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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换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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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向寂静无声的兰心小筑,曲廊上响起了男人的脚步声。
谢沉月立刻拥被而起,一双亮亮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住门外,仿佛门外有只懵懂的猎物即将上门。
他来了,他还是来了。
谢沉月藏在被窝里的手兴奋地发抖,犹如一只躲在暗处的食人罗刹,注视着那双无知的手推开了她的门。
月光从门外渗进来,照在谢沉月苍白的面容上,男人一进来,冷冽的气息立刻朝他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黑暗中,一道空灵的声音轻轻叩击着甄衍遐的耳膜:“怎么,来见本妃,你不高兴?”
鬼魅一样的声音刺激着甄衍遐的神经,他脑袋一空,下意识道:“没,没有。”即便多年来的骄傲使他极力地保持镇定,然而细微的颤音还是出卖了他。
“呵,满口谎言的男人。”屋里一直没有点灯,黑暗中的女人勾起嘲讽的唇角,带着沉沉的气压朝他靠近。
甄衍遐心中震颤,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说出的话有一种该死的熟悉感?还有,他为什么会被一个女人给镇住?还是他日日打压的妻子?他克制着往后退缩的本能,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戴家虽然覆没了,可她还有妹妹,只要她不惹恼他,她的小玲儿总还有一线生机。
可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却猛地扣住了他的下巴,使他不得不低头看向她,两人的面颊越来越近,充满杀意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围,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还要装模作样到几时?嗯?”谢沉月一把将男人胸前的衣襟扯开,恶狠狠地将他扑倒在地上,不顾他的惊呼,冰凉的刀刃直接贴上了他的脖颈——
“把我妹妹从柴房里接过来,否则,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接下来的情节陆销然一点儿也没透露,谢沉月抢完对方所有的台词后只得自由发挥,争执中那刀刃不小心真的割开了对方一点儿皮肤,疼得对方直哼哼,谢沉月忙稍稍收回了力道,继续威胁道:“再不然,我就先杀了你,再一把火点了你的王府。”
甄衍遐在谢沉月的身下动弹不得。
不知为何,自从走进了这间屋子,他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地软弱,和昔日的戴沅钟一模一样,两人的位置不仅彻底调了个个儿,衣服还被扯了,这使他懊恼的情绪中还带了点羞耻感。
就,突然很想哭是怎么回事?
一阵无法控制的战栗过后,他憋着泪咬着牙道:“女人,你竟敢威胁本王?”
哟,在换格符咒的影响下,这厮居然还能嘴硬,不愧是主角啊,心志还算坚定。谢沉月轻勾嘴角,轻而易举地拿回主导权:“别逞强了。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非常地害怕?”
“……”
甄衍遐很想说他害怕个鬼,然而,面前笑得一脸阴沉的戴沅钟,是真的很像鬼啊!
他曾经胆小如鼠,任他予取予求的戴沅钟哪去了?
鬼魅一般的戴沅钟此时将横在他颈间的刀移开,用刀背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算了。”
甄衍遐一怔:“什么算了?”
他的妻子眉眼弯弯,笑得并不温柔:“今夜先放过你,下次,你要洗干净了再来哦。”
一道寒光闪过,敲中了甄衍遐的脑门。
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甄衍遐还在疑惑,他不是洗过澡了吗?难道是没洗干净?
看来下次要试试遨莱岛产的精油皂了。
“为什么叫他洗干净?”一直守在门外的陆销然听到动静走了进来,表情有些不悦。
谢沉月点了灯,道:“你还记得今天下午宝镜中的那句‘两人的面颊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她的面庞上,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吗?”
陆销然蹙眉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句。你记这句干什么?”
谢沉月道:“本来没记住的,但真正实践过后,我终于发现了真相。”
陆销然微一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他有口臭。”
陆销然:?
好吧,认真一想,这个理由似乎十分贴切。陆销然震惊不过三秒,回过神来道:“下一步,去解救戴沅铃吧。我已经招呼过下人,今晚王妃可以出来见她的妹妹一面。”一面说,一面揭下谢沉月贴在门上的符篆。
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陆销然回头一看,只见谢沉月举着灯,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地上的甄衍遐。
“怎么了?”
谢沉月的声音有些犹疑:“你见过南安王越司易的模样吗?”
