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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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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筝想着自己的确是没听说过那位师姐,无论是任何人的口中,可此时心里却是阵阵压抑。可小孩心里总是藏不住心事,便一抛脑去想别的事了。想起方才谈到的骆师叔的二弟子,不禁一阵想念,心想也是有许久没见这位大师兄了,不知何时能见到。记得这位燚门大师兄向来是在大师姐阮绛回来之后数天便也会回来,可这次却不见踪影。
想起幼时自己便是这两位比自己年长的师兄师姐带大的,当时师父不大管自己,常年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见任何人。除了婴儿时期交给了山下的奶娘,再大一点能跑了能跳了便是跟阮绛了。当时的师姐不知为何总是疼自己,从来不许任何别峰弟子欺负自己,永远是站在自己身前。而那位崔师兄更多的是教导自己,算是自己的第二师父了,师兄比师姐略大了些,常年在切磋,阿筝也是从中受益。也许是因此吧,阿筝现在无论是剑招还是灵气运转都与崔师兄同出一脉,虽然之后都是师父教自己,可毕竟是先入为主。许是从小基础打得扎实,阿筝的修为在南峰的弟子中,也只在楚锺之下。如今楚锺走了,自己倒成了第一。昔日憧憬的兰花宴也似是失了分乐趣。
想到这,也开始想念楚锺了。真是恼人,阿筝站起了身,气鼓鼓地走出了殿门。门外的校场此时已是黑夜,除了稀疏的灯火,也实在看不到什么。阿筝走着走着竟是绊倒了,膝盖生疼,大叫一声,更是气着了,起身时猛地踢了身旁的小树。
阿筝忽而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黑灯瞎火的。本是气愤,下一刻却是害怕了。但阿筝向来也仅是怕了一刹,心想毕竟是南峰,还能有鬼邪不能。
阿筝猛地转过头,手里已祭出短剑。心里早已想好下一招要出什么,只待来者。可当转过了头,阿筝却仍是高估了自己的视力,黑漆漆的夜,只可见一模糊人影,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更别说看清人的外貌了。
阿筝其实讨厌打闹,总觉得累,每次操练总是想着法子偷懒。但此时也总不能呆站在那,还是得打。
还未出手,那人却是更快。阿筝短剑猛地伸长,竟是变为了长剑。“风花雪月。”阿筝默念招式,这招还是阮绛教自己的,这位肯定解不掉。
柳絮般的剑雨扑面而来,面前的那位似乎有些惊,却又是慌中有序。那位手举长剑,划出数道光波,阵阵热流涌来,势不可挡。
阿筝却是慌了,自己许久没吃这么大亏,一个后翻便是想跑。
来人却是穷追不舍,阵阵热流更为炽热,奇怪的是似乎并无伤害之意,似乎只是逗着玩。阿筝可气了,心想要杀便杀,拿着我玩算什么。又想着此人既然不愿杀自己,或许是熟人。自然不是师父,师父的剑气与阮师姐相像,皆为凌烈寒气,哪有此人的热焰。此人的剑法更像是燚门的传统剑法,似乎与自己的十分相像,却更为精湛了不少。
莫非是…
阿筝早已招架不住,来人也渐渐松下了剑势,那位伸出左手,空手生出一抹火焰,照亮了四周,面目也清晰了起来。
“小阿筝。”那人笑着说道,有着与赵门琛天壤之差的气质,暖和极了,眉眼间是一阵阵炽热,却又并不让人觉得过分热情,是恰如其分的温暖。
阿筝愣了,方才自己才念叨的师兄此刻便在眼前,真是太幸福了,早已忘却了方才摔跤的疼与愤。“崔师兄!”说着便冲了上前,爬上了师兄的脖子。
那位崔师兄也是未想到许久未见的小屁孩竟无半分羞涩,竟是呆了呆,就这么站着放阿筝骑上了自己的脖子。须臾才反应过来,“快下来,多大了还以为是以前啊。”
“长大了师兄就不疼了吗?”阿筝却是反问。
“你长大了师兄背不动了。还有啊,我走的这几年你是不是松懈了?但阮绛这丫头教的剑法又似乎精炼了不少。”
阿筝仰起头,十分骄傲。“可不是吗,我每日每夜都在钻研师姐的凌烈剑道呢!”
