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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重生-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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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一拍扶手。
“还要脸不要?这是哪家的规矩?”
董婉晴猛然一惊,脸上一红,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
荀子壮有些迷糊,没有说话,只是端坐在椅子上,脸色木然、目光阴沉的四处打量。
“晚晴你来,将大少爷给大奶奶送去。”
陈氏存着恶心周氏,也恶心董婉晴的心思,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吩咐道。
“这毕竟是大少奶奶身上掉下来的肉,拿进去,让她和她的那个娘,从头到脚,好好看着!”
董婉晴听见了陈氏的话,不敢不从,姨母性子不好,说翻脸就翻脸。
董晚晴先抬起脸,偷偷看了看世子表哥。
荀子壮眼神发直,木着脸,不言不语。
是那个孽种!
荀子壮脑子里木木的想着,恨不得上前去将竹篮子一把火点着了,但是眼前一阵接着一阵发黑,他动弹不得。
若不是这个孽种,他怎么会做了那么多年的噩梦!
董婉晴不敢不听陈氏的话,她低着头,慢慢走到陈氏处,弯腰拎起了地上一个小小的竹篮。
大娘子和二娘子嘻嘻嘻的笑,笑中包含了无数的恶意。
大表姐从小就要给大哥做小,她们最是看不起她。
她们姐妹可是要嫁进大家大族做宗妇的,这样上杆子做妾的,她们这样的宗妇最是瞧不起了。
董婉晴提着竹篮,从门神一样站的笔直的陪房身边闪过去,存着最好能一下子气死周氏的心,一掀帘子,进了产房。
钱太太不让女儿说话,怕她伤了心神,因此众人都忙着自己的活计。
两个大夫扎针的扎针,号脉的号脉。
冬梅依旧跪着,春兰她们正在收拾屋内的东西。
董婉晴一掀帘子,周予乐就猛地转过了头,双眼圆睁的看着她。
以前,就是她,将她的儿子用小小的竹篮子装着,隔着好远好远,让她仔细看着。
阿娘蒙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她哭的止不住,再一次血崩了。
特意将孩子送进产房,用言语来刺激她,让她心痛不能安宁,这样恶毒的心思,董婉晴和她的姨母陈氏,真是同出一源。
在陈氏心里,就从来没想过,这竹篮内的,也是她的孙儿。
周予乐又自嘲的想着,就连孩子的亲爹都说这是孽种,这荀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仅仅是个无辜的婴孩呢?
周予乐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看着帘子。
她记得,随后,荀子壮也跟进来了。
当日,荀子壮痛骂董婉晴胡闹,说她年纪小,做事没有分寸,心肠却是好的。
荀子壮说表妹性子纯良,不想嫂子连自己的亲子一面都没有见过,若是一面未曾见,那就是嫂子一世的遗憾了。
周予乐记得她让荀子壮抱一抱她们的孩子,荀子壮说他太伤心太心痛,实在是不忍心。
在以后的长长的岁月里,小小竹篮里的孩子,成了她的罪,成了她对不起伯府的铁证。
在荀子壮一步一步撕下了伪装后,每当她在荀子壮面前提起这个早夭的孩子,荀子壮都会一脸的厌弃,骂一声孽种,在怒斥一句:“如此低贱的血脉,活下来也是永安王府的耻辱!”
周予乐只是看着门帘,却没有见荀子壮进来。
钱太太怒极,又心疼自己的女儿,又不敢高声斥责。
万一女儿神思巨荡,血不归经,在引发血崩,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赵嬷嬷等人排成一排站在周予乐的塌前,不让周予乐去看竹篮。
董婉晴哆嗦着嗓子,显得可怜无比的说:“夫人让将大少爷给大奶奶看看。”
董婉晴被嬷嬷们凶神恶煞,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吓坏了。
周予乐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荀子壮进来。
钱太太看周予乐并没有痛苦和叫喊,因此差异的拿开一直盖在女儿眼睛上的手,看向女儿的眼睛。
周予乐的眼睛里波澜不惊,彷如枯井,充满了枯寂。
钱太太心里一痛,女儿经此大难,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样枯寂的模样,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妪。
“要看么?”钱太太问。
周予乐闭了闭眼,上一次她一直哭一直哭,所以没有看清楚孩子的模样,她惦记了一辈子,既然这次有机会,就好好看一次,看完她就能将心里这个孩子彻底埋葬了。
以前她心疼心痛这是她和她心爱之人的孩子,越到后来,她在悔恨时,想起这个孩子时,就只会想起,这是她的血脉。
她怀了他八个月,却没能护住他,让他早早枉死。
“看一眼吧。”周予乐低低的说了一句。
“阿娘别担心,我没事。”
“看完就放下了!”
