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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山雨欲来 ...

  •   京城郊外,原该四下无人的夜里,却从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隐约传出一阵阵哀求。

      “大人,求您发发慈悲,把我放了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屋内,有一男子披头散发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手脚都绑着铁链,看样子已经关了许久,临近崩溃的边缘。

      “你就是吴吉。”说话这人戴了面具,整个人都隐在暗处,听上去年纪不大。

      那人忙不迭点头,然后跪着上前两步,满含期待地看着眼前人,彷佛看见了生的希望,干裂的嘴唇使劲咽了咽口水:“是,是,正是小人。”

      年轻人有些嫌弃地撇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问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跑什么?”

      吴吉赶紧跪直了身子,声音略显沙哑:“小人就是炼几颗丹药混口饭吃,那日听说郑大人出了事,我..我怕被牵连,所以就回乡下躲几天。”话说一半,他有些害怕地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人,颤抖着继续回道:“这才刚出来,就被那两位壮士给抓了,大人明鉴,小人真的是无辜的!我就只管给郑大人送丹药,旁的一概不知啊!”

      年轻人也随着看过去,那两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跟了吴吉好几日,确认他周围没有别的势力,这才动手抓的人。

      只听这时门外一声微不可闻的咳嗽声响起,年轻人立刻转向吴吉,嘴角轻轻一提,轻描淡写道:“既如此,你就安心在这里做你的老本行,每半月给我炼出一颗丹药,我,饶你一命。”

      吴吉喜出望外,不住地磕头谢道:“是,是!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年轻人视若无睹,不等他说完便漫不经心地裹紧了斗篷,大步迈了出去,随即,门又被重重地关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门外,年轻人出来后摘了面具,全然不见方才的高高在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讨好的笑容:“大冷天的,薛公公何必亲自跑这一趟,交代给小的们就行了。”

      薛进轻哼一声:“你个小崽子能看出什么来。”

      “公公慧眼如炬,小的们自然比不上,那..门里的..?”

      “无妨,着人严加看守就行,此事需得保密,日后来取丹药,你也不要再现身了。”

      小内侍习惯了薛进的谨慎,点头称是,随即又禀道:“公公,今日来消息,军中有人一直在暗中打探陆子敬的下落。”

      薛进眼中精光乍现:“可有进展?”

      “尚无,咱们的人寻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想必他们也不会..”

      薛进猛地一转头,眸中戾气瞬间让小内侍闭了嘴,他压抑着怒火道:“派出去那么多人,连个受了伤行动不便的人都没找到,居然还有脸说?”

      “小的知错。”小内侍的头低得比方才更深了些。

      “军中..”薛进眯着眼,若有所思道:“给我盯紧沈昱庭,沈家在军中的根基不可小觑,告诉他们,行事务必谨慎。”

      “是。”小内侍不敢犹疑,急忙应下。

      此时的薛进就像暗夜里看见猎物的狼一般,只听他自言自语道:“也是时候给他沈家一个了结了。”

      二月初九,春闱如期举行。

      许久未在朝堂上露面的苏慎也在众人的簇拥下,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贡院门口,门口的官员和举子们纷纷驻足行礼,一时间安静下来。

      就连太子也从贡院内疾步走出,亲自上前迎接:“苏相。”

      苏相佝偻着身子抬起头,似是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慌忙回礼:“太子殿下,老臣失礼了。”

      太子笑着搀扶起苏相的胳膊:“哪里的话,本宫原该出来接您的,快请。”

      苏相指指自己的耳朵,随即又摆摆手道:“老啦,不中用啦。”

      然而在不远处的马车内,顾南越看得目瞪口呆:这苏相做戏做得也太真了些!若不是他前几日亲眼见过,如今眼前这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模样,连他看了都得忍不住上去搀扶一把..又有谁还会防备这样一个年迈耳背的老人呢?

      “大人,要进场了。”车夫适时提醒道。

      “好。”顾南越把车窗边的位置让出来,转头向车内其他两人交代道:“好好看清楚。”

      “嗯。”这两人书生打扮,正是顾南越从江州带回来的伸冤学子,一个名叫韩豫,另一个名叫田淮。

      时间很快过去,这两个人却越来越焦急,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春寒料峭的二月清晨,他们却被汗浸湿了衣衫。

      韩豫悄声问田淮:“你看到了么?”