“好好的燚门弟子,非要学阮绛那奇门遁术,你都给她带偏了。”师兄笑骂道,猛地弹了弹阿筝的脑门,又说道:“我回来还没见师父呢,明天再来找你,不早了快休息。”
阿筝爬下了师兄的脖子,咧嘴笑道:“好!”
……
次日中峰,艳阳高照。
赵门琛昨晚便收到了骆昌戈的山鸽传信。虽皆在火徇,但仙人往往是懒的,北峰与南峰距离也不近,何况山里不允许御剑,就足够使得赵门琛懒得亲自去拿了。更别说两人向来不和,如果可以,赵门琛宁愿每每议事都让山鸽代听。
信内说着有重要之人,明日必须前来。赵门琛用头发想也知道自然是他那爱徒回来了,定是怕自己又迟到才谎称“重要之人”,昨日商量下山事宜时便奇怪崔昭珺明明还未回来怎又派了出去,此时想来应是这位崔师侄早与骆昌戈说了要回来。赵门琛笑了笑,心里想着骆昌戈一会的得意模样。
其实这位冰山长老在无人之时还是知趣的。其实好几次赵门琛也是故意拖拉,不知为何被骆昌戈冷言相对久了也心里喜欢赌气了,近日便当是卖崔昭珺一个脸。正要前往,却心里不大舒服。心想人家带了弟子,一会戚菀莲也定会带阮绛,便不是滋味。
半晌,赵门琛便起身去了岫宇殿。
阿筝,该醒了。
……
南峰美则美矣,却较其他诸峰较小。就连弟子们睡觉的地方也无,正巧西峰空旷且弟子实在是少,于是南峰弟子们便普遍在西峰休息。除了林煦和些许弟子外,西峰住的普遍是些杂役。也因此南峰弟子皆与西峰的杂役熟一些,平日里有什么物资有好讲话些。
骄阳似火,似乎从来不去理会季节的变化。一束束光洒进西峰镂空窗花里,片片光斑于木质地板上隐隐若现,房内充斥着暖和的气息以及少年们的轻微鼻息。
“有病啊,昨晚谁啊不会拉窗帘。”暴躁少年猛地一起身,一把抽过帘布,屋内重回黑暗。
躺床边的小少年被这举动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少年揉揉眼,本想继续睡,今日是难得的休息日,可不能放过了。却怎奈一股寒流飘过,论整个燚门,能操纵如此寒流之人也只有两位了。
大师姐和赵门琛。大师姐就算在怎么想自己也不会闯男寝,那自然便是师父了。
“师父,别闹了我困。”阿筝嚷着,翻了个身。
房内其他弟子皆是一惊,一听师父便马上起了个身。那位暴躁少年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师父,更是气愤。“阿筝你疯了。”
却怎奈话音刚过,房门被轻轻推开。吱嘎声传来,男子的脚步清脆有节奏。阿筝转头,对着暴躁少年吐了吐舌头又翻了过去。
赵门琛立于门前,插着手看着阿筝。一旁的弟子已经醒了,起身看见师父皆是一惊。“师父早啊。”少年们尴尬的说着。
“近日应该是休息吧,师父怎么有空来。”那位暴躁的少年再暴躁也不法对着赵门琛骂骂咧咧,只是挠挠脑袋十分疑惑。
“找阿筝的,你们接着睡吧。”
众人皆是说好,对着阿筝笑了笑便是躺下了,笑里是同情与怜悯。阿筝难过极了,急忙把被子蒙住脑袋,大声叫着。
赵门琛自然有招,只见阵阵寒风吹过,阿筝身上如虫般的被褥便被甩去,阿筝叫着喊着还是被逼着穿上了衣服。穿上鞋子时仍是迷迷糊糊,嘴要翘到天上,脸上尽是气愤。
“师父到底要干嘛啊。”师徒两人已出了房门,阿筝也被逼着洗漱完毕。
“你大师兄回来了,带你见见。”赵门琛全程皆是微笑,连个歉意都无。
“什么嘛,还以为魔族又来打仗了。师兄我昨晚便见过了。”
赵门琛倒是意外,“你见过了?原来他回来第一个找的是你,难怪阮绛要找他比试都找不到人。”
“对啊,他见过我之后便去见骆师叔了。所以我现在能回去吗?师父,我真的很困。”阿筝还是板着个脸,似乎怎样也打不起精神。
赵门琛仍是笑,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住的物体,拿到阿筝面前晃着。
“咸菜饼!”阿筝难受的脸上逐渐焕发光芒。
赵门琛却是故意,拿着菜饼晃了晃去,就是让阿筝如意。阿筝便是跳啊抢啊,“师父!师父!”
