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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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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家就是吸血的水蛭,满府几百人,各个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还嫌弃她的血和她的肉怎么那么下贱。
在她心如枯槁、度日如年,熬着自己的寿元的时候,阿娘却早早离她而去,阿娘手里的家产,最后全部都归到了她的手上。
原本,阿娘是想过继一位族兄的,是荀子壮生生搅黄了这事。
而她,将这富可敌国的大笔财富,又归入了荀家。
荀家依仗着这大笔财富,做了一宗这天下最大的买卖。
周予乐想着自己从前的愧疚,想着自己对荀子壮的一腔痴心,想着自己披星戴月,想着自己的呕心沥血,想着这永安伯府变为王府,想着这满府的荀氏血脉,却都和她没有关系。
自她小产后,她愧疚于自己无法为荀子壮开枝散叶,无法成为侯府真正意义上的主母,她开始从另外一方面提升自己的重要性。
她开始费尽心力的打理着庶务,用自己的嫁妆养活了这一座侯府,以后的王府,甚至于盘活了日后的储君。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把金算盘。
可她熬干了自己,却还是捂不热荀子壮那一颗冷酷自私的心。
荀子壮清高自傲,自卑自负。
在以清贫标榜自己的品格,以姻亲彰显自己身份的官场中,她周予乐是他荀子壮最可耻的存在。
救活永安伯府的银子,让荀子壮越往后越被人构陷,每当他想更上一步,越是距离入阁拜相更进一步时,他们伯府靠着媳妇嫁妆吃喝,他堂堂一个伯爷,一直靠媳妇嫁妆供养,总是会被人翻来覆去的提及。
而她周予乐商户女的身份,也是阻挡他荀子壮成为文人领袖和首辅的最大的绊脚石!
堂堂永安王爷,居然有一位商户女王妃,真是有辱斯文!
甚至于最后,他的庶子一个比一个优秀,却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庶孽!”
董姨娘在她塌前,一边翘着小拇指吹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毫不留情的讥笑她。
“大嫂这又是何苦?何苦这样杵在表哥和世子面前,当那拦路的恶犬,惹了这满府人的厌弃?”
董姨娘手上的宝石戒指,头上的黄金头面,身上的十重锦,脚上鞋子上钉的珍珠,都是用她赚回来的银子买的。
“大嫂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污了表哥的眼,大嫂若是真想让表哥正眼看你一次,就断了汤药,早日往生吧。”
“大嫂早早死了,表哥身上的污名才能被洗刷,这样表哥也许还会念几句大嫂的好。”
她缠绵病榻多年,只差最后一口气了。
礼部封赏董姨娘的郜书和命妇服饰直接送到了她的卧房,她看着董姨娘和大哥儿毫不掩饰的讥笑,看着荀子壮怜惜的当着她的面给董姨娘披上霞帔的开心大笑,她这一口气就散了。
她才是永安伯府的王妃,董姨娘虽然孕育子嗣有功,可这孩子的教养,却是她担着的。
可皇上的封赏却只字没有提她。
在她弥留之际,只有春兰守着她,赵嬷嬷和夏草还有秋橘,早早就死了,赵嬷嬷是病死了,夏草和秋橘是跌入湖中淹死了。
她在咽气之前,好像看见京城变成了一片火海和血海。
她还看见了一个干瘦干瘦,彷如只剩一具骨架的大和尚。
周予乐眼前闪现大和尚的笑脸,他说送她回来,回到可以改变天道的时候。
她这辈子,最烦和尚。
若不是和尚胡说八道,她怎么会一直被人非议。
周予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好像,她在血海之中,看见了荀子壮,也看见了大哥儿。
荀子壮说,要想让身为庶长子的大哥儿承爵,继承他的王位,只有从龙之功这样的大功劳才能让朝廷破例。
荀子壮与太子不亲近,太子不止一次呵斥过大哥儿,说他虚伪凉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荀子壮看好的是八皇子,八皇子的生母是玉贵妃,玉贵妃千娇百媚最是深得皇上的宠爱。
为了他的长子,为了庶子袭爵,荀子壮也算是拼尽了身家性命了。
“乐乐,你感觉怎么样?”钱太太轻轻摸着女儿还是半点热气没有的脸蛋。
女儿醒了,可眼神冰冷冷的,又像是没醒。
周予乐慢慢扭着头,看着阿娘。
“阿娘,我好想你!”周予乐想哭,眼睛里却干干的,没有一点眼泪。
“阿娘在呢,阿娘在呢。”钱太太眼泪成串成串的掉,越掉越多。
她的闺女,她的心尖肉,在家时,破了块油皮都要红着眼睛娇声声的喊着疼死了疼死了,得她哄着劝着,才说不疼了。
“趁着夫人现下还有精神,赶紧将参汤都喝了。”
古大夫皱着眉吩咐道。
李嬷嬷连忙又倒了一碗,赵嬷嬷轻轻扶着周予乐的后脑,一点点的将参汤喂进去。
参汤入口干涩又绵长,周予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味道。
“太太,夫人这次伤了根本,以后这老参鹿茸血燕,越多越好,一日都不能断了。”
古大夫提点了一句,又在心里感慨。
钱太太这几辈人的命,可真是比黄连还要苦。
钱太太纵使少年守寡,起码还生养了两个孩子,而且还养大了一个。
