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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粮饷 ...

  •   顾南越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中有一瞬的惊诧,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他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于是并未接话,也没有转身,只是停下脚步,与他相向而立。

      徐彦同样没有转头,背着手压低了声音道:“放心,他很安全。你这样贸然前去提一个内侍,怕是会打草惊蛇。”

      内侍们的院子里人来人往,顾南越的确不适合出现在那,只是徐彦仍然没有透露来意,他只好委婉地问起:“徐大人怎么在这里?”

      “肃王向陛下提议,太子谋逆案由三法司从旁协助。”

      特意提起肃王,莫非他也是肃王的人?

      顾南越猛地转头:“你是..?”

      徐彦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抢先回道:“是。”

      顾南越恍然大悟,他虽然早就看出肃王绝非池中物,却也不清楚他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如今这些背后之人一个接一个地现身,只能说明一件事,京城就要变天了。

      知道了对方底细,顾南越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简单却又郑重地同徐彦交代道:“让他活着。”

      谋逆一案牵涉之人众多,薛进已“畏罪自尽”,对于王佑圭来说,心腹大患已除,一时半会儿不会想起这个不起眼的内侍,此时此刻,将罗勇藏于众人之间,才是最好的办法。

      “嗯。”徐彦的话不多,一字一句之间却很有力量。

      两人分开之后,顾南越在匆匆赶往沈府的路上,却在宫门口被户部郎中吴沛拦住。

      “顾大人,顾大人。”吴沛跑了一头的汗,说话有些喘,手里还举着两张稀薄的纸。

      “出什么事了么?”

      吴沛大口喘着气,将那两页纸递给顾南越:“您看看,这是他们今日上报认捐的数目。”

      “王元,五十两;王珙七十两;唐叔礼,七十两;孙骏和,三十两..”顾南越念了几个便不再继续了,微抿着唇将纸折好,面上已经有了隐隐的愠色,浑身散发着一种凛然之气。

      吴沛气愤道:“昨日我听说,他们王家族中几个年轻后生在望月楼聚会,吃吃喝喝,再加上给舞姬乐伎的赏钱,足足有三百两之多!可您看这..”

      顾南越将纸递还给他,沉声吩咐道:“你先回去,此事交给我。”

      “是。”吴沛的年纪比顾南越稍大些,当年也是金榜题名,荣登二甲进士,胸怀一腔报国热忱,可自打他进了户部当职,做事便处处碰壁,彷佛周遭有一圈无形的壁垒将他挡着,一度郁郁。

      当这个年纪轻轻的户部侍郎“从天而降”时,他也曾质疑过,可观察一段时日之后,吴沛发现,顾南越做事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将差事办得妥妥贴贴,那些困着他手脚的重重阻碍,在顾南越这里却彷佛消失了一般,他做起事来颇觉畅快,年轻时的那番热忱,好像也重新燃起了星星之火。

      “大人小心。”临走时,吴沛有些不放心地嘱咐着,他知道此事艰难,让那些素来只知道伸手拿钱的人往外掏钱,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给他们向来看不上的武将充当军饷。

      旁人只道是顾南越鬼迷了心才出此下策,可吴沛在户部任职,他清楚地知道,之前郑平之贪污,硕鼠似的将户部的钱往外搬,巨大的亏空还没填上,黄河几乎年年有水患,还要留着治水赈灾的钱款..

      户部已经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一场战争了。

      顾南越不舍地看了看沈府的方向,随后毅然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只有粮草的事都解决了,沈昱庭才能安心地去幽州。

      三槐巷,在京城做官的王氏一族大多居住在这里。

      整条巷子,属王佑圭和王珙的府邸最气派,也最是好找。太子败了,现在几乎整个朝堂都在看他们王家的脸色行事,只有他们做了表率,筹措粮草的事才能迅速进行。

      然而顾南越并没有直接去找王佑圭,而是去了隔壁,王珙的府上。

      王珙刚刚回府,连官服都还没换下,就听到看门小厮来报:顾侍郎来访。

      猜到顾南越的来意,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丝痛快:不管你在陛下面前如何出风头,到头来还不是得求着我们王家。

      他似乎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顾南越悔不当初的模样,于是大手一挥,吩咐小厮:“带他进来。”

      顾南越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来,面上没有丝毫窘迫,坦然地行礼:“王大人。”

      王珙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年轻人心高气傲,于是仍然端着尚书的架子,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眼皮往上抬了抬:“顾侍郎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要事?”

      顾南越不想与他周旋,直言道:“还是为筹措粮饷一事。王大人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若是您给百官做个表率,想必会事半功倍。”

      王珙故作惊讶道:“今日散了朝之后,大家不是都认捐了么?顾侍郎不知道么?”

