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一世安宁》可乐不不加冰

7、两只姨娘-2

　　周予乐想不明白，却也知道，当下只能从长计议，以病重为由，慢慢从荀府抽身。
　　第一步，得要尽快从荀府离开，将周家和荀家彻底掰扯开，那就先从分产别居开始吧。
　　她从荀府离开，让董氏上位，想必荀子壮会满意的。
　　周予乐毕竟流了太多的血，一时间忧思过度，疲倦一阵接着一阵，真正的睡着了。
　　收了针，白大夫和明大夫又给周予乐把了脉，白大夫又将一袋艾绒交给春兰，小心的叮嘱，一定要给夫人熏艾。
　　钱太太端坐在椅子中，叫过来赵嬷嬷。
　　“两位大夫辛苦了，小女身体还是得交给两位大夫调理，天色太晚了，赵嬷嬷送两位大夫在前面的客房安顿吧。”
　　两位大夫此前一直歇在外院。
　　白大夫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太太不必太过忧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慢慢将养着就好了。”
　　“那就劳烦二位了！”钱太太微微在椅上欠身。
　　明大夫也连连说道，这是医者本分。
　　古大夫和明大夫是周家一直供养的大夫，钱太太信得过他们二人。
　　“老李，你回家一趟，将得用的婆子丫鬟偷偷的带进来，越快越好。”钱太太原本神情还有些犹豫，一抬头看见李嬷嬷不停的点头，语气一下子就坚定了。
　　“将卢二爷他们也叫来。”
　　“乐乐这院子，得握在她自己手里！”
　　李嬷嬷怜惜的看了看已然熟睡了的周予乐，点点头。
　　“太太做得对！”
　　钱太太低低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指角落里孤零零的竹篮子。
　　“带回府里，交给张大娘，让她处理好！”
　　李嬷嬷眼睛一酸，半天才答应了一声。
　　周予乐这一觉睡的沉，醒来之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产房已经被打理得清清爽爽，周予乐身上也是干净芬芳的夹衣。
　　“乐乐醒了？”钱太太放下手里的账册，将一个大枕头塞进周予乐的背后，轻轻扶着她靠了起来。
　　“快给姑娘把乌鸡汤端上来，还有蜜汁蒸熊掌，姑娘平日最爱吃的。”钱太太也瘦了不少，眼睛都凹陷了。
　　这三天，世子一步没有进过乐乐的滕华院，连打发人过来问候一声都没有。
　　陈氏和大娘子、二娘子到是一天三趟的打发嬷嬷和小丫鬟过来，不是要燕窝，就是要虫草。
　　外院帐房来过一次，说世子爷吩咐，急用十万两银子，账上没钱，请夫人拿个主意。
　　钱太太身子一晃之后，二话没说，当场点出了十万两的银票。
　　经过这几天，钱太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个主意，就算乐乐不同意，她也定是要做的。
　　周予乐经过了三天的沉睡，渐渐有了精神，神志也清明了不少。
　　看着仿佛二十年未见的阿娘，她眼泪止都止不住。
　　“哎呦，我的姑娘，月子里可不能哭，落了病可不得了。”赵嬷嬷连忙拿着棉帕子，一点点擦着周予乐的眼泪。
　　周予乐看见赵嬷嬷还没有那么多皱纹的脸，哭的更凶了。
　　赵嬷嬷，她都快三十年没见了。
　　“嬷嬷，我也好想你！”周予乐哭着说了这么一句。
　　赵嬷嬷被周予乐这句好想你，说的眼泪也出来了。
　　“姑娘说的这是梦话，嬷嬷我天天守着你呢。”
　　“可不能哭，小心哭坏了眼睛。”
　　赵嬷嬷仍旧轻柔的给周予乐擦泪，将周予乐当成还是当年那个小小女童。
　　“哎呦呦，大奶奶怎么委屈成这样？”王嬷嬷又被陈氏打发了过来，夏草弯腰刚给她掀起帘子，王嬷嬷就看见这几人哭成一团。。
　　“大奶奶可别哭了，您看您这山珍海味一大桌，丫鬟婆子一大堆，您这丁点罪都没有，您做儿媳妇的，可不知道啊，夫人为您长跪祈福，日日天不亮就在菩萨面前跪经，这几日都瘦了不少！”
