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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世事难料(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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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敏邀请导演斯垚来艺心公司当面洽谈作品的合作事项,海粟提前到了会议室,她研读剧本时记录了很多问题和想法,准备同导演请教,小胖正在给同事们派发路上打包的咖啡时,商敏和一名年轻男士低声交谈着出现了,他连忙迎上前接待。
“导演,您好。”海粟起身,她是第一次同这位新秀导演见面,当真是很年轻。
“你好,真的很合适,头发再长一些,另外再瘦十斤。”斯垚参照着剧本角色开门见山提出了他对海粟的要求。
海粟旋即欣然一笑,点头说好。
小胖帮着斯垚的助理将准备好的材料逐一递给在场的人。
关于职业剧,海粟想到的佳作大多是香港TVB拍摄的电视剧,围绕着律政、公检法、医生飞行员等领域,剧中女性角色各有千秋,很多大放异彩的角色也是观众小朋友们的职业启蒙人物。
成功的职业剧除了剧情引人入胜,同时兼顾常识科普,对剧本要求高,专业逻辑性强,需要集合整个制作团队的专注力,才能确保故事的完整性,而演员需要无限贴合角色形象,才能做到演的像那么回事。
“我就一个问题需求,导演。”海粟明确的表达了她的想法,大家时间宝贵,先行条件是决定因素,“刑侦破案的专业内容,剧组是否聘请了专业人士指导。我不想拍一部只流于表面形式的职业剧,拿职业人物做幌子的一流爱情片,也还是爱情片。”
商敏眼神辗转于海粟和斯垚之间,她起初接到斯垚的邀约时,犹豫不决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这部作品女主角的定位是游离于世俗之外的妖冶女人,离经叛道,言语不忌,让人又爱又恨的不理解。演得好会成为海粟的经典代表作,但好的作品不光是演员就足够撑起的。所以,她不建议海粟出演,很大部分原因正是如此。
斯垚很喜欢海粟的坦白,她笑靥如花,说的话正中要害,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主角人选。
“如果我想拍爱情剧,说实话,随便一个新人演员就足够了。以我的能力。”他嗓音偏轻低,说话语速又快,倾听的人要全神贯注。“我们聘请了两位专家,心理学教授,还在联系刑侦专业人士,会优先组织剧本研讨,希望届时可以在场见到你。”
斯垚的话一锤定音,既然在这点大局观上,大家的想法如出一辙,那就是天作之合了。
“谢谢导演,那我等您通知时间了。”
斯垚拿出三份男演员的资料照片,摊开在桌面上,询问:“有你想合作和不能合作的男演员吗?”
海粟吃惊地发现了其中一张照片是郁文生。不等她开口,商敏率先说出了她的想法。
“郁文生,应该不会参演吧。”
斯垚摸着下巴,食指和中指并拢着点了点郁文生的照片,语气飘忽不定地说:“我想到的第一人选是他,制作方还在考虑,片酬是一部分,主要是其中一个制片方有另一部商业片准备洽谈他,两部作品类型和时间都冲突了。”
“斯导,这几位演员我都没问题,您决定就好。”海粟对郁文生出演的可能性不抱希望,他现在电影片约不断,电视剧压根不是他的定位和主流路线。工作上大家各自为营,不掺和私人感情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章瑜瑶早上醒来后察觉左眼皮直跳,马上节目开拍,依旧跳得不停。化妆师想尽办法,她通通尝试了一遍仍然不起作用。
“Krystal,看来你今天有surprise。”同事们揶揄打趣下,她罕见地羞红了脸,快步躲进了洗手间。
章瑜瑶只觉脸上发热,不得不用手扇着风降温。
自从上次在青岛和郁文生一别后,已有月余未见。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冒冒失失说的话,章瑜瑶就无地自容。所幸,她强行自圆其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忍着痛就着石头下了台阶后拔腿就跑,没有给郁文生机会,否则,按郁文生的性格,一定直截了当地封堵回绝,那就一点转圜余地也没有了。
