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琐碎》更元

3、小琐碎

　　（五）

　　京城有人撰写了一本名人史闻，里面集合了上百位从古至今功成名就的人，而其中有一篇，叫《裴老板与他目不识丁的夫人》。

　　奚元听到裴老板为她解释这个题行后，沉默了三秒。

　　奚家祖母死活不愿意让她上学堂，她不肯花这份银钱，在奚家一众长辈眼里，送女孩上学堂就是让钱打水漂，女子无才便是德，只需待字闺中等男人娶便好了。

　　嬷嬷本想让她入宫选秀，但她大字不识半个，最后被第一批刷下来了，为了谋生她就去了小衙署里当一名捕役。

　　源头就在于那间小衙署里的领头发现奚元在辨认罪犯方面有着极为精准的预感，一开始想让她知难而退，后来则担心她成亲后会离开，衙署就要痛失一名人才。

　　但奚元只是刚成亲那几天与衙署的领头请了几日假，后来就照常工作去了。

　　衙署领头满意了，某人可不满意了。

　　裴老板多次辩驳过她的差事太危险，但奚元只能一脸无辜地解释，出去抓犯人不是她的工作，她只是陪同审讯以及辨认真假罢了。

　　但偶尔碰见难缠的，整个审讯就会变得无比漫长，甚至有时夜深了奚元才从衙署内出来，然后被裴老板派来的人接回去。

　　刚一回到家，就看到裴老板坐在案桌前，面无表情地低头提笔在修改账本，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头也不抬。偌大的案桌上，除了他手边的几叠册子，就最外边一角明晃晃地摆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大字——
　　《暮宵怀人，恁人却不归宿，怨怨怨。》

　　不识字的奚元:“？”

　　裴老板:“……”

　　（六）

　　奚元在某一日突然决定奋发学字。

　　她兴致冲冲地跑去问裴老板的想法。

　　某人只是说:“想学便学，我可以教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奚元被他的善解人意感动了下，于是拉着他猛啄了一口侧脸。
　　裴老板摸了摸侧脸，意犹未尽地亲了回去，只不过是亲在嘴唇上。

　　在奚元宣布要学字的第二日，裴老板去邻近的泗县出差了大半日，谈完了一笔生意，回来的半途中恰好路过一家书肆，他思索了下叫停了马车，走进后店家立即上前恭敬地询问他想买什么书。

　　裴老板沉吟半晌，“可有给人习字的书？”

　　店家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做出了懂了的表情，让小厮搬来了一叠书册。
　　裴老板翻了几本，最后从中选了一本印着硕大字体的《小儿习字》。

　　袖子里揣着一本书回到家时，发现自己的案桌被人入侵了。

　　他的笔墨纸砚和书册本都被挪置到了一旁地上，案桌上堆着两摞厚厚的新书，奚元正埋头坐在其中，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被书册挡住了。

　　裴老板上前随手拿起一本，翻过来一瞧，上面的《易经》二字令他沉默了一下。

　　然后粗略看了眼其他的书，发现无一不是这种类型。

　　“……你打算从这些学起？”

　　奚元嗯了一声自信满满地道:“奋发学习，十年不晚！”

　　她扬手的时候手背不慎碰了下桌边，哎哟了一声，裴老板立马放下书凑过去，面色有点紧张，“怎么了？”

　　他翻过她的手掌一看，发现奚元的手背上有一块淤青。
　　“没事，搬书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过几日就消了。”奚元满不在乎地说道。

　　裴老板叹了一声，起身去取了药油和布巾过来，用药油在她手背上抹开，细细地搓揉着。

　　奚元正眯着眼睛感受冰凉又疼痛的感觉，然后就发现裴老板袖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突出方形的一角。

　　她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袖子里摸出一本书，“你把书放袖子里做什么？”

　　裴老板想阻止她，奚元已经把书一翻，赫然看到了小儿习字四个大字。

　　奚元看懂了“小儿”和“字”，立马明白了这是本什么书，她转头幽幽地看向裴老板，“这本书，不会是你给我买的吧？”

　　“……嗯，”裴老板如实答道。

　　那日晚上，奚元义愤填膺地与裴老板控诉自己不需要从这么低级的程度开始学，并自信地表示自己不仅有一点基础，可能还一点天赋。

　　“留着以后给你崽子学吧。”那日奚元是这么说的。

　　可是不过半月，她就彻底打脸了。
　　把易经扔在一旁后，她只能赧着脸去求助无所不能的裴老板。

　　裴老板就眉目愉悦地把那本《小儿习字》重新翻了出来。

　　后来的每一日只要不是忙得不可开交，裴老板都会抱着他的夫人坐在后院的红木摇椅上，膝头立着一本书，一边乘凉一边教逐字逐句地教她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