“不如你还是回去吧,睡觉更重要些。”
“还是不了吧。”阿筝咪咪着笑,眼里便是星星,直直射入赵门琛眼里。
赵门琛竟是一时呆了,手里的菜饼也被抢了过去。还是笑了笑,拍拍这位弟子的脑袋便是继续走,又是转头说道:“快走了,师兄要等急了。”
很快阿筝便是满嘴的油,两腮满满的,口齿不清地应道:“好!”
……
中殿里的人基本到齐了,虽还未到约定时间,这帮人却是极为守时的,何况这种事情来得早总是好的。阿筝匆匆跑了进来,赵门琛后脚也踏了进来。大家伙开心,自然是没什么规矩,对于阿筝这般的小孩蹦蹦跳跳也不加约束。崔昭珺是晚上回来的,不像阮绛在白日。知道的人也甚少,不像阮绛归来那日的动乱,殿内除了些许长老外便是几位首席弟子。
阿筝缠着崔昭珺玩了会,便是吃着点心。虽是刚才吃了菜饼,可小孩正在长身子,赵门琛也是是管着自己在喝着茶,众人虽是对赵门琛未迟到之事有着些许惊讶,但也马上便是想清楚了。崔昭珺这位大师兄可是从小帮了赵门琛许多的忙,赵门琛自然是对其态度不一般的。奇异的是林煦今日也是很快便来了,迟到双兄今日竟是双双到齐。随即便是软绛师徒。两人一华贵一素雅携着走来,倒也是美的。
“师姐!”喊着的自然是阿筝了。
“师妹。”崔昭珺也是道,不知是否是与阿筝相比有关,声音十分的小。
阮绛笑了笑,摸了摸阿筝脑袋便是向崔昭珺走来。不知停顿许久,这位大师姐竟也似乎是在思索讲些什么最为好,“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崔昭珺低了低脑袋,片刻便是浮起一抹笑,双手凝气,周遭事物仿若静止,似是下一秒便会炸裂。
“看招!”崔昭珺抬头猛地笑道。
“来。”阮绛自然是接,凌烈寒剑自殿外以迅雷之势飞进阮绛手心。
两人三两下空翻便是翻出了大殿。赵门琛坐于茶几边淡淡地笑着,各位长老皆是欣慰,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几位弟子并未反应过来惊了一惊还以为是刺客。
大师姐大师兄之战从来避免不了,每年二人双双归来便会猝不及防地开展。阮绛已是无聊了数十日,终于等到了这天。两人无论是剑法还是剑气性质皆是天壤之别。阮绛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泉,崔昭珺则是浩瀚无边的树林,各有所长。
刀光剑影,风舞石破,雷驰树摇。毫不夸张的,这场大战至少要进行个三日。众人看了半个时辰便是觉着累了,都回了大殿该吃吃该喝喝了,任由两人在外边疯着罢。
殿内,林煦摇曳酒杯。已是晌午了,阿筝已是躺着两三张木椅上睡了。屋外风起,落叶舞了起,橙红色大阳缓和地散发温热,干净整洁的殿外也是满地的狼藉。
骆昌戈早已醉了被弟子们送回了,庞楚河吃了些便也是回了。只有戚菀莲仍是坐着,但却不是单着,一旁有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弟子。看着不比阿筝大,赵门琛先前便是好奇,东峰这一届的弟子自己自然是见过的,唯独这位却是面生的很。
林煦见赵门琛盯着人家姑娘看了许久,也是打趣,“你干嘛呢。”
赵门琛回了回神,“那位弟子似乎未曾见过。”
“你还记人家东峰女弟子,看不出来啊赵兄。”林煦眼漏鄙夷。
赵门琛白了白,“今年是闰年。”
“所以?”
