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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5.6叶复(一) ...

  •   空桑叶天子膝下贫瘠,终在元贞六年十月,王后诞下一对双生子,天子悦极大赦天下,赐名单字一复一齐,庇佑空桑枝繁叶茂,日月齐光。

      而我便是这双生子中的兄长——叶复,赐字“子宁”,我的弟弟名叶齐,赐字“子佩”。

      清晨,外面忽然下起了雨,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国子监学堂里,泥土被浸湿的气味和着水汽缓缓包裹住我,我贪婪地深吸一口,凉凉的青草味暂时让我远离繁重的课业,缓了一口气。

      今年是元贞十二年,我已经六岁了,去年便来了这国子监学习,古文晦涩不明,礼法繁复难懂,我学的有些吃力。

      先生博学且严厉,时常告诫我是嫡长子,要用心学习不负众生,我虽不太懂什么是众生,但我还是会每日早来半个时辰温书预读,总算得到了父亲和先生的夸奖。

      看看更漏还不到上课的时辰,我打算再把自己上月学的诗经再温习一遍,“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我默默读着,心中莫得酸楚。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个不停,刚入春,风里还带着冬季的寒气,走到门前,再深吸一口气,准备关门,却看见母亲抱着弟弟向这边行来,弟弟裹在一件银白色的披风之中,宫人在一旁乘着伞,我缓缓垂下眼眸,行礼道:“母亲万安。”

      由于母亲多次向叶天子提及子佩学业之事,于是子佩年初也被打发来了国子监学习,母亲每日都会亲自送他来学堂,下雨下雪都会这样抱着他,让子佩在她怀里多睡一会儿。

      而这份温暖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我从记事起,母亲就从未抱过我。我偷眼看向母亲和弟弟,她也正好看向我,那眼神冷得刺骨,仿佛再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自小便可以感觉到母亲并不喜欢我,她喜欢我的弟弟,她喂弟弟吃饭,给弟弟准备零食点心和玩具,对我却连一句话都没有。我也曾调皮捣蛋,只想让她多看我一眼,可是换来的都是更加冷漠的眼神和话语。

      我很小便搬到自己的宫殿,这六年以来,我学会了摔倒不哭,饿了自己找吃食,可以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宫殿之中不害怕,自己照顾自己,专心学业,我偷偷想过若是先生在母亲面前夸奖自己,母亲会不会就能多看自己一眼了呢?

      每次看到母亲抱着子佩时,我便会幻想自己也躺在母亲怀里,她的脸靠在我的头上,可我却只能看着弟弟在她怀里咯咯笑,我去牵一下她的衣角,她都会嫌恶的扯走。

      看着子佩,我从心底里羡慕他,嫉妒他,甚至讨厌他,恨他,觉得他抢走了母亲的爱。

      “兄长!”子佩看到我,挣脱下来寻我,看到他蹦蹦跳跳冲向我,看到他明媚无忧的笑脸,我心里的那份讨厌和恨都会碎的干干净净。

      子佩会留下自己的爱吃的点心,偷偷拿来一起分着吃,拿自己喜欢的玩具和我一起玩,夜里打雷下雨,会钻到我被子里陪我睡,我好想讨厌他恨他,可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子佩又暖又软的小手抓住我的手,春雨的寒意一下子被驱散干净,悄悄在我耳边说:“我得了个好玩的,进去给你看。”

      母亲快走几步,蹲在子佩身边,拢了拢他身上的披风,叮咛了好一会儿,直到离开都没看我一眼。

      风吹过,翻走我桌上《诗经》那页:“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这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天空阴沉而寒冷,下午放学嬷嬷拿着伞来接我回宫,而我却撑起手边自己带来的伞,今早我看天气阴沉便自己拿好了纸伞,没人偏疼,我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不要难过啦,你是长子,将来继承大统,娘娘自然严厉些,我爹说,慈不掌兵,仁不从政,估计怕你会有妇人之仁,才这样对你。”后面跑来一个男孩,和我并肩走着,这人是姬少卿,秦国王室之子,送来给我做伴读。

      姬少卿年龄虽比我长两岁,但性子却莽莽撞撞,来皇宫一年多的时间,闯祸之后仅仅是我便救了他不下十次,自己跑掉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也多亏了他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才把我这颗冷心捂热了些。

      他曾说他讨厌做官,若是有机会要拜入山门,或是开宗立派,修仙问道,不管人间这些俗事陈规,要快意潇洒畅游大荒。我也答应他若是以后我做了皇帝,便帮他开宗立派,招募弟子。

      回到房里,我从怀里拿出一颗雪白的珠子,正是子佩刚得的有趣玩意儿,那珠子有鸡蛋大小,内外共五层,球内套球,逐层镂空,每层厚薄均匀,球面刻上精细图案,层层都能转动,玲珑精致,巧夺天工。子佩说这叫同心球,好玩极了,只能借他玩一天。

      我拿金簪拨弄着,四球圆转往复,确实有趣极了。

      “殿下,神使来访,陛下要殿下准备参加今晚的宴会。”嬷嬷进来告知。

      神使是神族在人族的话事人,每年重阳与除夕都会有神使来访,祭祀祈福,共度佳节,现在不年不节的,来这里做什么,我心中好奇。

      是夜,华服盛宴,美酒佳肴,美人靡曲,款待神使。我虽然心里厌烦极了,也得坐的板板正正。这神使每次前来都得酒池肉林,奢宴款待,说是为民祈福,却也没见他做过什么,祈福了年景也都是有好有坏的。

      终于结束,我回房便睡了,明日早课不能耽误。

      夜里却被楚嬷嬷摇醒,楚嬷嬷是我的奶娘,从小带我长大,与我亲母无异。

      我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只听她说:“殿下,快跑,不要在这宫中了,那神使说要拿殿下祭天,您快走!快走!”

      我还没有完全清醒,外面一阵嘈杂,一片火把在窗外燃起,亮如白昼,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军言:“奉王后之命,请殿下和我们走一趟。”说着拿出诏书。

      我侧目看到嬷嬷跪在一旁,抖如筛糠。

      心中无法,只能随手披了件衣服,被带到了母亲的行宫之中,这个地方自己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只例行请安才能来站站,多数情况下还见不到的母亲,正站在院里,随手指了个屋子,我便被关了进去。

      “神使说,大殿下是天谴之子,十岁前要以心祭天,否则天下大旱。”一个宫女在窗外嚼舌根。

      “可陛下不是还没有答应吗,怎么把大殿下关起来呢?”另一个宫女说。

      “娘娘是不是怕大殿下跑了?”

      “可不敢乱说。”窗外禁言。

      母亲就这么厌弃我吗?她知道我被祭天是不是很开心呢?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子佩都是她的孩子,我要却要被她这样对待。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个多余的人吧,我死了便都清静了,也都开心了。

      我的咬着下唇,抱着自己缩在冰凉的墙角,满嘴血气都没反应过来。

      “嘘!”姬少卿从窗户翻进来,捂住我的嘴,“我都听说了,我帮你逃走。”我既惊讶又惊喜。

      我眼睛眨眨,把已经到眼眶的眼泪忍回去,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离开这个地方,和这个王宫一刀两断,“我想带楚嬷嬷走。”这是我最亲的人了,她刚刚想帮我逃走,呆着这里怕是凶多吉少。

      “嗯……楚嬷嬷,”姬少卿吞吞吐吐,“楚嬷嬷已经被杀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血翻涌而出,整个肺火辣辣的疼,我大脑一片空白,泪水倾泻而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喜欢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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