回来香港后,她每逢周日参加寺庙的素斋会,总能见到宇文盛的母亲,一来二往,她和对方的关系也日益增进。她知道郁文生担心她母亲的身体状况,便主动联系郁文生告知和她母亲相处的近况。尽管郁太给了她郁文生的私人号码,但她还是选择发送邮件的方式。
久而久之,邮件成了只属于她和他之间的神奇联系,即使郁文生每次回复是千篇一律的Thanks,她却能自我琢磨出他的千百种语气。
昨天郁太联系她告知了郁文生要回港的讯息,同时盛情邀请她去家中做客,章瑜瑶纠结了一个晚上该如何作答,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是她的私心,真的盼望着可以见到他,哪怕一眼也好;一边是她的理智,不应该贸然出席别人的家宴,这种行为会不会引起宇文盛的反感。两种想法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互相拉扯,不分上下,折磨得她彻夜未眠。最终,章瑜瑶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抓阄。然后,在抽到YES的那一秒,她开心得在床上又蹦又跳。
郁文生趁剧组转场横店的空隙,请了一天假回港看望母亲。Morwen在跟进公司旗下歌手在台湾省的个人演唱会,这两年他个人行程基本上都是自己打理,助理会随时汇报给Morwen,以便于她安排通告和应对突发状况。
郁文生回老宅前,绕道去买了母亲爱吃的糕点,还有一些干货准备送给周围街坊邻居,感谢他们平日里对母亲的照顾。
“阿姨……”郁文生没想到开门的竟是章瑜瑶。
她系着围裙,见到他时神采飞扬,自然地从鞋柜里取了拖鞋,又从他手中接过了糕点。
“Hi,Chris,欢迎回家,一路辛苦。”
说完,也不等郁文生作开口,就匆匆折身返回厨房,同郁文生母亲请教着如何烹饪。
章瑜瑶悄悄同郁文生母亲耳语道:“Aunt,被你猜中了。Chris买了您爱吃的糕点。”
郁太面庞和煦娴雅,欣慰地笑道:“和他爹地一模一样,不过正好可以搭配你上次送我的茶叶,十分契合。”
郁文生换了拖鞋经过厨房门口,章瑜瑶正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拿出餐具,正和母亲的称心如意。他默默注视了很久,迟迟离开坐在了沙发上等候。他母亲是十分讲究的人,她吃素斋的清淡小菜也要应对时令新鲜搭配。不同的接待场合不同的用餐规格搭配相应的餐具,当季的茶叶使用配套的茶具,温水或者沸水,都自有一套说法。
很少有人能适应她的脾气,很少有人能讨得她的满意欢心。
饭后章瑜瑶抢着收拾餐厅和洗碗,她一把将郁文生推出厨房,语气有些着急。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陪aunt聊聊天吧,这里我来就好。”
“好,那一会我送你回去。”
“哎,不用的,我自己可以……”她早看出来郁文生有话要同他母亲单独聊,她一个外人在场着实不方便。她本打算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就先行离开,但郁文生忽然说要送她回去,终究给他添麻烦了。章瑜瑶敲了敲脑袋,懊悔又自责。
郁文生敲开二楼的禅室,母亲正在点檀香,屋子里弥漫着阵阵清烟,妙曼白纱帘精挑细选般漏筛过阳光微粒。
“妈咪,我让律师重新起草的离婚协议,你看有无补充。”
“你知道我不会签字的。”郁文生母亲手里攥着一串佛珠坐在矮榻上,她身前的案几上摊着一沓小楷手抄佛经,字迹清秀不失力道。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定定地望着母亲,她面容神态同架子上摆放的观音玉雕像是如出一辙,他只觉刺眼的别扭,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你现在正当打之年,事业上我不再要求,唯独缺一个贴心人在身边。Krystal的职业、年龄、性格各方面均合适。关键她对你很上心,有她陪着我,也免了你担忧。”
命运像是一个顽劣儿童,喜欢捉弄人的游戏,杠杆秤上的权衡选择,乐呵呵地看着两难之境的人如何抉择。越是抓着不放,越是得不到,能得到的,通常不是最想要的。
“你答应和Daddy离婚,我可以试试。”
郁文生母亲慢慢起身,从保险柜取出一只梨花木匣,里面收纳着她和郁文生父亲的结婚证书和登报喜讯。她留恋的看了又看,最后轻轻合上推至郁文生面前。
“Chris,我等你的好消息。”这是她宣明立场和态度了。
原本说好由郁文生送章瑜瑶回家,最后变成了她送他来机场。