可夫人这身子,今日这般的受创,日后怕是生育不了子嗣了。
永安伯府可是开国之初仅有的四家世袭罔替的有爵之家之一,若是没有嫡子能够名证言正、顺理成章的承爵,那这后宅,定会有一番勾心斗角了。
为了这爵位,更为了这份荣耀,恐怕说是掀起腥风血雨也不足为怪了。
荀子壮竖着耳朵在门外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对,里面怎么哭声停了,好像还在叽叽咕咕的说话。
董婉晴也觉出不对了,莲步轻移,推了推凝神细听的表哥。
荀子壮这一整天水米不打牙,忧思过度,冷风一吹,不禁有点觉得头重脚轻,耳朵里嗡嗡响着,听不清产房内的声音,他不禁更加凝神去听产房内的话音。
董婉晴心里急了,周予乐若是不死,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大好的机会了。
董婉晴手下用劲,用力的去推正凝神细听的荀子壮。
荀子壮一时不查,下盘不稳,就往旁边倒去。
彩蝶一直关注着世子的神情,见世子表情不对,身子还有点摇摇晃晃,她自小伺候他,知道他受不得冷风,一旦受了冷风,必定着凉。
彩蝶连忙去扶倒下来的世子,可她腿边是一张高背椅,特意给世子歇脚用的。
彩蝶裙子被高背椅上的凸出处绊住,她动作一偏,腿就绊住了倒下来的荀子壮。
荀子壮被董婉晴一推,再被彩蝶一绊,这太阳穴就冲着高背椅的尖角处磕去了。
“表哥!”董婉晴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声尖利的表哥就喊了出来。
“快去看看世子爷,快去看看。”陈氏也眼看着儿子的头磕在了高背椅上。
“这丧门星,都是她偏要换这高背椅,若是锦凳,怎么能磕到世子的头。”陈氏怒骂周予乐。
“就是就是,这贱妇就是乱花钱,一点眼光没有。”
大娘子和二娘子拼命的附和。
她们两个人的院子里,就没有这样崭新气派的高背椅。
哼,又小气又下贱!
王嬷嬷紧挪了两步,看荀子壮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心里一抖,差点跪在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世子爷扶起来。”王嬷嬷指着彩蝶大声训斥。
彩蝶是真心疼世子爷,可她娇娇小小的,用了浑身力气,也扶不起来瘫在地上的荀子壮。
董婉晴连连后退,吓得连连晃着头,“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王嬷嬷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这表姑娘用了推了世子爷一把,世子爷才摔倒的。
这才是丧门星!
王嬷嬷拽了两下,也没能将荀子壮扶起来。
陈氏着急,一眼看见产房外守着的周予乐的陪房,这几人看着粗壮高大,肯定有把子力气。
“你们是瞎了眼么?没看见世子摔倒了么?还不赶紧将世子扶起来?”陈氏伸着手指,颐指气使的吩咐着。
几个壮汉陪房低着头,充耳不闻。
她们家姑娘都要被她们磋磨死了,他们还能帮忙?
可真是笑死人了。
“狗奴才,贱奴才,看我不卖了你们。贱人家的贱种,一点规矩都没有。”
陈氏气急怒骂。
荀子壮双眼紧闭,鬓角隐隐有血迹渗出来,沿着他瓷白的脸,慢慢蔓延。
彩蝶惨叫了一声。
荀子壮被耳边的惨叫声唤醒,他睁开眼睛,困难的四处打量。
待看清了眼前后,牙根一咬,瞳孔一缩。
怎么会这样?
大和尚说的话,难道竟是真的?
陈氏看儿子自己爬起来了,并不大碍的样子,心里恨极了。
自周氏这丧门星入府,这永安侯府可就姓了周了,这满府的奴才,眼里就只认这周氏一个主子了。
若是周氏这次命大,以后还不定怎么在伯府兴风作浪,她手里有银子有人手,现在就已经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这以后,她这伯府的当家人,还不得看她这个小贱人的眼色过活。
这可不行,万万不行,她才是这伯府里说一不二的主母!
陈氏眼珠子转了转,就看见了旁边的竹篮子,有了主意。
让谁拿进去呢?
“表哥,表哥,表哥你没事吧?”董婉晴见世子表哥没事,连忙挪过来,嘘寒问暖。
彩蝶暗暗咬牙。
这个贱人,就会装腔作势。
荀子壮只觉得太阳穴木木的疼,眼前似乎还是火海血山,乍然间看见年轻时候的董姨娘,习惯性的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
彩蝶被世子爷这大胆的举动吓住了。
以往世子爷和表小姐,也就是眉目传情,从来没有动手动脚过。
世子爷说过,他和表小姐有缘无分,表小姐入府,与伯府并无益处。
董婉晴先是一愣,然后就是狂喜。
表哥不怕周氏了。
表哥说,让她安心等他三年,三年后,他定会纳她入府,给她一个名分。
可她等不了三年,她和表哥同一年出生,今年已经整整二十了。
“别着急,我没事。”荀子壮还是习惯性的温言安慰了董姨娘一句。
这才是他的解语花,是和他门当户对的书香之后,是给他生下了能够承爵的长子的董姨娘。
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善良和气的表妹了。
陈氏被儿子紧紧握着外甥女一双小手的举动给惊住了。
大娘子和二娘子也惊住了。
王嬷嬷只撇嘴。
正妻在产房死活不知,你却有心思在门外勾搭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