      田淮紧绷着一张脸:“没有。”

      直到贡院的门落了锁,他们依旧没有看到想找的人,面上难掩失望,同时又有满腔的不甘心。

      “大人,怎么会没有呢?他中了举子,一定会来京城的啊!”

      “难不成他是怕了,不考了?”

      韩豫否定道:“不可能,你我都知道他范成峰马车来了京城的!”

      范成峰便是他们要找的人,江州数一数二的富户,平日里不学无术,却在秋闱中了举。这让那些埋头苦读多年的学子很是愤懑,可真正引起他们怀疑的,正是因为范成峰曾在考前和另一个富家子弟无意中提起,自己会在秋闱考中第十五名,当时在座的都以为是他醉酒胡诌,毕竟众人皆知他胸无点墨,于是并未放在心上,当下揶揄两句就过去了。

      谁知待到揭榜之时,范成峰的名字赫然在列,名次正是第十五。

      后来那日在场的人又找到范成峰求证,却被他矢口否认,而范府的大门,也从放榜之日起闭门谢客,对外只说范成峰一心备考,婉拒了所有交际宴请。

      此事在学生之中传开,他们怀疑范成峰考试作弊,所以才会聚在府衙前,求州府大人给个说法。

      “会不会是我们看错了?”田淮开始怀疑自己。

      顾南越虽心有疑虑,此时却镇定地安慰他们道:“人多,许是看岔了,你们先回去,我去问问。”

      “我们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京城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回去,需要的时候我会遣人去找你们。”

      “大人,我们..”二人今早原本斗志昂扬,此时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在江州时,他们连衙门都没进去便被轰了出来,被人指责是落了榜胡乱攀扯,无事生非。

      没有物证,如今连人都没见到,他们甚至有时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落榜之后意难平,毕竟他们所有怀疑的唯一凭据,只有当日范成峰醉酒之后的那句话。

      顾南越看出他们的犹豫,于是安慰道:“你们放心,此事我一定追查到底,这段时间京城来往的人多,若是被人发现,怕是会打草惊蛇。”

      韩豫和田淮对视一眼,然后郑重其事地给顾南越行了礼:“多谢大人。”

      “只是..”韩豫有些担心地开口:“顾大人,不瞒您说,其实我们心里也清楚,若范成峰真的是在考试中用了特殊手段,如今又敢来京城应试,那必然是已经上下都打通了关系,上至京城,下到江州,这里头的水怕是深不见底..”

      “怎么?你不告了?”

      田淮急忙摆手道:“不,不是的,大人,我们只是担心若真是如此,这么查下去会连累了您。”

      顾南越听完忽然笑了起来,见多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背信弃义,这两人的古道热肠倒真是难得。

      “这倒是无妨。”他毫不在意地挥一挥衣袖,忽然笑着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人人皆知大周重文轻武,如今朝堂文武官员对立,不知你们有何看法?”

      韩豫和田淮面面相觑,不知顾南越怎么突然说起这不相干的,只是朝堂政事,他们一介书生,不敢妄议。

      “只有我们三人,但说无妨。”

      韩豫不再迟疑,坦诚答道:“在下浅见,文武本应相辅相成,实不该是如今对立之局面。”

      田淮点点头道:“是啊,我家邻居给孩子起名字,一个叫刘文,一个叫刘武,就是希望家中文武双全,相互扶持,兴旺家业。若在朝堂,更是此理。”

      顾南越慢慢挺直了背,不予置评,只是笑着道:“他日高中,希望你们能不忘今日之本心。”

      “是,多谢大人吉言。”

      “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办。”顾南越眸中笑意隐去,眼神忽然变得澄澈锐利。

      若说他起初帮助这两人是存着别的心思,那么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的希望朝堂上像他们这般,没有文武偏见的人能多一些。或许这样,沈家就不会被逼入绝境,阿昱过得也能肆意些..

      马车渐行渐远,隐在暗处的江夏这才走了出来:“大人。”

      顾南越闭着眼,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再睁眼的瞬间便只剩下犀利:“你说范成峰从未露过面?”

      “是,属下查到他入住的客栈,却从未在那里见过他。”

      “他的屋子有人住么?”

      “并没有。”

      顾南越把手揣进衣袖,嘴角提起一抹微笑:“这倒是奇了。”随后,他转身看了一眼贡院紧闭的大门,悄声吩咐道:“去查查名册,看人来了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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