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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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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孟夕、唐声、王清三人带兵马去了令支镇后,留守的这些人就发现,校尉卫深突然就跟参军主簿宁青峰对上了。
“要我说,也是宁主簿忒心急了些!孟都尉刚离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去跟攀大公子!我可是听说了,宁主簿在大公子面前,一句孟都尉的好话都没说过!也难怪卫校尉这么生气!”
医帐中,养伤的几个人,正在讨论着最近无终镇中最热之事:宁青峰去巴结燕王大公子董家孝,惹得卫深不悦而被针对了!
“要不是大公子身边那个万映为孟都尉说了好话,让大公子明辨是非,恐怕孟都尉就要真的被害了!哼!以前看那个宁青峰还总去找孟都尉说说笑笑的,谁想到竟是这样一个背后出阴招的小人!呸!”
“就是!孟都尉什么样的人咱们还能不清楚?可恨都尉就是心太慈了,先前才会让宁青峰这小人给骗了!都尉走前好心推荐他见大公子,谁想他反过来便要害都尉!在咱们无终镇公然要害孟都尉,是看不起我们哪一个?不必说是卫校尉这都尉兄弟一般的人了,就是让我看见了宁青峰,也肯定要给他一顿,好让这小白脸知道爷爷是谁!”
“就他那小身板可是扛不住你揍吧,别一失手给打死了!”
“打死就打死!这种小人值什么!”
“嘘!洛大夫进来了,慎言!”
随着洛游带着姜祎走进来,帐内的谈笑才终于停下。
洛游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白无须,身材单薄却气质淡然,对谁都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经由宁青峰举荐任军中主医后,带着仆人姜祎救死扶伤,是以在军中威望也渐渐而起。
相对于主人洛游一派平静,跟在他后面的姜祎面色却不大好看,尤其看向刚才那个说要打死宁青峰的人,更是带上了愤恨之色,显然是在进来之前,把他们在帐内说得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被抓包的人在看见洛游进来之时还有些心虚,但随后看见姜祎这样,那点心虚便散了个干净,甚至还朝姜祎瞪了回去!
瘸腿小子罢了,他会怕他?
洛游却好似没察觉到帐内的尴尬气氛,照例检查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恢复情况,随后又嘱咐姜祎记下药方,之后好去熬药。
姜祎虽然不想给这些背地说别人小话之人做事,但这到底是主人对他的吩咐,不能不听。
姜祎的声音较平常男子有些清脆,再加上他长了一张娃娃脸,故而军中之人开始皆以为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后来才知他竟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大家便都说,可能似这般学医的人也都学了驻颜术吧,没看他主人洛大夫也是四十岁了却看着像三十出头吗?
当然姜祎这般过于与年龄不符的外貌到底给他带来的困难更多些,无论他医术怎么好,军士们却总觉得他还是个学徒,只配去熬药,都不要他给看病,只是来找洛游。
现在在医帐内养伤的这些人便也是这个想法。
对此洛游也不恼,幸而现在的病人并不多,他倒也顾得过来,若之后战乱伤员多了,他们就算不想姜祎给他们治也是无用了,谁让军医人少呢!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帐中养伤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外看,恨不得马上去看看,却见洛大夫却仍不紧不慢地给余下的人把脉。
于是只好这么等着洛游给他们全部人都诊断完了,出了医帐,才终于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对他们道:“刚才都尉府外,卫校尉将宁主簿打了一顿!”
“啊?”帐中人皆是一怔,随后一人便大笑道:“不愧是卫校尉,这脾气才看着让人喜欢!”
进来那人却急道:“你还笑呢!卫校尉这会儿已经被抓进都尉府了!”
帐内人这下慌了,毕竟他们也不了解董家孝的为人,若是他听信了宁青峰的奸话,对卫深不利可怎么办?
“那怎么办?”那人也不笑了,急忙道:“不然我们一起去跟公子求情?”
进来那人摆摆手道:“你们还是养伤吧,李校尉、黄兵曹他们已经带着其他人去都尉府了,他们说要找公子身边的亲随万映,一起再去求公子施恩!”
而此时,正被他们谈论的卫深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被绑在院子里,嘴里还在骂着宁青峰。
宁青峰被打得头都破了,那血淋淋的模样让董家孝看着都觉得疼,急忙去让人叫军医洛游过来。又听见外面人报,说是李相、万映求见,董家孝只能暂时撇下宁青峰,去见他们。
张途年看着董家孝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暗,一回头,却正看见流了一满脸血的宁青峰正在冲着自己笑,要不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他怕是会被宁青峰这幅鬼样给吓到。
“你头不疼了?又在笑什么?”
宁青峰道:“万大人来这里不过几日,便已经跟本地将士有了这般不寻常的交往,难道张大人就不怕吗?”
张途年却道:“我与万映皆为公子效命,万映能笼络无终镇军士,自然也会为公子所用,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宁青峰一笑,刚想再说话,却听人报,说洛游到了,两人只好停住话,让洛游进来给宁青峰包扎。
屋内一时静悄悄,反倒更让人能听清外面卫深的叫骂。
洛游站着给坐着的宁青峰包扎头上的伤口,一言不发,包扎好了又坐到一旁磨墨、落笔,写药方。
宁青峰突然又对张途年道:“李相、卫深皆为孟夕部下之人,万映与他们交好,实则为与孟夕交好!孟夕此人,虽是少智莽夫,但却有些领军才能,元军那五千人马怕是不能奈何孟夕,若过几日孟夕得胜回来,功上加功,再与万大人一起成为公子的左右臂膀,只怕公子身边就没有张大人的容身之地了啊!”