“四海博会要到了。”
林煦挠了挠脑袋,一惊道:“没想到你想的这么深,连人家东峰女弟子都不放过!”
赵门琛不以为然,喝了喝水。“你忘了为何崔昭珺每见阮绛都要战了?”
林煦怔了怔,不再发声。
众人皆是以为两位大师兄师姐仅是交流剑术修为,却不知两人内心的梗早已深种。所谓四海博会,将各门派弟子分派给其他各派,交换弟子而增长见识胆识,以促成仙门团结共御外敌。数年前,燚门因仙魔大战门派衰微,早已被视为废派,也仅是分到两个名额。那一届的年轻弟子,便属如今的白逾君,崔昭珺和软绛最为出色。而白逾君年龄较二人都大,修为也高,便是内定也无异议。而剩下的一个名额便是争夺了。软绛与崔昭珺分别为东峰、北峰弟子。若要真凭实力,当时的崔昭珺其实更胜一筹,虽年纪小却不在南峰,而是早早地被骆昌戈收了当徒弟,从小在北峰与大人一同修行,剑道也更为精湛。可戚菀莲不可,硬是要给东峰争个名额,撒泼闹着最终使得掌门妥协,说是因北峰已有一名弟子,应该给东峰和南峰机会,最终是给了阮绛。
数年后阮绛归来,修为已是天翻地覆,原先在燚门不受接受的凌烈寒剑也得到了发展。而崔昭珺虽在燚门仍是苦苦修行,却奈何不得阮绛了。阮绛无论从招式,道法,心门各个方面皆有所长。也许修为两人差差无几,可比试之时的灵活性却是差了许多。可崔昭珺自然是个勤奋之人,于阮绛之后修成仙后便也是外出求学了,几年后的两人每见面便是比试,崔昭珺也渐渐赶上些许,所幸是二人的友谊并无败坏,而是日久弥坚。
赵门琛停下了喝水的手,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戚菀莲身边的姑娘说道:“那位姑娘很厉害,阿筝比不过她。”
林煦想着往事,竟也有些恍惚。他看着殿外的剑影飞掠,回了回神。“那位姑娘我知道,东峰的姑娘们叫她阿遥,是个勤奋的姑娘。”
“你什么都知道。”赵门琛笑了笑,起了身打算叫阿筝回峰了,
“也不一定,近年来燚门实力恢复,想必名额会比软绛那年多的。”林煦虽是安慰着,自己却也是心虚的。
赵门琛转身,仍是笑,晌午的光明媚不刺眼,清新通透。“你忘了你那还有个楚锺呢。以前那孩子还在南峰时,每次阿筝与他比试,看上去都是阿筝赢,其实都是楚锺让的罢了。还有东峰的其他姑娘,北峰的年轻弟子。”
林煦也是无奈,别人送来的弟子今天反让自己难堪了。仍是笑道:“真不知道为何你对阿筝那孩子如此的上心。”说完便是走了。
赵门琛抱起了熟睡的阿筝,缓缓喃着,轻轻的,无人察觉。
似乎是在自问,亦像是呓语。
“是啊。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