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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过年夜遇太子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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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这忙忙碌碌中,倒也是过得快,转眼间就已经是年三十了,今天的皇宫格外的忙碌,这乾清宫里里外外更是忙得人仰马翻,不过这南书房倒是例外,除了早些的时候换了玉如意,便也没有别的事情了,皇上今天从早上起来就忙着过年应有的一些个礼节,什么接神啊、踩岁啊,本来这些个礼节平常人家里过年也是都要有的,只是放在皇宫里,这些个礼节便显得隆重又浩大,喜儿见赫雅听这些都听傻了,将她掉下来的下巴复位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今儿这算是简单的了,一会儿到了晚上还有晚宴、还要上灯,到了明儿个,才是最忙的一天呢!”
“明儿还会更忙?”赫雅心想,今儿都这样了,明儿更忙,那会是个什么光景啊。见喜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确定他不是在捉弄她之后,赫雅狠狠的抹了一把汗,不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分到那些个差事,不然她可是连死的心都有了,简简单单的活着多好啊。
赫雅被喜儿拉着,跟着一帮宫女太监走着。要说起初赫雅对喜儿的话语是有疑惑的话,这会儿已经完全相信他了,前朝保和殿晚宴上的奏乐声、杂耍声、叫好声混杂在一起,在这乾清宫都听得热闹,更别说要是身临其境是一个怎样的情境了。赫雅被喜儿拉着走着,停了下来才察觉到他们已经离开住处很远了,这是一个比较宽阔的场地,聚集了好些个宫女太监,大家伙都抬头望着保和殿的上空,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保和殿的上空放起了气势如虹的烟火,喜儿在入宫以前从没有见到持续时间这么久、这么大的烟火,想起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心情热别激动,他想赫雅也是喜欢看到这样的情景的,便一路拉着她来到了广场上,这个地方还算是比较偏僻,每年都会聚集很多宫女太监前来观看。喜儿特地求了刘公公好一会儿,让刘公公别把赫雅安排在今天晚上当差,毕竟这是她在皇宫里过得第一个新年。
赫雅看着一道道烟火的轨迹,每一个烟火,都是由一道明光划破那漆黑的夜空,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随着一声闷响,散开为各种各样的花形,从天空中陨落下来,明明离得很远,却还是有一种错觉,那一道道的光彩像是要落到自己头顶似的,等你下意识要去躲开的时候,它已经没有了亮光,灿烂而又短暂。赫雅看着一个个的烟火,周而复始的重复着自己的使命,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烟火是幸福的,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带给了人们乐趣,它的生命短暂却有意义。
虽说今天是康熙四十三年的第一天,可是赫雅是真的高兴不起来。喜儿真的是没有说错,除夕的忙碌,比起新年当天,简直是九牛一毛。可是赫雅最深切的体会是,最忙碌的人不是他们这些个奴才,而是万岁爷自己个儿,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就没有消停过,这皇宫这么大,光是一个“拈香行礼”,就得关照到宫里各个大小殿堂,当然这乾清宫的东西暖阁是少不了的。更不要说还有之后的祭祖先、拜庙堂、百官朝贺、太和殿筵宴等等等等,规矩一大堆就更不要说了,这都还不算了事儿。跟王公大臣的的礼节忙完了,这会儿啊,还得跟自己家里的皇太后、妃嫔啊、皇子啊在内廷进行庆贺,不就过个年么,高高兴兴的、简简单单的过不就得了么,当皇帝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赫雅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会儿啊,这后宫大大小小的嫔妃都汇集于乾清宫的东西暖阁内,等着向皇上行三跪三叩礼。这都不算完事儿,外面还等着一众的皇子,想是这一番忙碌下来,怕是得到晚上了,可怜他们一众当差的,一整天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更不要说吃饭了,真怕伺候哪位妃嫔时,肚子叽里呱啦的叫,冒犯了主子不说,大过年的出差错,多不吉利啊。
赫雅痛苦的槌着自己的肩背,忙碌了一天了,实在是腰酸背痛撑不下来了,便抽了个空,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这会儿听着乾清宫传来的缓缓的凑乐声,心里慢慢的静了下来,也不知道得要多少人奏乐,才能出来这般的效果啊,乐声气势凛然、平和中隐藏激昂,让人听了,不免想举杯豪饮。乾清宫这会儿可热闹极了,皇帝举行家宴,皇太后、嫔妃、皇子都有出席,也是宫里难得的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的盛大宴会,不知道那些参加宴会的主子们是怎么想的,她可是一刻都不想在那地方待,繁文缛节多得要命就不必说了,主子们说个祝酒词都夹枪带棒,听着人心烦,要是让她过那样的生活,她准得疯了!