张途年一怔,没有第一时间回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仍旧安静的洛游。
宁青峰见状笑道:“此人乃是倚松密友,大人不必担心!”接着又道:“张大人,宁某乃是真心与大人交好的!我听闻大人出身范阳张氏,素闻幽州有两族,张与吴皆是大户,奈何吴氏倚靠王妃壮大,处处都在打压张氏,张大人随从大公子,想必也是为了家族之虑吧!”
张途年被说中了心事,看向宁青峰的眼神却更加疑惑,“你究竟想说什么?”
宁青峰道:“我已经跟大人说过好几次了,宁某想要富贵,想要与大人一起,成为公子身边倚重之人,成为下任燕王的肱股之臣!”
张途年没有答话,只是深深看了宁青峰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确认屋内只剩两人后,洛游才抬头看向宁青峰,问他:“你究竟在做什么?”
宁青峰眯起了桃花眼,笑得开怀:“先生聪慧,我这点小聪明岂能瞒住你?”
洛游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低头写药方,耳边听着宁青峰接下来的话却一直没有应答,直到写完药方,起身将方子送到宁青峰手中,道:“让人去我那里取药熬药吧!”
宁青峰当即乐道:“我就知道先生一定会答应!”
洛游却看都没再看他,转身出了这里。
外面卫深已被带走,叫骂声也自然停止。不一会儿,董家孝回来了,面色有些不愉,宁青峰便知道,卫深没受什么惩罚,董家孝放过他了。
当即便道:“公子,可是万大人他们劝过公子了?”
董家孝生出一丝惭愧,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刚收的谋士,只得含糊道:“那卫深,好歹也曾救过我的命,先生这次暂且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吧!”
宁青峰却正色道:“公子此番做得极对!那卫深是孟夕最为器重之人,且不说他本人有过功劳,单论如今,公子还身在无终镇中,孟夕又奉公子之命打元军,若孟夕得胜归来,见到公子杀了伤了卫深,岂不是伤了和气?”
董家孝心下喜面上却愁,“可是到底未能给先生出气。”
宁青峰道:“为宁某一人,岂能坏了公子之事?”
董家孝见宁青峰不仅聪明,还如此识时务,当即大为满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不想先生如此深明大义!”
宁青峰微微一笑,衬得那双眼睛更为明亮:“什么事都不如公子之事重要!”十日后,孟夕果然派人回到了无终镇,告知董家孝,元军已退,令支镇原都尉刘寒不幸死于乱军之中,请世子过去主持大局。
董家孝当即带着万映、张途年、宁青峰等人起身,去了令支镇,重选新都尉。
并州城内,此刻的气氛却是十分紧张。
顾朝问医者:“我父情况如何?”
发须皆白的医者道:“将军身中毒箭,又一路奔波回到并州,身体已竭,只怕……唉!”
顾朝沉默了一瞬,却并不责怪医者无能,只是道:“无论如何,还望先生尽力医治!”
医者无奈点头,想要再说些什么,又看公子的脸色,只怕他也什么都清楚,多说也是无用,便只得随府中人去开方熬药。
顾朝走进屋内,来到已经气息微弱的顾维樊床前,叫道:“父亲。”
顾维樊勉强睁开眼睛,见到长子,却吩咐道:“去去叫,叫敬宣来。”
见父亲并不想与自己说什么,顾朝只好再度起身出去,找了程诤进来。回来时却又看见,十岁的弟弟顾晏正跪在地上,喂父亲喝药。
程诤见到从咸阳逃回一命的顾维樊不禁大恸。外面皆传言顾维樊已死,只是大公子顾朝按丧不发,但程诤却知道,顾府每日都有医者进入,顾维樊一定没死!可此时见到人却才发现,顾维樊虽还未死,但离死只怕也不远了!
“主公……”程诤踉跄了几步,跪倒在顾维樊床前。
顾维樊吞下最后一口药,缓了缓力气对顾朝道:“你带带阿宴出去吧。”
顾朝只得领命带顾晏离开。
出了屋门,顾晏脸上的惊慌却仍掩不住,他问兄长:“父亲不会有事吧?”顾朝却仍旧沉默,没有回答他。
屋内,顾维樊对程诤叹息道:“在我入咸阳之前,阿朝便来信告我,让我不必先入王府,可先去找世子,届时挟世子以胁秦王,趁机杀了他们,再扶幼子上位。奈何我没有听进去,此时再想已经,已经悔之晚矣啊!”
程诤抬头看向他,满是悲凉,顾维樊身体一向强健,此番被秦王算计,命不久矣,现在叫他来,只怕是托后事的。
果然,顾维樊喘了好一会儿气又道:“如今我命不久矣,你可辅佐大公子打理并州!秦王年限也已经大至,我死后,不必急于为我报仇,只保住并州、晋州之地,待谭伯达死后再图关中!”
“主公!”
顾维樊交代完了最重要的事情才觉得轻松了些,又似自言自语道:“阿朝素来寡情心密,我以前一直不喜,故而偏宠阿宴,不想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如阿朝这般才能成大事啊!敬宣,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辅佐他……”
“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