周予乐低低又说了两句。
李嬷嬷看钱太太点头,上前从董婉晴手里将竹篮子夺过来,恶狠狠的说了一个滚字。
耿大和二牛实在不忍在看,太太和姑娘这样的良善人,这样的大善人,为何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两人低头抹着泪,从后面推着董婉晴,将董婉晴推得东倒西歪,一路被推搡着出了产房。
董晚晴有心还要说几句难听话,最好能将周氏气死,却被推得差点踩到自己的裙子,因此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赵嬷嬷将一个大枕头塞在周予乐的背后,周予乐就着阿娘的手,细细看着竹篮子浑身青紫的小小婴孩。
小小婴孩紧紧的闭着眼睛,浑身赤裸,身上的血迹都没有擦干净。
他来到这世间,除了让他的阿娘和他的外婆伤心外,并没有别的。
周予乐扭头不再看,钱太太将竹篮子递给古大夫。
古大夫接过篮子,拎到一边细细的检查。
周予乐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榻上,呼吸渐渐平稳,累极了痛极了,一眨眼的功夫,似晕似睡了。
钱太太眼中含泪,守在女儿塌前,紧紧握着女儿才有些温度的手。
以前乐乐下巴上还有点软肉,这才不到一年,乐乐居然就瘦的形销骨立了。
钱太太越想越是心如刀割。
这门亲,是一门毒亲,她不是送女儿进了福窝,她是将女儿送进了炼狱。
等乐乐修养好了,她就将乐乐接到竹林小筑,乐乐最喜欢竹林小筑,以后就让乐乐长住竹林小筑,再不回这狼窝了。
一炷香的功夫,古大夫用药箱里的一方白帕子将竹篮盖住。
“太太,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妥。”古大夫摇了摇头。
钱太太刚才草草看了一眼,孩子身上青紫,她怀疑孩子是在胎里被人下了脏东西。
钱太太算是舒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狠狠的啐了一口。
“姑娘一直好好的,饮食上肯定没有问题!姑娘今日在花园子里散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猫,一下子从花丛中窜出来十好几只,这才惊了姑娘的胎气。”
钱太太眼皮一落,又飞速的抬起。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敢要世子夫人落胎,八个月落胎,母子俱陨,这是常有的事。
等她查到是谁下的手,她绝对绕不了背后之人!
“姑娘怎么会难产?那两个稳婆有何不妥?”钱太太又问了一句。
“稳婆看似并没有不妥,”赵嬷嬷细细的回想,仔细的回道。
“姑娘这次是真的凶险,我亲眼看着的,孩子是屁股先出来的。”赵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钱太太也知道孩子屁股先出来是如何的凶险,就算没有老参这件事,乐乐也真是九死一生。
“冬梅你来说,老参是怎么回事?”
冬梅性子绵软,平日说话总是细声细气,从来没见她有生气发火的时候。
“太太,不是我,不是我,我一直守着炉子,中间就回姑娘的院子取了一两的天麻。”
“姑娘的药,你应该不错眼的盯着才是!”
“是王嬷嬷说的,王嬷嬷说,老参和这天麻一起煎煮,止妇人血崩最是见效。”冬梅哭的委屈不已,她真的是为了姑娘好。
“当时王嬷嬷也在小厨房?”钱太太皱着眉,问道。
“在的在的,奴婢担心姑娘,就让王嬷嬷帮着奴婢看了一下火候,几步路的工夫,就将天麻取了出来。”
钱太太胸口彷如堵了一块大石。
是她瞎了眼,当初就应该铁了心,宁肯伤了她们母女的情分,也不松口让乐乐嫁进这永安伯府。
这一重接着一重,一件接着一件,都是冲着女儿的命来的。
明大夫和古大夫垂眼忙着自己的事,听见就当没听见。
产房外的荀子壮还在两眼无神的想着心事,就见董氏被两个汉子推着后背撵了出来。
荀子壮心头一口恶气,这周氏和她阿娘,就会在暗处欺侮董氏。
董氏第一胎,就是被阴险歹毒的周氏给弄掉的。
“给爷住手,哪里来的闲汉?敢碰爷的人,还不快快打将出去!”荀子壮猛地一声高喝。
这一声惊呆了众人。
这院里能把人打将出去的,都是周予乐从周家带过来的人,他们看傻瓜一般的看着好像忽然一下子变了一个人的世子爷。
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世子爷,没事吧?
董婉晴一听世子表哥称呼她为爷的人,嘤咛一声,乳燕投林一般,整个人就扑进了荀子壮的怀里。
“不要脸,真是狐狸精,不要脸。”大娘子鄙夷的啐了一口。
二娘子想骂,及时住了嘴,抬眼去看她阿娘。那可是她阿娘的亲外甥女。
陈氏脸都要青了。
“晚晴,过来!未出阁的大姑娘,哪能随便就往男子身上扑,还要脸不要?姨母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陈氏都觉得自己的脸臊得慌。
爷们背地里睡个丫头,摸个表妹,这都不是大事,谁家院里不是这样的。
可越是世家大族,越是规矩大越是有礼数,哪有表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直往表哥怀里扑的?
都怪这周氏,管家不严,这满府的风气,都被她带坏了。
真是丧门星!
王嬷嬷则是在心里鄙夷,这才是最不要脸的一个,上杆子做姨娘,呸!但凡要点脸皮,都不会上杆子给人家做小。
彩蝶不敢置信的看着世子爷,世子爷这是撞客了么?
这不是世子爷!
荀子壮眼角扫到彩蝶,这也是个踏实本分的。
在他众多的姬妾之中,彩蝶和董氏最得他的欢心,他也最疼她们俩,周氏也最不待见她们俩,若不是由他护着,她们俩怕是早就被周氏磋磨死了。
彩蝶被荀子壮特意递给他的温暖笑意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
荀子壮被彩蝶脸上接连变换的表情逗笑了,他怀里揽着娇俏的表妹,又伸手在彩蝶脸上摸了一把,小声的调笑了一句。
“今晚上伺候爷!”
董婉晴原本的兴高采烈、得意忘形,被荀子壮这一句低语,说的瞬时如被冷水扑灭的炭火。
荀子壮将怀里的表妹轻轻按坐在椅上,他站起来整了整衣襟,不看众人吃惊的嘴脸,迈大步向产房走去。
大和尚说,可以送他回到他由势微向势强转变的那个关卡,让他逆天改命!
他的永安伯府,到他的努力下,最终成为了权倾朝野的永安王府,他成了皇上最信任的权臣。
他由微转强,就是在周氏小产后的第二日,他在医馆门外遇到了还在潜邸的鲁王!
这一次,他要好好的准备,他要细细的谋划,再不能犯以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