想想不免有些个苦,自己之所以不必过那样的生活,全因阿玛获罪,不然,她是要在去年被送进宫选秀女的,虽说对自己来说是一种庆幸,可是未免代价太过沉重,沉重的她承担不起。唉~~,想想当时听说要入宫选秀女,额娘就整日里愁啊愁的,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罢了,还整日里缠着额娘诉说当今圣上的丰功伟绩,毕竟是自己将来的夫君么,现在想来额娘当时的心情,恐怕是哭笑不得的,自己还真是不孝啊。
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去做事,不料却撞到了一堵肉墙,鼻子撞的生疼,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她捂着鼻子缓了好一会儿,见来人也不说话,便抬起了头想看清楚到底是谁。来人背着手,也正低头看着她,可是他们站的这个地方,她完完全全的正对着光,也就意味着,她撞到的人也是完完全全的逆着光,形势对于她太过于不利,以至于她完全看不清楚来人的样貌,再加上鼻子上的余痛未消,此刻她的眼中还是充满着泪水,就更加看不清楚了。她低头想再擦一擦眼泪,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来人衣角那明亮亮的黄,她赶紧就跪了下去:
“奴婢给太子爷请安,不知道太子爷驾到,冲撞了太子爷,望太子爷赎罪。”在这皇宫里,敢穿明黄的,就只有皇上和太子爷了,对于皇上她是熟悉的,她所有的感官都告诉她这不是皇上,那么,就只有太子爷了。
但是,几乎是在她跪下去的同一时间,太子爷语带惊讶的说了一声“是你!”。是的,太子爷当然记得她,在她抬头望向太子爷的那一瞬间,太子爷就记起了她,只是她用她那双充满着水的大眼睛望着他,让他一时觉得有点恍惚。虽然在那次她将茶碗翻到老八身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丫头,但是他是记得她的,毕竟像她这样胆大妄为、顶撞主子的宫女,他在宫里还是头一遭见的。宫里对于宫女言行甚是严厉,从来不允许宫女读书识字,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她的言辞谈吐完全不像是一个宫女也就罢了,遇事时的沉着冷静、巧言善辩的能力,比起他自己的那些个福晋,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样的一个人,在皇阿玛身边当差,怎能叫人不去注意她呢。
“不碍事儿的,起来吧。”太子爷说着,就要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赫雅。
赫雅见太子爷要去扶自己,原以为他只是虚晃一下,却没想到他是真的要扶自己,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匆忙顺势站了起来,还不忘对太子爷歌颂一番:“谢太子爷恩典,太子爷千岁千千岁。”
“恩,你叫什么名字?”太子爷收回了手,又背在了身后。
“回太子爷,奴婢赫雅。”赫雅本想抬眼看看太子爷什么神情,想知道太子爷在想些什么,转眼一想,看也看不清楚,便一直低着头回话了。
太子爷看着对着自己的头顶,“抬起头来,爷不喜欢对着个头顶说话。”
赫雅不慌不忙的抬起了自己的头,可是逆着光只能看清楚太子爷的轮廓,她实在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因为毕竟太子爷是能够看的清楚她的,她实在不想失了礼,正思索着,太子爷又说起了话:
“大家伙儿都在前面忙里忙外的伺候着,你怎么就能跑到这儿来偷懒?”