　　“亲家太太也不是外人，您说这哪个媳妇不生孩子，哪个当娘的不得痛上两天两夜的，咱们大奶奶命好，摊上个我们夫人这样的良善婆婆，我们夫人说，大奶奶这回吃了点苦，也遭了点罪，虽然护佑子嗣不利，但是大奶奶年纪小，好好将养着，日后总会还有的。”
　　“我们夫人体谅大奶奶年纪小，又是亲家太太如珍似宝娇养大，不会伺候人也是正常，大奶奶进了府都一年了，一句给丫鬟开脸的事都没提，自己怀着身子，都不张罗着给世子爷添伺候的人。”
　　王嬷嬷夹枪带棒，说着陈氏的话，话里又带着她的话。
　　大奶奶入府，自己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一直讨好奉承她们这些老人。
　　大奶奶如今伤了身子，能不能再生孩子都两说，她可犯不着低声下气的给她好脸色。
　　周予乐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变色表情丝毫未变。
　　钱太太也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出言打断或者反驳一句。
　　王嬷嬷见状，更是高兴，这话就说的更顺畅了。
　　“大奶奶想必这次更得好好休养了，没准养上两年、三年也说不定。”
　　“可咱们这世袭罔替的伯府可不能断了根！”
　　“夫人说，请大奶奶贤惠些，平日多读读女戒女训，用心给世子爷挑几个贤良的可心人，早日为伯府开枝散叶。”
　　“毕竟这生下的孩儿，都是大奶奶的孩子，都要叫大奶奶一声母亲的。”
　　春兰等四个丫鬟恨不得上前撕了王嬷嬷这张嘴，看她还敢不敢胡吣了。
　　钱太太只关注女儿的神态。
　　越看越是心疼。
　　以前她一提起给世子纳妾备通房，她就闹脾气，她知道，女儿心里是把世子放在心尖上的。
　　可女儿这次死里逃生，似乎将心尖上的人给丢了，或者说，是看透了。
　　赵嬷嬷充耳不闻，将乌鸡汤放凉了，端着碗，一勺勺的喂着周予乐喝汤。
　　有太太在，她家姑娘吃不了亏。
　　王嬷嬷眼馋的看着周予乐塌边那一张红檀木小圆桌上摆着的吃食，大奶奶真真是败家，就这个吃法，这一眨眼的功夫，几百两的银子都没了。
　　一百两的银子，就够她们这一大家子活得像模像样了。
　　五百两，就能在大兴买个三百亩的上好水田了。
　　大奶奶这败家精，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王嬷嬷那带着怨气的眼神，就藏也藏不住了。
　　钱太太岂会看不出王嬷嬷这又妒又恨的眼神。
　　哎，这永安伯府真是穷极了，自己吃不上，就恨能吃得上的人。
　　她们娘俩，为了伯爷不被卸胳膊割大腿，还拿出来一百万两的银子。
　　现在就为了这几口吃食，就挑理了。
　　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
　　钱太太抽出帕子，按着眼角，转换了态度。
　　“王嬷嬷，不瞒您说，乐乐能嫁进这百年伯府，我这心是一直提着的。”
　　钱太太神情凄苦，眼角有了眼泪。
　　王嬷嬷有些摸不准钱太太的话音，当即谨慎的住了嘴。
　　“我们周家是商户之家，我也知道是我们乐乐高攀了伯府。”
　　周予乐神色不变，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赵嬷嬷喂她的乌鸡汤。
　　鸡汤油而不腻，入口有淡淡的肉味，一路下滑，落在肚子里，暖暖的。
　　春兰先是看了看她家姑娘的神色，怕姑娘伤心。
　　姑娘最不喜欢听高攀不高攀的话。
　　姑娘说，她的真心，就连王侯都配得上。
　　可现在，姑娘明明听见了，却好像没听见。
　　夏草也是先偷瞄她家姑娘的脸色，她忍了这些嬷嬷婆子的好久了，若是姑娘再被气病了，她拼着被打死，也得先狠狠打上这王八嬷嬷一顿。
　　秋橘则是先瞄了瞄钱太太的神色，她家太太可不像是服软的人，尤其是在姑娘的事上。
　　冬梅被丢了老参差点害了姑娘的性命这份愧疚折磨的夜不安寝，这一听王嬷嬷又来恶心姑娘，当下就蹿了出去，挥舞着手臂，就要往王嬷嬷脸上招呼。