南安王越司易,是当今皇帝的庶弟。
陆销然摇摇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谢沉月指着地上甄衍遐的脸道:“就是这副模样。”
陆销然微怔,沉默片刻,道:“或许,这个话本子是根据现实人物改编的。”
谢沉月的目光逐渐有些飘忽:“若甄衍遐是南安王,那他当上皇后的初恋情人夏金逸,不就是悯悯了……”
高玉姝,小字悯悯,谢沉月曾经最好的朋友。上次见面,两人还不欢而散。
高玉姝,夏金逸。这个话本子的作者倒是挺会取名的。
当时谢沉月还是毋庸置疑的谢氏贵女,未来皇后,高玉姝作为她的伴读,一起在巨阙门长大,一同接受宫中的教导。可从她进宫到离宫,却从未听过高玉姝有过什么喜欢的人,怎么如今和南安王扯上关系,还被人写成话本子了?
陆销然见谢沉月蹙眉思索,却是不得要领的样子,宽慰道:“就算是引用现实人物,可话本子通常多有杜撰,许是作者为了情节更错综复杂,才把她也写进来了。”
谢沉月点点头:“对,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让陆销然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符篆塞进甄衍遐的腰带里:“走吧,去找戴沅铃。”
两人行至半路,谢沉月忽然停了下来,问道:“那这个世界的皇帝叫什么?”
由于名字十分好记,陆销然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甄大明。”
谢沉月:“……哦,哦。”
她决定把作者会取名字的话收回去。
“瞻远,等救了戴沅铃,咱们想办法入宫一趟吧。我思来想去,还是得亲眼见见夏金逸的模样才行。”
陆销然点头答应,招来一个小厮为他们引路。
然而当两人来到关戴沅铃的柴房时,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面对脸色阴沉的两人,小厮慌乱道:“戴姑娘确实是关在这里的,傍晚送饭的时候分明还在的啊。”
谢沉月蹙眉,也不管小厮在不在场了,直接问陆销然:“书中有这个情节吗?”
陆销然摇头:“戴……二小姐理应从未曾离开才对。”
小厮忙道:“是啊是啊,而且门一直锁得好好的。”
谢沉月径直进了柴房,里面没有半点强行出逃的痕迹,门又是从外面锁得好好的,若不是有人给她开门,难不成这戴沅铃还能飞天遁地?
谢沉月和陆销然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最终也只得将负责看管的仆从全都扣押起来:“若不老实交代,这个月的例钱就不用领了。”
几个仆从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黄管家,小的冤枉啊!这戴……二小姐属实不是我们放走的啊!”
一仆从膝行至陆销然脚边,深情握住陆销然的手:“黄管家,小的当值时那戴二小姐还在柴房里,请您明察啊。”
手心里多了块硬疙瘩,陆销然皱眉看向自己被人握住的手,他瞬间明白,这是贿赂他来了,可若他拒绝了,似乎不太符合原主的性格,他一时之间还没想好怎么办,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那仆人一见陆销然皱眉不说话,以为是嫌他给得少了,心中暗骂:“妈的,黄伯年怎么今天的胃口这么大,不就是不见了个戴家女吗?这么大块的碎银子都不行?”
就在他犹豫着要掏出第二块银子时,另一个略有几分颜色的丫鬟柔弱地扑到陆销然跟前,牵住了陆销然另一只手,娇滴滴道:“黄大管家,奴婢也是冤枉的啊。”
陆销然眉头皱得更紧了,忙将那丫鬟的手甩开,惹得小姑娘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谢沉月眉头微扬,她只看了这本书的一点点内容,大致情节还是陆销然告诉她的,而眼下陆销然一手牵着一男仆,一手甩开丫鬟,而男仆眼含秋水,陆销然则深情凝望着他……
难不成,这个黄管家好男风?而陆销然正在扮演黄管家往常的言行?
同样这么认为的还有其他人。
空气中一片寂静。
连其他原本打算上前求饶的仆从们,此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那个牵着陆销然的仆人呆望着被甩在地上的丫鬟,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手一僵,被火烫着了似的缩回了手。连一旁啜泣着的丫鬟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他急得满头大汗,比刚才还紧张无措。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黄伯年竟然好这一口,那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陆销然对此毫无知觉,见他松了手,自己也略微松了口气,对两边神色各异的家仆正色道:“把他们带下去。”
一群人心怀鬼胎地下去了,步伐似乎都很虚浮。
同样心怀鬼胎的谢沉月则上前拍了拍陆销然的肩膀:“瞻远,辛苦你了。”
陆销然一愣,随即咧开一个笑容:“应该的。”
谢沉月十分钦佩他,明明是陪着她进来玩的,结果陆销然玩得这么认真,连角色的一言一行都要贯彻到底,如此牺牲自我的精神,是她远远不及的。
谢沉月对他星星眼道:“不如你再辛苦一下,到厨房开个火烙张饼呗。”
门外响起小厮们慌张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
谢沉月有些无辜:“我什么时候有乌鸦嘴的能力了?”
陆销然拉住一个小厮问:“哪里走水?”
小厮道:“兰心小筑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