是他也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俊靡镇与无终镇均为七镇中规模最大的两个上镇,无论是兵力还是位置,也都是最重要的!如今您提拔了孟夕,握住了无终镇,那么再拿下俊靡镇,七镇就尽在掌握了!如今打退元军是件大喜事,您可借这个由头将其他六镇的校都尉都叫来庆祝,若是杨仪来了,那我们再用计除他也算便宜,可若是他仍然拒命不来,那么公子带兵征讨他也是名正言顺!”
果然这话一出,董家孝的身影便忍不住晃了两下,他回身难掩喜悦道:“此计甚妙!等除去了杨仪,七镇便通通归到了我的手里!看那汪田还敢如何嚣张!”
“倚松!”董家孝问道:“你说这俊靡镇,到时候我该交给谁来管呢?”
宁青峰浅笑了下,果然胜利若是来得太容易,这人就会飘。明明令支镇之捷是孟夕带人打下的,结果孟夕不过说了几句奉承话,这董家孝便坦然接下了功劳,现在更是已经不把杨仪放在眼里,直接畅想起了拿下俊靡镇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会直说,相反他还要说:“俊靡镇处西,与幽州往来极便利,公子一定要派自己的亲信之人守卫才好!”
董家孝点点头,自己想了一下道:“你说让孟夕镇守如何?”
“这?”宁青峰道:“公子可是担心孟夕在无终镇素有威望,所以想给他换个地方吗?”
嗯?董家孝眨了下眼睛,他还真没想到这点,只是觉得目前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而已。不过宁青峰这么说,也不失为个好主意。前几日他还在无终镇时,卫深就能为维护孟夕而全然不顾他这个主公的颜面,公然在他门前打宁青峰,实在也叫他担心起,这无终镇究竟是效忠他的还是效忠孟夕的?
可紧接着,宁青峰又道:“不妥不妥!公子,让孟夕去俊靡镇不妥!”
“哦,为何?”
“这个嘛!”宁青峰顿了一下道:“俊靡镇位处蓟州北境,这里既能探知前线消息,又能了解幽州动态,去渔阳也很便利,所以镇守在这里的人必须得是公子信得过的人才行!那孟夕,与公子相处时间毕竟还短,不合适,不合适!”
“哦?我看倒是合适!”董家孝眯了下眼睛,看向宁青峰,他知道,这人只怕是老毛病又犯了,生怕他重用孟夕,所以又来打压来了。
虽然不知道孟夕究竟是怎么得罪宁青峰的,但宁青峰对孟夕的厌恶,却让董家孝体会很深了。这么日日在他身边耳旁说着孟夕的坏话,若他真要是个偏听偏信之人,恐怕就要误了忠臣了!
比如今日。此前他也不是没有过担心,毕竟这样的大功劳下,若是孟夕真的飘了,不把他放在眼里,在七镇立足不稳的他,也只能忍着。可到了令支镇后,孟夕不仅没有半点持功自傲之色,反倒对他愈发恭敬,甚至还对众人说,这仗之所以能打赢,都是来前公子定下的计谋好!
这番话真是说到董家孝心里去了!
他的父亲,燕王董宇天是个大英雄,凭借赫赫战功,打下了河北之地,成就了如今的霸业,作为他的长子,董家孝也自恃继承了天赋,从小棍棒刀剑样样都使得好,又熟读兵书,只是一向没有可以施展的机会。现在看来,如今不过略微指点一番,便能取得如此战绩,他果然才该是父亲最得意的儿子!
所以孟夕钦佩自己非凡的军事才能,这般老实听话,在他看来,现在已经彻底收服孟夕了!但无终镇里,卫深、李相这两个刺头却还是让他不满,他得找个机会除掉他们!否则若是让他们影响了孟夕就糟了!
那么无终镇,他就得换一个人看着,而俊靡镇,还是让孟夕去最为稳妥!
但是宁青峰这般为私诋毁孟夕的作为,董家孝也不会不高兴,毕竟御下之道最需谨慎,两个凡事都要相争的人,定然是不会结成一党的,且只对他这个主子忠心,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故而他微微一笑,问宁青峰:“那依先生之见,派何人驻守俊靡镇为好呢?”
董家孝自觉颇有主上气势的神情,但宁青峰却看得好笑,“倚松认为,不如派万映大人驻守俊靡镇,最为恰当!”
万映虽然名为董家孝的亲随,但其实,他是冀州都督万彪的侄子,虽然只是堂侄子,但也属于燕王董宇天的嫡系之后,故而他也一向为董家孝看重。
于是董家孝决定了,万映留守无终镇,而孟夕,则去俊靡镇!
而另一边,孟夕正在安慰来支援令支镇的其他四镇将士,虽然那四镇来的人不多,但也都是听从孟夕指挥打了胜仗的人,怎么大公子什么都不干取了所有功劳不说,也不给他们庆功行赏?
令支镇南端的肥如镇都尉胡辞,也是此次四镇中唯一赶来会合的都尉。他之前也与孟夕便已相识了,此次救援令支镇,除了无终镇外,便是他这里来的人最多了。
性格向来坦率的他说话也总是很直接,看看这屋里都是五镇中的校尉,还包括了令支镇的校尉,便道:“我看这大公子真是自信得过了头!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只会说嘴的小子罢了,远风你不过是哄哄他而已,他居然就真敢认为是他那计策得了胜,贪下这莫大功劳!真不怕把自己给撑着!如今居然来庆功宴都给省了,也绝口不提赏赐之事,哪有这样带兵的?!”