　　都怪她，都怪这老王八。
　　若是姑娘被自己害死了，她就算是死一万次，也赎不了自己的罪。
　　姑娘和太太，那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春兰，拉住冬梅，不能没规矩。”周予乐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春兰也被冬梅的暴起吓了一跳，听见周予乐的话，连忙拦腰抱住冬梅。
　　王嬷嬷被冬梅狰狞的脸色吓了一跳，她心理有鬼，也就是骂了两声，脚下移了两步，距离帘子近了一些。
　　钱太太不管冬梅，接着说自己的。
　　“乐乐进了这百年伯府后，我才知道，我们商户之家的规矩和礼仪法度，上下尊卑，和这伯府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异。”
　　王嬷嬷手里捏着帕子，面上赞同，心里却在嘀咕，其实你们周家的规矩和礼仪，比这空壳子伯府的礼仪和法度好多了。
　　“嬷嬷你看，这就是乐乐的贴身大丫头，自小也是随着乐乐念书受教的，在我们周家，也算是懂规矩的人，可你看看，我正在说话呢，她居然就敢插嘴。”
　　王嬷嬷又不得不点头，她又不能说，这丫头不是插嘴，是直接想动手。
　　夏草用手直接捂着冬梅的嘴，不让她说话。
　　夏草在心里想着，要说这世上真心为姑娘打算，一切以姑娘为主，事事为姑娘打算谋长远的，只能是太太了。
　　春兰在冬梅耳边小声的叮嘱了一句：太太有成算，别添乱。
　　“商户果然就是商户，规矩立法上没有半点拿的出的，这也是今日，我才明白的。”钱太太面色不好，话音中也带着灰心。
　　王嬷嬷想点头，却有些不敢。
　　这位钱太太做生意的手段，她听她儿子说过，那可不简单。
　　“烦劳王嬷嬷回去和夫人说一声，大奶奶被我娇惯坏了，本身就没有礼仪法度，这管家理事的重担，请夫人收回去吧。”
　　“若是在让大奶奶继续管家，这百年伯府，怕是被她给管散架了。”
　　王嬷嬷脸色一僵，心里一跳，大奶奶不管家，那府里的开销怎么办？
　　自从大奶奶入了府，掌了家，这府里用了大奶奶的嫁妆，这才重新活过来。
　　“大奶奶是世子夫人，哪能说不管家就不管家呢？”
　　王嬷嬷赶紧往回找补了一句。
　　钱太太不管她，接着往下说。
　　“不瞒王嬷嬷说，这次大奶奶受了大罪，也伤了身子，大夫说了，以后子嗣上断难有指望了！”
　　钱太太的眼角渗出泪来，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这事瞒也瞒不住，索性我就全说了，大夫说，大奶奶不仅身子败了，只怕连夫妻房事，也不能够有了。”
　　赵嬷嬷手一抖，手里的瓷勺就掉在了碧玉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
　　春兰这四个丫头手里的活计都忘了做，不敢置信的看向周予乐。
　　周予乐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体的，也已经早早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她只是难过与她又让阿娘难过了。
　　阿娘知道她这样的身子，该有多心疼了。
　　阿娘为了让她早日脱离虎口，也为了斩断她的痴恋，居然将这样的事实这样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
　　阿娘是怕她舍不得，在斩断她的后路吧。
　　以前，她一直哭一直哭，抱着阿娘哭，并不知道自己身子败了，她就是怕荀子壮嫌弃她，就怕荀子壮不要她。
　　以前荀子壮还装的道貌岸然，还能做戏，对天发誓，保证三年内绝不纳妾，说他对她情深义重。
　　那次阿娘就没有说这样的话。
　　王嬷嬷这次真是目瞪口呆了。
　　她真是没想到这次大奶奶居然遭了这么大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