      顾南越低了下头,轻轻一笑:“下官知道,只是粮饷所需甚多,现在这个数目于一场战事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王珙把茶碗往桌上一放,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这可不好办啊,朝臣们对西北用兵之事可是颇有微词,这么些年,流水的银子花了,可是战绩呢?沈家也曾在西北多年,还不是没有彻底将北狄打败?那北狄还不是连年来犯,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人虚报军功呢?”

      听他这话里掩饰不住的不屑,顾南越原本平和的脸上当即变了颜色,眸中似有千年寒冰,死死地盯着他:“沈家和万千将士在边疆坚守,死伤无数英勇战士才换来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在大人眼中,竟是没有战绩么?”

      王珙被他冷若冰霜的模样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又镇定下来,只是说话的语气没了方才那般刻薄:“你去看看这么多年朝臣们上了多少折子,便知道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如今愿意拿出一个月的俸禄,已是他们尽了心了,本官是劝不动的,顾侍郎请回吧。”

      顾南越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勾着嘴角道:“下官此次前来,还是想请大人能为百官做个表率。”

      王珙仍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斜睨着眼睛道:“本官已经是认捐最多的了,顾侍郎莫要苦苦相逼。”

      自他往下,认捐数目随着官阶逐级减少,想是他们商量好的结果。

      顾南越环顾四周,看了看这屋中精致华丽的器具,目光落在桌上那套茶具上:“大人说笑了,单您手里这个茶碗,若下官没看错,应该是出自汝窑吧,一只便价值五十两白银,更别说您这三间垂花门楼的宅子了,现下筹集粮饷,乃是为了大周朝廷安危,大人身为兵部尚书,理应在这时挺身而出,为国解忧啊。”

      王珙看上去义正言辞道:“顾侍郎这是什么话,本官为官清廉,靠朝廷俸禄吃饭,家中人数众多,七十两已是勉强。”

      “听说昨日王家几个年轻后生在望月楼一掷千金,流连忘返..”

      “欸,既然是听说,那就算了。”王珙否认道:“道听途说不可信,顾侍郎也不要受了蒙蔽才是。”

      顾南越笑着点点头:“是,那下官就说些大人清楚的。令郎王圃,任盐铁使一职,三年前南下扬州巡盐,认识了当地最富有的商人,钱五。”

      说到此处,王珙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右手略微有点颤抖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内心似是极度不安。

      只听顾南越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三年来,朝廷严厉打击私盐贩卖,几度巡查打击,都未曾伤其分毫,反倒让江浙一带的私盐贩子愈加猖獗,甚至有往全国发展的势头。您说,这个钱五,真就是做茶叶生意的么?运河上打着王家旗号,无人敢查的货船,装的是什么呢?”

      顾南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明明是一双澄澈清亮的眼睛,却让王珙觉得似是看见了吃人的野兽般慌张,手里的茶碗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顾南越啧啧称赞:“果然是好瓷,碎裂的声音都与众不同。”

      王珙一点说笑的心思都没有,他将哆嗦的手藏在袖子里,用力握着,极力地表现出镇定来:“顾大人可不要胡言。”

      “莫非王大人觉得,我知道这些全靠猜测么?”

      “你..你有何证据?”

      “王家家大业大,商号码头更是鱼龙混杂,扬州到京城,再到各个地方,经手的人太多了,难免有一个两个说漏嘴的,或者账本没看好的,您说是不是?”

      王珙突然想起来,当初郑平之贪污一案,就是顾南越和沈昱庭两人一夜之间找到了赃款来往的关键账本,莫不是他已经..?

      他吓得不敢细想,只好放下姿态,低声道:“顾大人想要干什么?”

      “王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下官进门时就说了,为筹措粮饷而来。”

      许是站得久了有些累,顾南越绕过一地碎片,自顾自地走到上首椅子上坐下,悠哉游哉道:“不着急,大人慢慢考虑。”

      “不,不用考虑了,我捐,十万两。”这脱口而出十万两的,与方才自诩清廉为官,勉强拿出七十两的,是同一个王大人。

      顾南越挑眉看他:“十万两?”

      “不,三十万。”

      “一百万两。”顾南越清楚地知道,这些年他们从盐铁上拿的,远不止这个数,不光是私盐贩卖,兵器制造统归兵部,王珙是一部尚书,经他手的又是不计其数。

      王珙想了想,正要点头,却听顾南越又说道:“此次筹措粮饷,至少需要一千万两,剩下的,就麻烦王大人替我游说了。”

      “你..”王珙瞪大了双眼,可看到对方势在必得的气场时,又忽地泄了气,颓然应道:“好。”

      “如此,下官便替朝廷和百姓谢过王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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