孟夕却劝道:“他是燕王长子,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怎能轻易下了他的面子?再说他也是第一次参与对战,不懂规矩也是难免,我劝大家还是不要纠结此事了!”
胡辞却更气了:“远风你这性子怎么还是这般顺和?也太好说话了!别说他现在还不是世子,就是将来真做了燕王,我看就这点本事,也奈何不得众将!你现在又何必巴着他?”
孟夕环顾一圈,发现其他人也跟胡辞一般,脸上皆有不平之色,便又安抚他们道:“不是我巴结他。你们也知道,咱们七镇,除了俊靡镇是汪将军的心头肉,其他六镇哪个不是得仰望着渔阳过活?如今大公子被汪将军算计险些死在这里,却恰好被我救下,后来大公子又公然斩杀了陆豪,这不就是公然给汪将军示威吗?所以令支镇被元军包围,形势这般紧急了,汪将军也不派命令和援军过来,正是要借外人之手除去我们这不听话的六镇人啊!”
虽说军镇屯田有粮,但外来的病源补充、武器装备、生活物资等等还是都需要汪田那里统一调度,凭借此汪田对七镇的把控也是相当之劳。更何况因为军镇贪墨揽财成风,许多军粮都被军官们卖出去换金银财宝了,所以如今除了已经改革过的无终镇,其他军镇普通军士们能不能吃饱肚子还真不好说。
而如今孟夕要对上汪田势必要拉上盟友,纵然石家孝回了幽州后会给他们帮助,但毕竟远水难救近火,所以身边人该拉拢还是要拉拢,而其他六镇就是最好的拉拢对象。
而孟夕说这番话就是要让这次来救援的四镇,还有被救的令支镇,都成为他的盟友!
“我们响应大公子之令救援令支镇,咱们自己清楚这是因为唇亡齿寒的不得已,可在汪将军那里搞不好就是背叛了!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不如奉承些大公子,等他回了幽州,能记得我们的好,在幽州燕王那里为我们说上一两句好话,咱们才能继续活下去啊!”
这话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跟着孟夕的思路一捋,发现他们现在的处境果然已经糟糕,于是赏赐外物反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而孟夕又对他们说:“不过大家也别灰心,胜军是必定要赏的,我看大公子也未必是忘了,只是他此次来只是代父巡视,想来是随身也不方便带什么赏赐之物,等我明日见了大公子也会提醒他一句,等他回了幽州,到时会请燕王赏赐下来,那咱们就是既能拿赏,又有了此次出兵的正当性,汪将军以后也不能因这事针对我们了!”
响应董家孝就会得罪汪田,这些人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他们不如俊靡镇那般,是汪将军的宝贝敢公然不从,大公子他们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只好派人来令支镇。此时打赢了仗想要得赏,其实也是想要大公子的一份保障。如今又有了孟夕的保证,故而他们也就放下了一些心。
胡辞直言道:“既然远风你这么说了,那我便信你的!只是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以后你们无终镇若有什么变动,可一定要来告知我们一声啊!”
孟夕笑着对他道:“那是自然!”
接着其他三镇的人也纷纷跟上胡辞,得了孟夕的安抚后,才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唐声、王清和令支镇的一个校尉,冯乘。
冯乘见那些人都走了,这才怀着感激之色向孟夕跪下道:“多谢孟都尉了!这两日若不是孟都尉,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孟夕见他都快哭了,连忙去扶他,“这有什么?冯校尉万万不可这样!”
冯乘却道:“贸然发动兵变杀了刘寒,虽然我一直不曾后悔这个举动,但能幸得都尉相瞒,保留这条性命,冯乘愿终身追随都尉,以报大恩!”
孟夕道:“校尉这是说哪里话?虽说刘寒是你的上司,但他一再延误军机,最后甚至要出城逃跑,已经是犯了死罪!校尉为了令支镇而杀他,实则是大义之举!只是刘寒到底也是汪将军的人,若让他知道了是被校尉所杀,难免不会事后追究,故而我才擅自做主瞒下这事的,并不是为了让校尉报恩,我也从未有过此想法!”
冯乘是个又高又壮的黑汉子,此刻眼中含泪却显得有些可怜,他道:“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也帮不上都尉什么忙,但我若是不知报恩,岂不是个猪狗不如的了?所以都尉也别说这话,以后若有事,只管对我开口便是了!”
孟夕却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想这么多,如今虽然打退了元军,但令支镇也损失不少,明日我也会跟公子提你做令支镇都尉之事,你只管放心。”
冯乘大惊,“冯乘是有罪之人,怎敢奢望这般器用?”
孟夕却笑道:“你如今的要责,是保护好令支镇!”
看着孟夕好一会儿,冯乘才慢慢点头,郑重对他道:“都尉大恩,冯乘永生不忘!”
第二天董家孝便下令,所有人在令支镇休整,等待明天的庆功宴。
对此不少人都有些疑惑,为何庆功宴还要拖到明天。
但当天晚上,冯乘便给孟夕送来了消息:“明日俊靡镇的杨仪会过来参加庆功宴!”
“公子给我布置了命令,让我找一百个人埋伏于宴会中,听他号令,当场除去杨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