赫雅看不清楚太子爷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好奇,想来只有如实回答了,“回太子爷,偷懒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想透透气,前面的那种氛围,奴婢。。。”
“不喜欢?”赫雅还没有说完,太子爷便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她本来还在想,怎么样能够委婉的表示自己的不喜欢,才能够不冒犯了太子爷,毕竟这是他们一辈子生活得地方,也是他们一辈子的生活模式,自己太过于明显的表示不喜欢是不合理的。可是她没想到,太子爷能够说出她自己的感受。
太子爷暗暗的叹了口气,赫雅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却也感受到了他那叹气中的无奈。赫雅看他侧了侧身,不再朝着自己,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很奇怪是吧,想我身为东宫太子,应该适应了那种场合,可是我却不喜欢那样。”
太子爷声音中的那种无奈与自嘲,那么明显,连带赫雅一同被感染了。太子爷的神情赫雅可以看清楚一半,可是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望着前方,复杂而又空洞,像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赫雅看着心里有些不好受,东宫太子,未来的皇帝,人前风光,背后的辛酸,在这深宫内院,恐怕连个诉说的地方都没有。比起这些王公贵族,自己是何等的幸福,生在一个可以尽情欢笑的家庭,父疼母爱,兄长又百般迁就,虽然遭受了巨变,可是曾经拥有过,便已经足够了,在这一刻,她心里满满的,承载的都是的感激。既然上天如此厚待她,她又何不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太子爷呢。她低低地唤了声“太子”,那么的轻声细语、那么的婉转低柔、那么的牵扯人心,唤的太子爷身子一抖,转头深深地看着她,她没有回避,太子爷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彷佛在告诉他她是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对象,他觉得自己心里的压抑突然间有了个缺口,那些个不如意便被一股暖流从缺口赶了出去。他把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开,看着前方的红灯笼:
“我从小就被皇阿玛封为太子,额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薨了,皇阿玛喜爱额娘,我又是额娘唯一的儿子,皇阿玛便从小对我宠爱有加,请最好的师傅为我教学,很小就磨练让我在王宫大臣们面前讲学,每次讲完学皇阿玛都很高兴,那些王公大臣、各宫娘娘都对我特别的好。那时候的我,从小就被人这样偏爱着宠爱着,便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从来都不知道像其他兄弟那样讨皇阿玛欢心,也不懂得在皇阿玛病重的时候多问候一句,不是我不关心皇阿玛,不是我不孝顺皇阿玛,我没有额娘,皇阿玛从小那样宠爱我,我心里对皇阿玛的感情,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只是被宠惯了的我,当时并不懂得这些,也没有人开导我去懂得这些,只是一味的认为别人的关心是理所当然,却不知道去表达自己对别人的关心。等到我有一天明白这些的时候,懂得凡事多为别人考虑的时候,皇阿玛对我已经有偏见了,我拼命想要挽回,可是要转变一个人的看法,谈何容易。。。。。。”
太子爷的心情赫雅是懂得的,就像是额娘在世的时候,她从来不知道,在额娘晌午歇息的时候小声的说话,总要哥哥提醒她别打扰到额娘睡觉;额娘病重的时候,她从不知道为额娘递一杯水反而缠着额娘讲故事。等到她有一天明白的时候,额娘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可是她的额娘不会怪她,因为她的额娘懂得她,因为她还小,因为她身边还有个哥哥开导她。可是太子爷不一样,从小没有额娘,也就没有人教他像其他兄弟那样讨皇上欢心,再加上其他兄弟出于对他的嫉妒,难免会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他又不懂得替别人着想,时间长了,皇上难免会对他心存不满。
赫雅这样一想,也就不会奇怪太子爷会对于前面那些阿谀奉承、假笑应酬的不喜欢了。赫雅与他同样的心境,可是这般情况下,她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太子爷了。毕竟她也不能对他保证,他这般努力下去,某一天,皇上就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太子爷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开了,边走边说:“前面的宴会快散的时候了,爷得赶在它散之前回去。你若不想丢了这份差事的话,也赶快回去吧,免得你们管事儿的找你找不着,宫女犯事儿惩罚是很严重的,上次有皇阿玛帮你,这次可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赫雅看着太子爷的身影消失在灯火通明处,听着太子爷说他的无奈,她的心里是有些许心疼的,这会儿临走又这么替她想着,一时之间,她的心情好复杂,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