郁文生看了时间尚早,来得及喝一杯东西,于是征求了章瑜瑶的意见,章瑜瑶乐意至极。
“我去打包回来,你出行不方便。”她在停车场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疾步离开,去而复返回到车内时面颊潮红,额头上隐隐一层细小汗珠。
“Double 摩卡,多奶油。”
连他喜欢的咖啡口味也一清二楚,郁文生不由微微一笑:“谢谢,所以,你不喜欢咖啡。”
章瑜瑶手里拿着一杯牛油果汁,她去的路上思考了很久,担心喝咖啡会不会影响口气,蓝莓汁会不会染色牙齿不好看,直到站在点餐台前,她才敲定了牛油果汁,健康有营养。
“我今天不想喝咖啡。”她吞吞吐吐解释道。
郁文生从背包里撕下一张便笺,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夹在了一只玩偶可达鸭的底座上。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我拍戏时不怎么接听电话。另一个是我内地工作室助理的手机号,你可以叫他小林。”
她忙不迭地摆手,“不用,我发邮件就好,你有空回复就好,啊,不回复也没关系。”
“你随意,都行。”郁文生兀自点头,“你是因为我母亲才去的佛学课程吗?我母亲比较强势的人,你不用刻意迎合她的喜好。”
章瑜瑶咬着吸管,目光直视着前方,整颗心提在嗓子眼,拼命回想着郁文生喜好的笔记,不敢心有旁骛,像极了在做毕业论文答辩那会,生怕有个闪失表现不佳。
她飞速地瞄了他一眼,他这话的意思是关心还是提醒呢。
“长辈的一些想法和习惯,换个角度看,出发点都是好的。我妈妈也会提很多要求,多吃水果蔬菜,不能熬夜,不要吃冰等。我不是特地去讨好伯母,我大学时参加过社团禅坐活动,那天和同学一块去社区偶然遇见了伯母。素斋会也是我自己感兴趣,很多艺人家属前辈们参加,可以和大家多接触熟悉,也是工作的考虑。”
章瑜瑶说得慢条斯理,语调温和没有半分局促,偶尔尾音上扬是透着几分欣喜。说到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人也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开始自然地聊了一会,随后郁文生的航班起飞在即才下车离开。章瑜瑶坐在车里,看着郁文生的背影,车内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是她苦苦追寻的味道。
余茜茜在花香里悠悠转向,她闭着眼,面庞绽放出绚烂的笑容。轻声问道:“Martin,是你吗?”
病榻旁的人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地吻,温柔似水的嗓音回答:“yes,My Daring。”
余茜茜被他的话逗着笑了,泪珠点点镶嵌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上,微微颤颤,像是不小心坠入人间的精灵,嬉戏在花丛上的晨露,像是钻石,耀眼夺目,璀璨迷人。
“魔镜魔镜,今天的我美吗?”她调皮地追问道。
“当然,你美得犯规了。”
余茜茜伸出手,轻轻拥抱了Martin,在他的怀抱下艰难地坐起身。她看了看窗台上的洋桔梗,是她最喜欢的花。
“谢谢你每次赶过来,还有花。”
Martin抚摸着她的发丝,轻轻柔柔,“叔叔阿姨去超市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放心,有我在,不要怕。”
每周这个时间的早餐后,余茜茜需要服用一种新型药物,对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必需,但副作用不良反应极大。
护理师推着护理车进屋给余茜茜分发因营养餐和药物,余茜茜愁眉苦脸地瞅着掌心里的白色药丸,在Martin好言好语地哄劝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扔进嘴巴里,再接过水杯,大口吞水勉强服下。紧接着,她开始抽搐干呕,因为挺着孕肚无法躬身。护理师熟练地帮余茜茜匍匐在床沿边上,戴着灭绝手套固定住她的嘴巴,以免她弄伤自己。
Martin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话转移余茜茜的注意力,大约过了十分钟,她才平息安稳。
只是,她早已满面泪水。